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自己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又给憋回去。
空气里窒息的安静,段弋拉着段真也跟着段爸爸坐了下来。
段宜瑞和妻子结婚的时候年纪还小,十八岁就生下了段爸爸起名,段恩。
段宜瑞是个草根,那个年代到了外地和富家女相恋就结了婚,段宜瑞也是个厉害的,硬是拼了一家公司,婚后妻子强势,张口闭口就是段宜瑞是靠她,靠她家里才能爬起来,不然什么也不是,在教孩子上也独断专行,段恩从小就是在母亲安排的无尽的作业下长大。
四十岁的年纪才又有了一个段真,段宜瑞打心眼儿里想让儿子有个快乐的童年,可妻子却不这么认为。
三人等了一个多小时,一位年轻的女警官才叫,“段宜瑞的家属跟我来。”
几人立即跟了上去。
段宜瑞被安排在了一间房里,几人开门进去的时候,他先开口对段恩说,“不要为爸爸做这些无用的事。”
“爸……”
手颤抖着握紧,段真蹲下去握着段宜瑞的手,“爸,为什么啊?”
段宜瑞抬起那双瘦得皮包骨的手,轻轻的摸上段真的头,“真真…爸对不起你。”
由段宜瑞说起的往事,不仅段真就连段恩也难以忘怀。
段宜瑞婚后,十分感谢妻子和娘家人的帮忙,大儿子出身后起名段恩,就是想时刻告诉自己,不能忘了妻子和老丈人一家。
对待妻子也是敬重有加,可一切的不如意,在孩子出生后就全部跑了出来。
妻子每天要求孩子看多少书,考试要考多少分,段宜瑞如果劝说,妻子给的最多的话就是,“不逼,让他像你一样?像你爸妈一样吗?”
段宜瑞每天耳朵里出现得最多的就是妻子的嘲讽,这种情况持续到段恩娶妻生子,妻子对自己的大儿子也不满意,对于段宜瑞来说,儿子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并且自己的孩子活得并不开心。
有了段真,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小儿子能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妻子却只想让小儿子更优秀,对小儿子的要求比对大儿子还严厉。
段宜瑞每天除了陪自己孩子就无计可施,段真每天必须做完没课的一套习题,每天都要学这学那的,时常到了深夜还在睡眼朦胧的在计算,段宜瑞只好每天都陪着他,替他分担。
孩子每天不仅要学习,妻子联系了书法老师钢琴老师,老师进门的那天,段宜瑞在自己五岁的孩子身上看到了深不见底的绝望,那个小小的段真说。
“爸爸,我好累啊。”
段宜瑞第一次那么痛恨妻子,小时候的段真粉雕玉琢圆滚滚的一个,已经瘦了下来。
也是那天,段真仰着头问他,“爸爸,同学说游乐园很好玩,那是什么呀?”
他抱住段真哭了出来,承诺他,“爸爸以后一定带你玩,真真想玩什么都可以。”
一个男人要有多无能,才能让自己的孩子,童年都在学习的阴影中不得开心。
可他不能恨自己妻子,她虽说得难听,也是事实,老丈人一家对他太好,好得他感恩戴德。
这种恨意在段真八岁时候的一次离家出走中高到了顶点,放学后的段真没有回家,段宜瑞和妻子四处找去,才在老丈人家里找到。
段真睡得正熟,就被妻子提了起来一路拉回了家,妻子给了孩子五套习题,让他做完,否则就别吃饭。
那是段宜瑞第一次对妻子发火,让她适可而止,争吵过后,妻子给了他一个选择题,要么段真把题做了,要么段宜瑞就到楼下跪着去。
段宜瑞拿着那五套习题到楼下跪着,夜里的风刺骨的冷,他看到段真在二楼的窗户哭得泪流满面,稚嫩的声音大声的喊,“爸爸,真真不跑了,我再也不说累了,我会乖乖听妈妈话的,真真再也不累了。”
那天以后,段真真的没有说过累,妈妈给多少习题做到多晚他都做完,段真再也没有问过游乐园是什么,笑得那么纯真的段真每天在学习的氛围中沉默下去,没有再笑过。
段真的成绩优异,各个方面都越来越优秀,妻子除了安排他需要做什么,家里再也没吵过,在段真的努力中安静维持着家里的平衡。
爆发点在那天,妻子翻到段真的手机后大发雷霆,说他网恋,早恋,像是疯了一样的大骂,“你怎么可以早恋,你还敢网恋,我教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学的,你还要不要学习了?你让我的脸放哪里?”
段真沉默着,段宜瑞问他,“真真,告诉爸爸,怎么回事。”
段真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爸,我喜欢他,我要和他在一起,我想回国去见他。”
他笑,“真真喜欢什么都可以爸爸都支持你。”
从小到大,段真第一次表露出自己的喜欢,他做爸爸的欣喜和支持。
“段宜瑞,你个变态,支持儿子早恋,难怪你那么没用,都是你,我当初怎么会瞎了眼嫁给你。”
妻子怒极一把扫下桌上茶具,随手拿着一个玻璃杯就砸了过来,他慌忙中塞给了段真一个钱包,把他推出家门,“真真,你去酒店住着,爸爸明天来送你回国,让你去见你喜欢的人。”
段真走了,妻子更是发了疯,家里放着的东西被当作武器砸向他,身上被砸得很疼,骂得也越来越难听,他从客厅躲到了厨房,也没有躲开,突然想到了过往,妻子一次次的辱骂,段真疲惫的脸和那次跪在楼下路人的眼神,段真的哭泣,他恨,第一次和妻子动了手,把妻子推到桌角,血,从妻子头上蔓延了出来。
段宜瑞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良久他用被子把妻子裹起来放到床上,换了衣服收拾了段真的东西去酒店找到段真,带他去了游乐园。
那是他许给段真的唯一的承诺,怎么能不做到。
带段真在游乐园玩了一天,第二天把段真送到机场,才到警局自首。
段宜瑞说完后,房里陷入了沉默,那位年轻的女警官又走了进来,“段宜瑞,时间到了,走吧。”
段宜瑞站起身走到门边,又回过身看着三人,良久对段恩说,“段恩,好好照顾真真。”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我们先回去吧。”
段恩带头往前走,“段弋你和段真去学校,离你爷爷开庭还有几天。”
段真突然跑了出去,两人连忙追出去,段弋在警局门口拉住段真,“你去哪。”
“我去找外公,只要外公出据了谅解书。
爸爸就能减刑。”
段真急切的推开段弋拉住他的手,突然又抱着头蹲了下去,“可是,外公年纪这么大了,我怎么能…怎么能为这种事去……怎么能啊…”
段弋蹲下身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事情发生的太快,让他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办,茫然又无措。
“是我,是我都是我。”
段真抬头的时候,眼里布满了血丝,却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他固执的看着段弋,像是要得到什么答案,“都是我,如果不是我早恋,如果我不网恋,妈妈不会生气,爸爸也不会,一切都不会了,是我害的啊…是我害死了我妈,是我害了我爸爸。”
“段真。”
段弋一把抱住,轻轻拍着他的背,似乎这样就能平复下段真的情绪,“不是你,你没错,你追求你喜欢的没有错,爷爷和奶奶没有夫妻间的平等,这件事只是导火索,不怪你。”
“真真,别自责。”
段恩把两人拉起来,“段弋陪你去找外公,我去找律师。”
“爸,你放心吧。”
段恩看了两人一眼,才转身走了。
段弋看着低着头的段真,把人拉上了车,自己坐到副驾驶,“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要回家还是去找你外公,自己选。”
其实,就算老人出据了谅解书,以自己爷爷的年纪怕是等不到出狱。
段真沉默了很久,说,“去外公家。”
声音有些哑,已经不是先前崩溃的样子,很平淡。
段真把车在一栋别墅停下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了血丝,他说,“到了”说完下了车。
他先按了门铃,是老管家开的门,已经不认识他了,“你们找谁啊?”
“管家,我是段真,我找外公。”
老管家愣了愣,才让了开,“进来吧。”
走过鹅卵石的小道,才进了门,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相册,正在颤颤巍巍的翻看。
屋里静静的,老人身前的茶几上放了一杯热水。
段真走到他身后,就看清了他手里的相册,那是自己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让老人出据谅解书,一声外公在嘴里徘徊了无数次,终是没有叫出来。
段弋站到老人的面前叫了一声,“太姥爷。”
老人慢悠悠的抬起头看他,像是在回忆,“你是小恩的孩子?”
“是,太姥爷,我和小叔来的。”
段弋笑着指指老人的身后。
老人放下手里的相册,慢慢回头,就见到了身后的段真,老人定定的看着他,似乎要将眼前俊美雅致的人和小时候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联系起来。
“真真,到外公这里来。”
老人伸出手看着他,那双已经苍老得肌肤全是褶皱的手颤颤巍巍的伸到段真面前。
段真握住老人的手,绕过沙发坐到老人身旁,“外公。”
老人笑笑,摸摸他的脑袋,“我教的女儿我知道,她太强势了。
苦了你和小恩。
那时候啊……你还小,才八岁。”
老人说的是段真八岁那年离家出走的事。
那天,天气微暖,太阳已经下山了,老人正在修剪花枝,听到按铃声就去开门,八岁的段真脸红扑扑的,像是一路走来的,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对他说,“外公,我好累啊,你收留我吧。”
老人牵着他进门,带他坐下,发现他身后没有跟着大人,才问他,“真真怎么来的。”
“走来的,我没钱。”
段真把背上的书包拿下来了抱在怀里。
老人心疼,“下次让妈妈和爸爸带真真来。”
“外公!”段真急了,“不要告诉妈妈,我就是睡一觉好不好。”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老人走过去给他把书包从怀里拿出来,放到一旁。
“我,我英语测试,我只考了九十五分,妈妈说了,最少要九十八分。”
段真的双手捏着衣服,“外公,你让我睡一觉,我再回去做试卷好不好?”
“在外公这儿,别怕,真真已经很棒了,你在这等外公,外公给你做吃的。”
老人皱着眉头,起身去柜子里找玩具,“真真想玩什么?”
段真摇头,“真真不想玩。”
老人在自己柜子里拿了一把老旧的木雕刻的小手枪给他,“这是外公小时候玩的,给真真玩好不好?”
段真小小的手拿住那把小小的手枪,“外公,这个怎么玩?”
老人心疼的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男孩子小时候都是正皮的时候,喜欢刀枪棍棒,他这个外孙都被自己女儿弄成什么样了?
第十八章 你争不过我的
老人手把手的教会段真怎么玩才去了厨房,做些家常菜。
等老人做好菜,段真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那把手枪掉在了地上,老人叹了一口气,去叫段真,“真真,先吃饭再睡。”
段真睁开眼看他,“外公,妈妈来了吗?”
“没有,外公是叫真真吃饭,吃完了再睡好不好?”老人把段真带到桌前,给他盛饭,“吃吧,吃完了在外公家好好睡一觉。”
段真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看着他,“好。”
段真吃完后,老人才牵着他上了楼去睡觉,老人看着段真睡熟后,才去收拾碗筷。
天还没暗下去,女儿女婿就到了,女儿非要把段真带回去,老人劝她,“真真已经考了九十五了,让他好好睡一觉。”
“爸,你别管,他现在没考好知道跑了,以后怎么办,躲能解决问题吗?我和他爸找了那么多地方,多担心,我让他学习是为了他好。”
“你小时候,爸爸也没逼你啊。”
“爸,你怎么和段宜瑞一样,认为孩子不管能好好的,我带他回去。”
两人把段真带走后,老人看着那把掉落在地上的木枪叹气:段真那孩子,这个年龄该有的活力呢?
“我知道,她是希望我们优秀。”
老人说完后,段真蹲到老人的面前,看着老人那双浑浊却充满慈爱的双眼,“外公,我想,求你出据谅解书。”
老人像小时候一样摸他的头,“外公会的,你妈妈她虽然强势,但她是希望你和小恩出人头地,别怨她。”
段真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外公,我知道,我不怨妈妈,我不怨的,我没想到会这样”
段真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绝望都哭出来,“外公,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让你失去了女儿,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人眼里含着泪,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真真长的芝兰玉树的,你妈妈会开心的,不哭啊”
段弋靠到墙上看着扑在老人怀里的段真,他认为段真在爷爷奶奶呵护下长大的时候,其实他每天都在不停的看书做题学习。
自己呢?每天野,他想要的爸爸妈妈都给了,学习上也从不逼迫,段真是怎么过的。
两人回去的时候,雨势已经小了,车子在段家停下的时候,只有稀稀散散的一些小雨,段弋先下车,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