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这几天,沈时樾因为一个商业价值模拟比赛的区域赛离开了学校,他的事情便有一部分分到了季延身上。
这也导致季延心情不好的时候,怕耽误沈时樾比赛,只能自己憋在心里默默委屈。
所以,如果用几个词来总结一下,就是诸事不顺、分身乏术。
半夜十二点,季延卡着门禁回到了寝室,简单冲过澡后,坐到桌前打开了电脑。
寝室里的空调温度很低,其余的室友好像都已经睡着了,整间屋子都静悄悄的。
季延却没打算睡觉,或者说他根本没时间睡觉。
明天下午校辩要开模拟赛,他得把一辩稿改了;导师给他的论文列表,他才看了三分之一不到,而后天就是截止日期。
他先简单改了一辩稿,随后打开了论文。
他给电脑分了屏,左边放论文,右边开了个word文档记录可能会引用的观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脑就提示电量低了。
季延正在研究一个函数,盯着电脑看了好半天才看懂,一下子忘记了给电脑插上充电器。
在他刚刚整理完第八篇论文后,他终于想起来给电脑插上充电器。
可刚一打开开关,他的电脑屏幕和台灯忽然灭了,空调也“嘀”的一声,自动关闭了。
季延愣了一下。
他刚开始以为是跳闸,毕竟夏天用电量大,电路负荷高,便坐在原地等。
可是等了十来分钟,都不见再次来电。
他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季延抬头望了望对面的寝室楼,有的寝室还灯火通明。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寝室电费用完、停电了。
是的,停电了。
意识到这个状况后,季延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他的文献综述根本还没保存。
这也意味着,他方才辛辛苦苦花了两个小时整理的文献综述,全都是无用功。
没了运转中的空调,寝室里更加安静下来,只偶尔能听到从对面的寝室楼传来的大笑声,和室友的呼噜声。
而季延在一瞬间突然觉得很委屈。
是啊,突然漫上来无边无际的委屈。
为什么大家尚且在熟睡、他却要熬夜到两三点?
为什么大家都好像很快乐、只有他每天都要为无数未知的事情烦心?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一点都不顺利?
他明明也努力了、是真的努力了啊。
季延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把脸埋在了掌心里。
夜晚人总是格外脆弱。
他突然好想、好想给沈时樾打电话。
☆、双主席53
在凌晨两点的夜晚,季延忽然很想听听沈时樾的声音,想听沈时樾带着点笑意叫“小延弟弟”。
就好像沈时樾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他面前朝他笑,他就能获得再次开始的勇气。
他摁亮了手机屏幕——这是目前为止唯一能给他带来光亮的东西了。
他打开通讯录,视线停留在沈时樾的号码上。
这串号码他早就烂熟于心了。
他给沈时樾的备注也不是“沈时樾”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而是“学长”。
沈时樾去外地参加的比赛跟商业有关,季延一个学土木的人当然不了解,只是在沈时樾出发前问了问他返程的时间。
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今晚。
季延从高中喜欢沈时樾开始,其实鲜少有这样的、突然间非常非常想听见沈时樾声音的冲动的时候。
大概是以前离沈时樾太远了,习惯了跟他和他的生活保持距离,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了过多的念想。
但跟沈时樾重逢这半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季延倒是变得愈发贪心了。
季延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任由手机屏幕亮着。
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的他,捏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动了一下,居然就这样按到了拨打键。
季延:?!
他登时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想要挂掉电话。
然而还不等他挂断,沈时樾的声音已经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寝室安静得很,即使不开外放,开到最大的通话音量也已经足够让季延不把听筒放在耳边也听得一清二楚。
季延一惊,没想到沈时樾这个点还没睡,又害怕吵醒了室友,手一抖,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另一端的沈时樾:“……”
这一端的季延也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凌晨两点多扰人清梦,最后还一句话没说就把人电话给挂了,是个人都得生气吧?
季延有些欲哭无泪地盯着手机屏幕,又想起自己还没有保存的文献综述,心里还是很难过。
但是能怎么办呢?
他安慰自己道,总是这样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过了今天、这周,之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爬床睡觉。
他才刚踢掉拖鞋,抓住梯子的扶手,被他留在书桌上的手机却又突然亮起了屏幕,还伴随着轻微的震动声。
季延被吓了一大跳,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只看得见黑暗中、屏幕上,格外显眼的“学长”两个字。
是他的学长,是沈时樾。
季延也顾不上在一片漆黑的地板上找鞋了,赤着脚快步走去了阳台,脚底和冰凉的瓷砖紧密相贴,但季延这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了。
终于接通了电话。
他说:“学长?”
沈时樾“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声音很温柔地问:“季延?怎么了?”
季延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以为,明明之前已经自己平复好了心情,已经看似接受了所有糟糕的结果,已经做好了面对往后的艰难的准备。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原来电影里演的是真的。
原来真的有某一刻,在听到喜欢的人声音的那一刻,竟然真的会有流泪的冲动。
季延不想让沈时樾知道他这些无厘头的伤感情绪,只是短促地“嗯”了一声。
明明隔着听筒,沈时樾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追问道:“季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季延不说话,沈时樾也没有催他,在听筒那一头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
在他们沉默的期间,季延对面寝室楼唯一亮着灯的一间,也终于熄了灯。
季延吸了吸鼻子:“没…没有。”
沈时樾有几秒没有说话。
他似乎一下不知道该说季延什么才好,在电话那头短短地笑了一声,才反问:“我能信你的鬼话?凌晨两点给我打电话,你跟我说你没事?梦游呢?”
不等季延回话,他又问:“你现在在哪?”
季延愣了一下,但还是说:“宿舍。”
沈时樾:“为什么这个点还没睡?”
季延不敢骗他:“事情没做完。”
又小小声补充道:“宿舍停电了,文件还没来得及保存。”
沈时樾那边隐隐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半晌才听他说:“知道了。拿上你的电脑,下楼等我。”
季延还在状况外:“什么?”
沈时樾说:“我来学校接你。”
-
沈时樾的确是今晚回的檐城。
没别的原因,就是他一朋友生日,在酒吧攒了个局,非让他去。
沈时樾不爱往酒吧和夜店这种地方跑,嫌吵。
但他又想到这段时间都推了好多个局了,再推下去就显得有点不知好歹,就顺嘴就答应了。
不过他其实也就是去露个面,十一点才去,在那儿喝了几瓶啤酒,一点刚过就走了。
接到季延电话的时候,他才刚刚洗完澡,身上的水都没擦干。
他是决计不信季延那“没事”的鬼话的,季延这人口头禅就是“没事”。
什么事都不愿意说出来,硬要自己扛,好像说出来了就是天大的羞耻一样。
沈时樾这套房子其实离学校不远,开车没几分钟就到了。
好在周末宿舍楼没有门禁,否则只能关电闸,才能让季延走出宿舍大门了。
季延乖乖跟他打招呼:“学长。”
沈时樾开门见山:“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季延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软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也不是大事情,就是最近事情有点多,有点暴躁。”
这个点路上已经没有车了,所有的红绿灯都闪着黄灯。
沈时樾借着穿过十字路口的空档,往季延脸上扫了一眼:“是吗?没什么大事情,还能忙到晚上睡不了觉?”
到了沈时樾家里,沈时樾替他拿了双拖鞋,问他是睡觉还是要干嘛。
季延老实说了,说把队员们交上来的一辩稿改完就睡,毕竟明天下午就得开会。
沈时樾问:“还有呢?论文?”
“嗯,一个文献综述。”
沈少爷盯着季延看了会儿,说:“把一辩稿发给我,你看你的论文去,一辩稿我替你改。”
说罢,转身去了书房。
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地方,虽然不停电,但季延的困意却从未如此重过。
一开始还只是眼皮打架,后来居然趴到桌上睡着了。
三点半,沈时樾改完一辩稿,再回到卧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幅画面——
暖黄色的台灯下,电脑因为自动休眠黑屏着,季延半边脸枕在小臂上睡着了。
沈时樾没有出声叫醒他,只是静静站着看了会儿。
随后他弯下身,把季延抱到了床上。
☆、双主席54
第二天,两个人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盛。
得亏沈时樾睡觉有拉上窗帘的习惯,否则怕是没办法睡的这么安宁。
季延靠坐在床上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用眼过度,眼睛酸胀酸胀的,眼泡也有些肿。
沈时樾洗漱完了,从卫生间走出来,边往衣柜走,手上已经在解睡衣的纽扣。
季延看着他露出胸前轮廓清晰的肌肉,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没那么疼了。
沈时樾背对着床换衣服,说:“这都十点多了,咱们待会儿出去是吃早饭还是午饭啊?”
听到这句,季延一惊:“十点多了?”
“是啊。怎么,你有课啊?”沈时樾把手臂伸进衣袖,衬衫立马伏贴地套在了身上。
季延却泄了力,又靠回床头:“三四节课有一节公选。算了,反正可以缺课三次的。”
沈时樾挑挑眉:“难得见你翘课啊。”
季延:“我又不是自愿翘课的。”
沈时樾笑了笑:“合着还是我逼你的?你就是这么对收留你过夜的好心人的?”
季延朝他吐了吐舌头。
穿好衣服后,沈时樾突然出声:“问你个事。”
季延“嗯”了一声。
沈少爷装傻道:“你昨天几点钟床睡觉的啊?”
季延正准备掀开被子下床,顺口就答:“就大概——”
随后动作一顿。
他对自己几点床、怎么床的简直毫无印象。
季延认真回想了一下,发现真的记不起来,只好讪讪道:“记不清楚了。”
看他不像在装傻,沈时樾对此深表遗憾。
他只好懒洋洋道:“我只说一遍,记清楚了,昨晚是我把你抱床的。”
季延不知道怎么接,呆呆道:“然、然后呢?”
沈时樾头也没抬:“然后?然后我们就睡了啊。”
季延大概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点愚蠢,不说话了。
他虽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床上的,但有没有跟沈时樾睡过这种事情,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过了几分钟,沈时樾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们出去打比赛的经费,如果学校真的不给批,你们怎么打算的?”
季延停顿片刻,说:“不知道。”
团委不给校辩论队批经费的事情,沈时樾是知道的,也替季延去找过那老师。
第一回的时候,那老师还冠冕堂皇道:“最近学校经费紧张,我不能把经费批给没有着落的事情。”
沈时樾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第二回,沈时樾挑了个人少的时候,拎着条烟去找的那老师。
老师见他上道,就把真实情况跟他说了。
今年各种学生组织的经费是比以往紧张了点,但他拨个三千块给校辩,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要求是,他想要个“小礼物”。
所谓“小礼物”,就是一块一千出头的手表。
也就是说,他的意思是,可以给校辩批三千块,但手表的钱得从这三千块里出。
沈时樾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三千块,连七个人往返的路费都不够,他作为老师还想分杯羹?
偏偏这事儿空口无凭,也没留下什么证据,想举报也举报不了,一旦接受他这个条件,就是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沈时樾面上毫无波澜,只说:“那我们考虑一下。”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
-
下午,校辩论队日常训练。
这次的一辩稿都是沈时樾昨晚熬夜给改的。
季延对沈时樾自然是一万个放心,自己过了一遍之后就把修改过后的一辩稿返还给了队员。
训练正式开始前,季延坐在位置上放空,留时间给大家看一看修改过后的一辩稿。
袁情看了一遍,总觉得这次的一辩稿跟以往不太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
她对着自己的稿子琢磨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小胖子蒋宇阳的稿,越发觉得这稿真的不是季延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