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也完全没有想好要怎么跟季延开口。
吃完饭后,沈时樾把父母送回酒店,并约定好第二天再来接他们,随后一个人独自回了家。
开车回家的路上,沈时樾想了很多。
大概总是这样,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未来是光明的。
总觉得还年轻,还有无数事情想要尝试,人生还有无限可能。
而一见到父母,就不可避免地要去考虑很多世俗又现实的事情。
要去怎样的学校念书,找一份怎样的工作,和怎样的人谈恋爱,最后过怎样的生活。
到家之后,面对着空荡荡又毫无生气的房间,沈时樾忽然失去了所有兴趣。
他在这唯一发光的手机屏幕上找到季延的名字,踌躇好久,语音通话最后也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只给季延发:明天见。
-
第二天一大早,季延就接到了他小姨的电话。
说实话,季延有点怕他小姨,招架不来的那种怕。
倒不是别的,他小姨的女儿,也就是季延的表妹,高考没考好,只考上了一个普通的职业院校。
家里其他人虽然也没说什么,但每每跟季延这根正苗红的重点大学高材生比起来,小姨总觉得家里人都看他们不起,于是每回跟季延说话都特别酸。
小姨在电话里跟季延说:“咱们今天在檐城玩一天,带着行李也不太方便,我觉得我们先把行李放你寝室,然后再去玩,没问题吧?”
不等季延回答,她又补充:“我们马上就到檐城大学了,你赶紧出来接我们吧。”
说实话,季延是很懵的。
哪有人请别人帮忙的时候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啊?为什么要把行李放他寝室?檐大这么多个门,到底要他到哪里去接人?
等到季延终于在北门接到这一家三口的时候,噩梦却才刚刚开始。
他打了招呼,试探道:“这行李,您看要不在旁边酒店开间房,把行李放酒店吧。”
他小姨跟姨父对视一眼,说:“去酒店干嘛?我们今天又不住檐城,开间房怪浪费的,放到你寝室不就好了?未必你们这重点大学的宿舍还放不下这箱子?”
季延:“……”
他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些行李带到他跟沈时樾一块儿住的地方的,唯一的选择,只剩下了寝室。
没办法,季延还是带着这一家子人去了自己原本的寝室。
按理说男生寝室,女士该止步,但明显他小姨没有这个自觉,跟在他身后进了季延的寝室。
更令季延头疼的是,杜町正好在寝室。
杜町见季延拎着行李箱进来,惊讶道:“你…这是要搬回来?”
季延摇摇头,小声道:“没有。亲戚的行李。”
杜町又刻意找话:“我看之前世界赛的文件出来了,说是明年在檐城开赛,咱们的训练什么时候开始?”
季延愣了一下,说:“到时候会通知的。”
话还没说完,他的小姨却突然插话:“季延啊,我看你这张床,怎么都是空着的?没在学校住了吗?”
季延答:“住在外面。”
小姨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住在外面?你父母知道吗?”
这回季延只“嗯”了一声。
表情冷漠,语言简短,显然是不愿多说。
不知道为什么,季延的心情突然低落了下来。
他不再说话,只赶紧带着他们下了楼。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算不上愉快,季延带他们在几个著名景点转了一圈,门票和吃饭的钱全部都是他出的,小姨和姨父没花一分钱,还挑三拣四的。
唯一贴心的应该算他那表妹,临走前还偷偷给季延道歉,让季延别把她妈妈的行为放在心上。
季延扯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并且把这归结于“小女生大概都想给同龄男生留个好印象”。
不过季延也不在意这些,权当破财消灾了,只是在担心小姨会不会把他不在寝室住了的事情告诉季母。
惴惴不安地回到他和沈时樾的小窝,已经是晚上十点。
明明只是几天没有回来,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他按密码进门,随后意识到了氛围的不对劲。
客厅、餐厅、走廊都没开灯,只有玄关处有一盏昏暗的小灯,从靠近卧室的地方传来些模糊的响动。
季延循着响动往屋内走,最后发现放映室里灯光昏暗,投影上放着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老电影,沈时樾在地毯上坐着,旁边东倒西歪散落了一地的啤酒罐。
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惊动了背对着门口的沈时樾。
沈时樾转过头来,似乎艰难地对焦了一会儿,才看出来这是季延。
于是他费力地撑起身子,朝季延走来。
大概实在喝得有点多,隔着几步距离,季延都闻到了一股酒味。
他靠得更近,随后把头埋在季延的颈部,像是意外走失后终于被找回的大型犬。
季延也不知道沈时樾到底有没有喝醉,但喝过酒之后肯定有些上头,沈时樾的动作也比平时要大胆许多,原本环在颈部的时候,居然一直下滑到了腰线。
季延敏感地抖了抖。
在沈时樾还想继续做点什么的时候,季延的手机响了。
沈时樾停下了动作,却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等季延接电话。
季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他今天一天都在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来电显示是吴老师,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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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主席76
季延把沈时樾扶到放映室的软沙发上,自己推开门出去接通了电话。
大概是因为经常带高三毕业班的缘故,吴老师说话向来开门见山。
晚上十点,吴老师大概刚结束晚自习,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
她直截了当:“你小姨刚给我打了电话,说今天一天的费用基本都是你出的?”
季延“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吴老师又问:“我们接待她们,我们出钱是应该的。她还跟我说,你寝室的床是空的。什么时候搬出去住的?”
季延迟疑片刻:“就最近的事情。”
他尽可能回答地简短,希望吴女士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但作为常年跟鬼灵精怪的高中生打交道的吴老师,自然不会这么快放过他。
她说:“搬到什么地方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季延没说话。
吴女士:“你现在在租的房子里面吗?跟我开个视频,也让我看看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吧。”
一边说,一边已经打开了自己那端的摄像头。
季延在她面前向来不会,也不敢撒谎。
他只犹豫了片刻,随后老老实实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了摄像头。
季延咬住下唇,紧张地等待着吴女士的评价。
不出所料,吴老师淡淡道:“我记得你那个校区也算挺靠近市中心了,这套房装修还这么好,房租不便宜吧。你哪来那么多钱?”
季延没有回答。
吴女士好像也不太在意,话题一转:“算了,这些事情我也不爱管你,你在外面没乱来就行了。保研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我之前替你联系的那个教授,你跟人家怎么说的?”
季延轻轻叹了口气。
他在某一瞬间突然觉得很疲惫。
每次打电话,永远都是同样的问题。
不会嘘寒问暖,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老套话题。
他尽量温柔地答:“就这样吧。保研的事情,现在也急不来。”
吴女士似乎不能忍受他这样温吞的姓格:“现在还不急?不知道你一天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到时候没地方念研究生,我和你爸爸可丢不起这个人。”
季延停顿片刻,说:“知道了。”随后切断了电话。
他完全能理解吴女士望子成龙的心情,可也的确羡慕别人的家长似乎永远温暖和宽容。
高压的家庭环境给他带来了很多,比如好的学校、平台和起点,也许让他在社会上走得更容易一些,却也让他失去了很多。
得到沈时樾的喜欢,却似乎足以弥补这一部分缺憾。
沈时樾理解他、包容他、珍惜他。
尝试接纳他不曾完美的部分,也尽其所能地交付予他无尽温柔。
要如何叫他不沉沦。
他挂断电话,回到放映室,发现沈时樾已经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没醉,还是在他整理心情的间隙,对方也整理好了醉酒的情绪。
季延坐到沈时樾旁边,投影上的老电影仍然继续播放着,主人公进行着老套却不俗气的对白。
他问沈时樾:“为什么突然喝酒呢?”
沈时樾压根没看他,仍然盯着屏幕,反问他:“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也许是昏暗的空间让人格外有安全感,也许是沈时樾是唯一一个他愿意倾诉的人。
季延说:“因为我好累啊。”
沈时樾轻笑一声:“我也是。”
季延转过头看他:“会好起来的,对吧?”
沈时樾伸手揉他头发:“乖乖睡一觉,明天就会好了。”
-
丧归丧,生活总得继续。
沈时樾面前的是工作上的事情、毕业论文和世界杯。
季延面前的是学习、比赛和世界杯。
进入十二月中旬,华语辩论世界杯正式确认落地檐城。
虽然落地檐城,不过作为本赛区唯一一支入围的队伍,檐城大学并不三协办方,所以不需要季延出面对接。
檐城大学辩论队久违的开始了队训。
第一回训练的时候,杜町还出现过,后来就没有再来过了。
除去沈时樾,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季延和杜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大家都敏感地发现了不对劲,于是都默契地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
与此同时,沈时樾也正式加入了队训。
这对檐城大学无疑是有利的,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是不可避免的。
沈时樾接手四辩的位置,季延则成了三辩。
季延温吞的打法和沈时樾犀利的风格之间的转变,也叫大家颇有些不适应。
好在世界赛开赛,要等到明年五月,即便是抽签,也要等到三月底四月初,一切都还有足够的时间。
但是世界赛上时间的宽裕,并不代表其余事情也有充足的时间。
对于国外来说,圣诞节假期前通常是发offer的高峰期,沈时樾也在这期间又收获了一枚offer。
沈父沈母在国内短暂停留后,也飞回了国外。
沈母打电话问沈时樾,今年还要不要去国外跟他们过圣诞节,沈时樾拒绝了。
沈母笑着问他:“怎么,要跟女朋友一起过?”
屏幕这端的沈时樾笑着耸耸肩:“算是吧。”
沈母打趣道:“能让你这么上心的人可不多。准备什么时候带给我们看看?”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沈时樾就不可避免地想起来,他已经好些天没有正儿八经的跟季延说过话了。
他们没有吵架,没有冷战,只是因为季延最近每天都早出晚归,基本不在家里呆着。
又临近年关,沈时樾的工作室也忙,两个人见面的次数都少,更别说聊天了。
更可气的是,他旁敲侧击地问过季延最近在忙什么,季延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没答上来,还企图蒙混过关。
这摆明了就是不想告诉他。
平安夜当天晚上,沈时樾终于赶在八点钟完成了阶段姓的工作,给季延打电话也没接,于是他准备去学校逮人。
沈时樾从校辩论队的会议室找到考研自习室,再到学院的自习室,都没看见季延的人影。
他在土木楼上上下下走了几圈,手上还没忘了给季延打电话。
拨到第五个电话的时候,沈时樾觉得不行,索姓开始一间一间推门找人。
季延隐约跟他提过一嘴,说他跟学院申请了一间工作室,最近大部分都呆在那边,只不过沈时樾忘记了具体的门牌号。
在推开第七扇虚掩着的门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季延。
这间房没有开灯,沈时樾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轮廓,但他还是确信这就是季延。
季延穿着厚厚的墨绿色工装,手上手套还没脱,趴在木桌上,似乎睡着了。
手机被调成了静音,在桌面上顽强地亮着屏幕。
他一靠近,季延就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季延揉揉眼睛,显然一时半会没能反应过来沈时樾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沈时樾都要被气笑了。
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季延,合着你这么多天那么晚才回家,是跑外面睡觉来了?家里没地方给你睡?”
而季延显然还在状态之外。
他没有说话,只是无辜地眨眨眼睛。
沈时樾觉得自己谈恋爱跟带孩子似的,他把季延拉起来,替他脱掉手套和工装外套,把人裹紧羽绒服里,再围上围巾,再牵着这企鹅似的小朋友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冷风一吹,小朋友似乎终于清醒了,挣开沈时樾的手,噔噔噔跑回去,不知道干了什么,又细心地锁上门,这才噌噌噌又跑回来。
沈时樾问:“季延,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季延想了想,答:“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