好气啊。
藕人思来想去,那个黑衣少年肯定是在故意报复它,以前它拦着他不让他去见师尊,也没有给他通报过,如今他进了洞府,就想抢它活干,想要赶走它。
等到林霁尘闭关时,墨银追在水边清洗衣服,藕人冒出头来。
“我陪伴在仙尊身边几百余年,不是你用点小技巧就能支开的。”藕人宣誓着主权。
墨银追抬眼淡淡地看了它一眼,“哦。”
哦?哦什么哦?“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藕人扑腾出水花,气呼呼地回了水里。
林霁尘瞧着徒弟在外面,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于是将肉身放了出来。
肉身上的伤疤已经长好,可是禁咒反噬留下的阴狠毒咒却像是冥界死草藤蔓一样,遍布在他左半边身体上,隐隐又越界的趋势。
若是等这些咒文长满整个身体,那他也就一命呜呼了,就算不死也得去大半条命。
林霁尘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老兄,自我在这个世界出生起你就一只陪着我,要振作起来啊。”
在双手掌心碰触的一瞬间,林霁尘元神从藕身猛地抽回自己的肉身中。
随即,咒文刺着他的元神,爬满咒文的半边身子仿佛被烈火灼伤,林霁尘强忍着不适,在洞口设下结界,免得小徒弟进来看到这一幕。
等到林霁尘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三日之后。
他撑着一口气回到藕身,将肉身收起来,整个人躺在床上,累的都不想喘气了。
“师尊。”墨银追一直守在外面,感觉到结界消失之后,立刻冲了进来。
当他看见师尊躺在床上时,脸色苍白豪无血色,浑身冰冷的好似一具尸体,瞬间心慌了起来。
“师尊!”
“我没事。”林霁尘摇了摇头,他只是太累了,修补时元神耗费过度,这会儿又换回藕身,冻得厉害。
“银追,让我靠靠。”
往年的时候林霁尘也是这般熬过来的,只是体验过了小徒弟身上的温暖,似乎就迫不及待地有些怀念了。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难怪。
墨银追脱掉外衫,让师尊枕在他腿上,将衣服盖在师尊身上,随后将灵力缓缓地输入师尊体内。
“师尊,您舒服点了吗?”
感受到他冰冷的四肢逐渐暖和了起来,林霁尘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嗯。”
林霁尘这次睡觉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待在了一个纯白的地方,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
就在林霁尘好奇这是什么地方的时候。
忽然面前迎来了一个年轻男子。
“银追?”林霁尘瞧着眼前的男子,和他小徒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又觉得不是他徒弟。
年轻男子白色的衣裳外穿件红色的半透外衫,墨色的发丝垂在耳边,这般艳丽的眼色衣服,林霁尘从未在小徒弟身上看到过。
他的小徒弟五官虽然生得精致漂亮,平日里总是冷清的,像淡雅的雪,而眼前的年轻男子。
即便他和小徒弟有着一模一样的脸,细看下,他的眉眼微微上挑,五官更加艳丽些,莫名地让人感觉到几分难以言喻地勾人意味,像是三月桃花般惹眼。
年轻男子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看着他。
不言不语。
林霁尘有些奇怪,唤了他一声:“银追?”
年轻男子眼盯着他半响,随即,眼角处,一滴眼泪落了下来,那双望向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哀愁。
“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林霁尘皱眉,莫名心疼。
“别哭。”
林霁尘想走过去,安慰一下他的小徒弟,谁知当他靠近时,徒弟的身影便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银追,这是怎么了?”林霁尘不敢再向前。
年轻男子望着他,泪眼含笑,“师尊,我知这是梦,若梦是真的,那该多好。”
随即,林霁尘又见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我宁愿自己受着,也不愿师尊代我受这些苦难。”
“蛤?”林霁尘越听越迷糊。
半响,他终于静了下来,望着他的眼眸含情脉脉,如剪秋水般。
“师尊,弟子太久没见您了,太想您了,弟子……可以抱一抱您吗?”
什么太久没见,明明这会儿他应该还靠在他怀里睡着的。
年轻男子一步步向他走来,林霁尘却看着他漂亮的到几乎妖艳脸越来越模糊,随后在碰触他的那一刻,彻底消失了。
仿佛一阵微风拂过,林霁尘抱了个空,他茫然地睁开眼,天边亮了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
刚才好像是在做梦,可是这梦未免也太过于真实。
林霁尘摸到身边躺着一具温热的身体,他侧过头一瞧,才发现自己竟然枕着小徒弟的胳膊睡了一晚上。
他看了看徒弟的脸,五官和梦里那人一样精致好看,却与那人感觉不同,细致地看,他小徒弟的眉毛浓密一些,眉眼间满满的少年气,睡着的时候神情微冷,完全是两个人。
林霁尘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随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回想起昨夜的梦,林霁尘有些心绪不宁,“昨天晚上,难道我梦到的是书里墨银追吗?”
上一世的他没有重生,上一世的墨银追便会向书里的剧情那般走。
“小金书?在?”
“说句话?”
忽然,林霁尘意识到,他那本在他识海里的金色小书好几日没有说话了。
平日里有它叽叽喳喳,也算是有趣,这些天他比较忙,什么时候金色小书便开始沉寂了?
林霁尘将它拿出来,瞧着它那平日里活灵活现的五官,此刻像是睡着了一样。
难道书也会生病?
林霁尘翻开书,赫然发现,书上的那些鎏金般的简体字,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剧情呢?怎么不见了?
像是在回答了他的疑惑般,书上金光缓缓汇聚出一排小字。
“天书重编,逆天改命者,重罚之。”
这时,林霁尘发现有些不对劲,四周的一切都好似停止了般,荷叶上的水珠儿滚落下,诡异地停在刚落下的模样;山风也静下,吹动着的悬崖边上的树保持着一个静止的状态,远处飞翔的仙鹤,定格在了画面之中。
世间万物,仿佛能动的只有他一个。
林霁尘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了金色小书上,若他没有猜错,应该是那所谓的天道出手了,真是好大的手笔。
书上说逆天改命的人,好像是在说他?难道是要重罚他?
林霁尘笑了,“喂,你这就不地道了啊,我要不逆天改命,这会儿已经渡雷劫挂了。我只想走条活路,你凭什么罚我?”
林霁尘手上的书像是卡BUG了一样,每一页都写满了“重罚之重罚之重罚之……”这几个字。
“淦。”林霁尘丢了书,“罚就罚呗,有本事来道天雷劈我啊。”
话音刚落,天空雷劫汇聚,林霁尘嘴角抽了抽,“我说的话你咋那么听?我说来道雷劫你就来?你是天道还是狗?还是听话的那种狗。”
天空顿时风云色变,头顶上的劫云也换了好几个颜色,从金色到最厉害的紫色,显然是气得不轻。
林霁尘冷笑一声,“呵,你要劈下来也完事了,就算我归西了,我徒弟的命格也被我改了,想让我徒弟受苦受难,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紫雷劈来,在劈到林霁尘头上楠枫的时候,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林霁尘感觉到自己头发滋滋地往上飞,摸了摸好像被电成了个爆炸头。
他有潮人恐惧症,这么潮的发型真hold不住,我真是谢谢您嘞。
这时,地上的金色小书忽然好像活了过来,慢慢地飘了起来。
它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第一眼就瞧见了林霁尘的爆炸头,愣了半响:“帅哥,你谁?”
林霁尘斜眼看着他:“你仔细瞧瞧?”
小金书揉了揉眼睛,“大佬,您怎么变成了这副尊容?”
林霁尘示意:“往上瞧瞧。”
这一瞧不打紧,金色小书吓得快飞了,“这这这……这雷劫怎么停在了你头上?”
“白蓝金青紫,紫色雷劫,还是最顶的那种雷劫?”
林霁尘也不知道这天道到底几个想法,想惩罚他吧,雷劫下来又不劈他。
金色小书望着雷劫都快尿了,忽然,它尖叫一声,“啊!”
“你怎么了?”叫的那么大声,吓了林霁尘一跳。
“我……我的字呢?我上面的字呢?”金色小书费劲扒拉着自己的书页,模样看上去很滑稽。
林霁尘看过去,刚才书页上那些「重罚之」的字样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大佬,我这是怎么了?”小金书快要被吓哭了。
“我是不是得了绝症?”
它说着说着,呜咽了起来,“想我一本天书,命运如此多舛,想来我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如今我生命已经走到尽头,后世也不会知世间曾有我。”
“大佬,陪伴你这些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你是唯一知道我存在的人,我死了之后,你不要忘了我啊。”
林霁尘点了点头,“你安心地去吧,我会记着你的。”
“大佬,我喜欢高处,也喜欢阳光明媚的地方,如果我去了之后,请把我葬在小苍峰东边那处石堆。”
“好。”
“大佬……我好难过……呜呜呜……”
大概是天道也听不下去了,悬在林霁尘头上的雷劫转了个弯,轰的一声劈到了小金书上。
滋滋的电流声过后,金色小书吐出几口浓烟,蔫儿吧唧地躺在地上。
随后,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林霁尘,既然你想改剧情,那么剧情改动之后留下的空洞,由你来填补好了。”
这声音好似天边飘来很遥远,又好似在耳边响起很清晰,这是——天道的声音?
不等林霁尘揣摩话里的意思,天色忽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那颗刚从藕叶上滚落的水珠儿,扑通的一声掉进水里;山风吹着悬崖边上的树,猎猎声响;远处的仙鹤,展翅飞走。
林霁尘看向地上的金色小书,什么都没变,唯独它还在地上躺着,像是在验证着他刚才经历的那一幕,并非是假象。
什么叫做改动后的剧情,由他来填补?
林霁尘望着天边有些出神。
算了,多想无意,兵挡将挡,水来土掩,他从来也不是什么怕事的性格。
“咦,我没事?”
金色小书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看自己,除了书页上没了字以外,其它没有什么变化。
“大佬,呜呜呜,我还能继续陪在你身边,太好了。”它抱着林霁尘大腿暴风雨式哭泣。
…
经过林霁尘上一次的闭关,小徒弟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了。
林霁尘想着这天的确太冷了,有他小徒弟在,他能舒服不少,不如等到来年开春了,再让徒弟回去也罢。
墨银追就这么住下了,除了兼职暖炉以外,洗衣做饭,清洁打扫,样样全能,忙上忙下,活脱脱的田螺姑娘一个。
林霁尘就不明白了,这做家务活儿怎么就还有人想抢着干,藕人时不时趴在莲藕叶上幽怨地盯着他,就因为墨银追把事儿全抢了。
想当初藕人还未生出灵智之前,他自己一个人闭关的时候,过的糙得不行,十几年没有换过一身衣服也不是没有过,闭关出来时像个野人一样。
这样宁静地生活没有过上多久。
一天大半夜的时候,洞府外传来了凄惨地哭声,林霁尘躺在被窝里手脚刚暖和上,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
“师尊,我去外面看看。”墨银追起身,“外面天寒,您就别出去了。”
墨银追出去了一会儿,外面的哭声停止了,随后他带着一身寒凉回到房中,“是六师兄。”
林霁尘起身,“陆浩?他怎么来了?”而且怎么还哭得那么惨?
“让他进来吧。”
“是。”
陆浩顶着一身风雪,发丝上沾满了碎雪,唇瓣被冻得乌青,看样子是被冻坏了。
他还没有筑基,不能御剑飞行,一个人从小苍峰来这里,步行的话,需要走很长的时间。
“师父在哪里?”陆浩进来便问。
林霁尘这会儿是莲藕身,陆浩认不出他来。
他从储物袋里将剩下的两个暖果递给了他一个,“吃这个,先暖暖。”
暖果是一种生长在火山边缘的植物上采摘的果子,吃下之后,浑身会暖和起来。
这果子生长极为稀有,林霁尘所得不多,之前他也是特别冷的时候,才会吃一个。
陆浩吃下暖果之后,脸色恢复了些,终于露出了几分傻样,“好吃,还有吗?”
林霁尘瞧他是饿坏了,“银追,你去做点吃食。”
墨银追看了一眼陆浩,微微皱眉,转身去了厨房,将夜晚剩下的粥热了热,全部端了出来。
陆浩闻着粥熟悉的香味,眼泪飙了出来,“师弟,自从你走之后,我好想你。”
墨银追将粥放下,陆浩捧起粥大口喝了起来。
“慢点喝。”林霁尘怕他呛着。
陆浩几下就喝了个一干二净,他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
“说吧,发生了什么?”墨银追看着陆浩问道。
林霁尘想起刚才听到徒弟在外面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浩说:“宗里出事了,冯天昊他死了。”
冯天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