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很短暂的沉默。
但他只是伸出手,抓住了季延被空调吹得冰冷的手腕,温和道:“那就明年再来一次好了。”
季延应了一声。
下午三点,檐城赛区第三轮预选赛决赛终于在檐师大拉开序幕。
到底是主场作战更占优势一些,前来观赛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是檐师大的学生,从现场的欢呼声就能听出来。
前两轮的陈词和质询都很胶着,双方暂时还分不出明朗的胜负。
目前为止季延的表现只能算得上中规中矩。
季延自己是知道的,他并不擅长这种抽象的纯理论题,他更适合政策类或者是社科类的话题。
这个什么,令人痛苦的情感……他自认是没有发言资格的。
所以他萌生过自己不上的想法,但他之前跟沈时樾又有过约定,说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他是不会打预选赛的。
而沈时樾说,这万万不到特殊情况。
这样一来,第一梯队该上的、能上的,都只有他了。
想要在积分榜上拔得头筹,除了胜场数要多之外,每场因为被提名最佳辩手而得到的加分也十分可观。
季延于是在这一场的自由辩下了功夫。
对方正说到“如果不选择淡忘令人痛苦的情感,那将会一直被困在消极的情绪中,随之产生的后果是很怕的,根据调查,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很难拥有新的心情、甚至是很难开始做一件事情”。
对方一直追问檐大,问他们同不同意这一观点。
季延拿了话筒,直接无视了对方的提问。
他问:“既然这段情感令我痛苦,那是不是证明我至少是真实的全情投入过的?”
对方显然是个老手:“不一定。不一定是全情投入。”
季延立刻接道:“好,那也就是说你方承认,既然一段情感使人痛苦,那无论多少,至少我们是付出过真情的。”
对方还想挣扎,季延强硬道:“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对方迟疑片刻:“是。但是我们得分情况——”
季延:“好了,那您方刚才又说,如果不淡忘,就会一直消极。我请问您,爱人的离去是否会使我们痛苦?是,还是不是。”
对方:“是。”
提示倒计时十秒的铃声响起。
季延微微一笑:“所以,您方坚持,假使爱人的离去使我们痛苦,那我们就要淡忘我们跟爱人之间的情感、甚至是所有跟这个人的相关的东西。这样真的合理吗?”
“淡忘永远不是治愈伤痛的方式。与伤痛和解才是。”
发言终止铃声响起。
最后一个环节是结辩,季延作为反方,全场最后结辩。
他整整讲了三分钟,最后一小段实在是掷地有声。
“当你面对一段疼痛的情感,你选择淡忘,实际上你只是选择姓地忽视了它,可伤疤还在,疼痛也还在;所以你要选择铭记它,记住它让你痛的方式,因为这是你用力去爱过的见证,是你存在于这世上、并留下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全场掌声雷动。
下台后,季延仍然处于紧张状态,腰背都绷得紧紧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但他并没有多么忐忑,反倒有些释然。
等分的过程一向格外漫长,漫长到当“檐城大学胜出”这几个字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一时竟然无法确认他的真实姓。
季延傻愣愣地问他目光所及的每一个人:“真的吗?赢了吗?”
沈时樾一把拥过他,把他圈在了怀里。
沈时樾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耳畔:“是的,5:4,赢了。全国赛,你做到了。”
听到他说话,季延好像才终于放下心来似的,乖乖地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任由他抱着。
季延从沈时樾的肩膀上看过去,大批东道主的观众似乎都心有不甘,还在场馆徘徊,几位选手表情也都很沮丧。
可是这就是竞技。
厮杀的快感总要和胜负输赢联系起来,有人赢了,就一定有人要输。
季延乱七八糟想了好多,直到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是檐师大辩论队的队长。
她朝季延招了招手,季延没有多加思考,就走了过去。
女生显然有说不出的难过,但还是跟季延说:“祝贺你们啊,拿下了全国赛的名额。”
季延总是不太会应付这种尴尬,只好点头说谢谢,你们也很棒。
女生说:“再交手,我可是不会再给你赢过我的机会的。”
季延应了一声。
女生也没说话,但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季延便也没有转身走掉,只安静地等着。
片刻后,檐师大辩论队的队长微微涨红了脸——
“那个,或许,你可以帮我要一下那位男生的联系方式吗?”
季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空气中有条看不见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在沈时樾的身上。
季延:“……”
不想给。
真的不想给。
作者有话要说: 季延:说!你为什么老在外面招蜂引蝶?
沈时樾:宝贝儿,我没有,真没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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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主席44
季延站在檐师大辩论队队长的对面,大脑飞速运转中。
说他不认识沈时樾,这显然不太现实。
毕竟刚刚他们才“深情”的拥抱过。
但如果说他认识沈时樾,这联系方式就是肯定要给的。
抱都抱了,说没有对方的微信,未免有点太虚假。
当然,还有第三个选项,就是拒绝给联系方式。
让他代替沈时樾回绝这个请求固然有些不太好,况且就算他回绝了,这女生说不定也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要到沈时樾的联系方式。
日后万一他们加上了好友,保不准女生还会提起季延不愿意给联系方式这回事……
但即便是这样,季延还是不想给。
从他的角度来说,沈时樾的朋友圈每多一个美女,他就多一个潜在情敌。
他虽然对“有朝一日一定能跟沈时樾在一起”这件事情没有足够的自信,但要让他轻轻松松拍拍屁股把沈时樾拱手让人这种事情,他也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他对面的女生伸出手在他眼前虚晃了一下:“季延?你怎么了?”
季延这才回过神来:“哦,那个……”
季延实在不擅长说谎,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也不知道说什么,在他准备直接说“不行”的时候,他忽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因为他看见女生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了他身后的某个位置。
季延心想,真是太好了,可以趁他们说话的时候直接溜走。
他心里的小人开始自顾自的放烟花。
如果不是看见了女生脸上可疑的红晕,季延本来是准备在心里夸赞自己拖延时间的水准的。
季延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三秒钟后,季延还没来得及转过头看看女生究竟在看什么,就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后方传来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聊了这么久,你们在聊什么?”
是沈时樾。
不等季延开口,女生脸上红晕更甚,急忙道:“没有,我正好想问您,方不方便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季延:哦豁,完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了解沈时樾的。
沈时樾是惯于应付这种场合、是永远游刃有余的。
果然,沈时樾笑了笑,掏出手机,没有丝毫犹豫道:“当然没有问题。”
季延没有说话。
他自然是没有权利替沈时樾做决定的。
这短暂的几分钟,直到女生离开,期间季延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收起了笑容,随后转身往回走。
沈时樾双手插兜,跟在他身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了句:“怎么,生气了?”
此时他们周围没有其他人,季延停下脚步,停顿片刻,低声答:“没有。”
他没有说谎,他是真的没有生气。
他只是有一点点难过。
金钱、快乐、或者有更深层次含义的东西,沈时樾都不缺。
于是他能给沈时樾的就更少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只有喜欢。
只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喜欢,是他能毫不保留地给沈时樾的。
可是喜欢这个东西,别人也能给,也许从来不缺他这一个。
而沈时樾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他问季延:“为什么?”
也不知道问的是为什么生气,还是为什么没有生气。
季延难得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你会和她聊天吗?”
沈时樾好一会儿没说话,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季延在意的是这个。
季延只当他是默认了,便抬脚要走。
然而不等他迈出第一步,沈时樾已然走到他面前,笑道:“我为什么要跟她聊天?你以为我会跟她聊天?”
季延一愣,随后抬起头:“不会吗?”
沈时樾挑挑眉:“当然不会。我给她的联系方式是我的微信小号,几百年难得登一回的那种。”
他又补充道:“找我要联系方式的人多了去了,鱼龙混杂,当然得有点防范措施不是?”
季延:“那你……”
沈时樾便笑他:“我什么?我小小年纪还有两副面孔?”
季延:“不是,我……”
沈时樾故意板着脸:“你什么你?你刚才就纠结这破事儿?”
季延这下知道不好意思了,低着头不吭声。
“我算是知道你这个人了。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是不是连我结婚要送什么彩礼都想好了?”沈时樾觉得好笑。
季延仍然装死。
沈时樾又追问:“哎,小延弟弟,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那种类型啊?”
季延噎了一下,才小声答:“她好看,而且她也喜欢辩论。你们会有共同语言的。”
他们这会儿已经走到了门口,不远处正停着他们的大巴,其他队员在车上等着他们两个。
沈时樾说:“好看?喜欢辩论?”
季延“嗯”了一声。
沈时樾便回头朝他笑:“要按这个条件,找她干嘛?”
季延:?
沈时樾说——
“好看,喜欢辩论,我看你也行啊。”
沈少爷撩完就跑,不等季延回答,就拍拍屁股上了车。
而季延被撩到面红耳赤,一直到车开动,耳朵尖都是红的。
从檐城师范大学离开后,袁情问季延,好不容易拿到全国赛的名额,准备去哪里庆功?
她也没避讳,这么一问,大家就都听到了。
小胖子听到吃是最积极的,立马报出了一连串的店名,种类各式各样,从韩料日料一直讲到地方小吃。
季延沉思片刻,说:“吃火锅吧,海底捞。”
蒋宇阳立马跟季延哭丧:“别吧队长,我前两天才吃过一次呢,咱换家店行不行?”
季延非常果断的拒绝了。
小胖子不依不饶:“为什么非得海底捞啊队长?”
季延面无表情:“队里经费紧张,现在正好还不到五点,我们过去还能赶上大学生六九折,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这句话,靠在椅背上玩手机的沈时樾突然轻笑了一声。
季延立马就不好意思了。
他小声向沈时樾解释道:“不是、不是单冲那六九折去的,是——”,季延又想起什么似的,立马闭紧了嘴巴。
沈时樾漫不经心地追问:“是什么?”
季延只摇头,但目光还是很坚定地表示着要去海底捞。
沈时樾也想看看他到底要搞些什么,就说:“行吧,就海底捞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沈时樾:六九折?还挺会打算。确认过眼神,是适合娶回家过日子的人——
季延:捂脸.jpg
抱住大家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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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主席45
到海底捞的时候,还差二十分钟五点。
服务员对卡着优惠的点来的学生们显然并不陌生,仍然笑着把他们迎了进去。
他们一行七个人,围着坐在了一个正方形的桌前。
因为五点前买单优惠才有效,一群人便乱哄哄挤在平板电脑前七嘴八舌的点菜,生怕会错过优惠期限。
但大多数人都是头一回知道聚餐的钱是可以报销的,第一次体验用公款吃喝,难免有些放不开,不知道该点什么,怕点多了不让报销。
他们便问沈时樾
沈时樾正在回他那好像永远都回不完的消息,一抬头没看见季延,便问:“你们队长去哪里了?”
他们说不知道。
沈时樾又低下头去回消息,漫不经心道:“你们看着点吧,想点什么都行。”
想了想,又加了句玩笑话:“动作快点啊,要让你们队长知道你们没用上六九折,保不准这顿让你们自己掏钱。”
除了季延,杜町也没在点菜大军中。
他去上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不远处的季延,似乎递了个纸盒给服务员,被拿去了后厨。
杜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季延走过来:“怎么了?”
季延却支支吾吾:“没…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