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真怕不是被人糊弄了哦?
魏思温看了一眼舆图心里纳闷:“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
时下的舆图都是这样啊,甚至很多地方都没有自己的舆图,北带县能有舆图还是阿勒真费了大劲弄来的,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对方的不一般。
不过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想起来骆时行当初在地面上画示意图的时候,绘制出来的就跟这张舆图不同,十分详细,让人一看就能心中有数,哪怕对舆图不太了解的人都能看得懂。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他低声问道:“若是让你在北带县走一趟,你能否绘制出更好的舆图?”
骆时行面色有些为难:“这个……我也不确定,画是能画,但可能画不好。”
他又没学过这些,哪里敢说会画呢?
魏思温听后本来有些失望,但还是问道:“比这一份呢?”
骆时行干脆说道:“那肯定比这一份更加清晰明了的,我只是不知道绘制舆图大家都用什么比例,就是……山体河流都缩小多少而已。”
后世绘制舆图的比例尺是有规定的,跟现在似乎不太一样。
不过他记得古代时候绘制舆图已经有了专门的表格,也就是说在纸上打格子,每个格子大小都一样,绘制的时候就会按照这个格子进行一定比例的缩减。
怎么这个舆图这么简略?
魏思温略有些激动,他立刻握住骆时行的手说道:“走,我们去见大令。”
骆时行一脸茫然:“啊?”
魏思温起身说道:“你有这个能力,别说你想要的那片地方,就是整个安同山给你都不是不行。”
骆时行猫猫震惊:“不可能吧?”
魏思温摆手:“跟我走就是。”
魏思温很清楚阿勒真看重骆时行只不过是因为骆时行读书好会写诗,这个算是投其所好,对阿勒真来说有用也没那么有用。
若是遇到什么问题,比如说跟上次一样骆时行跟当地人起冲突,对方又在当地比较有势力的话,那么县令再偏心也就是让骆时行躲进山里。
可若是骆时行有着对县令十分重要的能力,那么再出这样的事情,县令就会站在骆时行这边!
此时阿勒真正听着小厮禀报,刚刚魏思温跟骆时行出来之前的对话小厮正在给他复述。
这小厮居然还是个能听懂雅言的!
只不过这个小厮没听到他们谈论有关于舆图的事情就早早过来禀报。
阿勒真听了之后微微一笑,果然,他不跟魏思温交底是正确的。
魏思温年纪大了,就是会顽固一些,他的想法对方可能并不认同。
反而是骆时行让他很满意,这小孩子脑子灵活,眼光也长远,他倒也没看错人,若对方资质不错的话,培养成心腹也是个好选择。
正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魏思温又带着骆时行回来了。
他看着两人温和问道:“如何,地契可写好了?”
他放魏思温去给骆时行写地契就是存了让对方放开手脚的意思。
当然这也是有限度的,如果超过太多,他也要打回来不肯盖章的。
魏思温看了一眼骆时行,对着阿勒真沉声说道:“县令,之前属下疏忽忘了禀报,猞猁狲还有绘制舆图之能。”
阿勒真本来正翘着二郎腿在喝水,听到这句话立刻放下腿,身体微微前倾,手里水盏的水流出来都没注意到,盯着骆时行一字一句问道:“此言可真?”
第63章
骆时行虽然很想说他没画过,不知道会画成什么样。
但是魏思温已经帮他把牛给吹出去了,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圆回来,只好硬着头皮点头说道:“能画,不过跟顶尖高手绘制的舆图还是有距离的。”
你别回头拿我画的去跟大唐朝廷里的舆图比啊,那我可比不起。
虽然他也不知道朝廷那边的舆图是什么样子,但先说的保守一点也没问题。
魏思温就不担心这个,舆图在这个时代是保密品,不是谁都能看的。
阿勒真倒是想看大唐的舆图呢,谁给他看啊?
在大唐完整的疆域图以及长安的舆图只有那么零星几个人能看,甚至连一些皇子公主都看不得。
所以阿勒真根本不可能知道真正的高品质舆图是什么样,只要骆时行不画的特别走形,他就可以说大唐的舆图也是这样的。
他作为曾经的御史大夫,他说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至少忽悠阿勒真没问题。
阿勒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越发明亮,他立刻站起来说道:“你能将北带县的舆图绘制出来吗?”
骆时行迟疑了一下说道:“山体河流只能画一个大致范围,里面什么情况除非有人能够带着我进去再把我平安带出来,否则……难。”
这边山多,一眼过去全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这要是阿勒真要求他进山绘制舆图,那跟要杀了他也没啥两样。
山里多危险啊,哪怕在后世进山也很可能有去无回,更不要说现在了。
所以他直接给加了很多限定条件。
阿勒真又哪里会在乎山中的情况?
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其他地方,若是骆时行有这个本事,那他带着骆时行去别的地方走一趟岂不是就能得到别的县城的舆图?
如果放在大唐,就算知道别的县城的舆图好像也没什么用,但是在这里是真的有用,因为哪怕看上去都是大唐的县城,实际上都是不同的部族,部族与部族之间起冲突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啊。
阿勒真心情略有些激动,直接说道:“那好,你且将县城的情况给画出来。”
他对此还是保持疑虑的,据他所知就算是安南都护府的大都护身边都没有能够绘制舆图的人,骆时行小小年纪让人很难相信他还有这个本事。
所以他让骆时行绘制县城舆图算是一个考验。
北带县说是一个县,听上去是最低行政单位,但实际上这年头的县跟后世的市级单位面积差不多。
大唐实行的是郡县制,可以把郡看成是省,那县就相当于后世的市,村镇则是后世的县。
北带县县城就相当于是市中心的样子,并不是很大。
骆时行转头看了看魏思温,魏思温便说道:“绘制舆图也需要极大的心力,三日之后又是大令与猞猁狲的结拜之典,不如让猞猁狲先尽量画,三天之内能画多少画多少。”
阿勒真本来就是想要测试而已,听了之后自然也不反对,便应道:“你都需要什么?”
骆时行估算了一下说道:“画板、炭笔和纸,这几样就够了。”
他想了想又提醒道:“我不知道朝廷绘制舆图用的比例是什么样的,只能按照自己的来,不过会在图中标注。”
阿勒真更是无所谓:“你且放开手脚去画。”
不过……画板跟炭笔又是什么?
骆时行比划了一下,画板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能够让纸有个依凭的地方,要不然怎么画啊。
只是时下还没有画板的雏形,骆时行说了也没人知道。
他挠了挠头说道:“我倒是知道怎么做,可是怕来不及。”
阿勒真立刻说道:“我喊木匠来,你跟他说!”
然而骆时行跟木匠语言不通,让魏思温在旁边翻译很多地方也翻译不准确,说了半天木匠依旧一脸茫然。
骆时行心很累说道:“有纸笔吗?我画出来得了。”
魏思温一拍大腿:“我怎么忘了这个,你等着。”
阿勒真一直在旁边看着,眼神带上了些许探究。
如果骆时行真的有这个能力,那他可真是挖到宝了。
不过这个宝贝可得好好藏起来,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跟他抢怎么办?
别人他都不怕,唯有大都护最让他防备。
若是大都护来要人,他可真就留不住骆时行了。
原本他还想着把那块地皮给骆时行哄他开心,等过段日子就说服他回到县里。
现在看来,骆时行在那里住着也挺好,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自然也就传扬不出去。
魏思温很快将纸笔拿了过来,骆时行也不怕,拿起笔就开始画。
他先是画了一个画板的整体形象,然后再分着画了一下后面的支架。
主要是这个支架最好能够开合,这年头的手工匠人其实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是用的材料是木质,不好保存这才给大家一种古代手艺比较落后的印象。
其实古代的手工制作非常发达精巧,只是因为受限于手工匠人的熟练程度和天赋,并且不能量产,所以越是厉害的手工匠人越是专供皇室贵族,平民百姓自然是用不到那些东西,甚至见都没见过。
阿勒真在旁边看到骆时行这一手画技就知道对方能绘制舆图可能是真的。
他对于画的欣赏能力还没到能够看出意境的地步,所以作为直观感受,对方画的越是逼真在他眼里就越好。
然而这种画法在魏思温看来总觉得匠气有余灵动不足。
不过骆时行画的是工具图,又不是为了作画而画,他倒也无所谓。
有了直观的图纸之后,木匠终于是看懂了,语言或许有界限,但艺术是没有的,无论是音乐还是美术。
手工匠人一看这个东西也不算很难,当即就要开动,并且表示最迟明天就能弄好。
骆时行听后干脆说道:“那我先在纸上画出格子吧。”
比例这个东西是需要细扣的,尤其是肉眼观测其实并不准确,眼睛看着是那么大,实际上可能大小有出入,一旦建筑物都有了出入,那么舆图也就画歪了。
骆时行觉得自己需要先打个预防针。
但其实也就是他这种看惯了后世高清地图的人才会这么较真,这年头大家看舆图都是一个大概位置。
厉害的将领能够通过大概位置以及描述在脑内“画”出一副真实舆图,但那需要极高的天分。
从来不迷路的卫青和从来没走对过路的李广就是非常鲜明的例子。
但凡看过卫青的行进路线就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脑子里装了卫星定位系统,那可是大漠,很容易迷路的大漠。
而对方就是能凭借着自己的方向感以及十分简单的参照物找到行进路线,这种天分是一般人没有的。
是以骆时行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行的缺陷在魏思温和阿勒真眼里都不算什么。
阿勒真立刻让人给骆时行准备了房间,并且给房间布置了书桌和笔墨纸砚,他要的东西都优先供应。
骆时行一时之间也有些压力,要知道在这个地方笔墨纸砚都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当地人不懂得制作工艺,都是从中原运输过来的。
他流放时所走的路就是运输的路线,中间还要经过十分危险的蜀道,原本在中原就已经比较昂贵的笔墨纸砚到了这里更是天价。
阿勒真一给就给了他一沓,这要是画废了,怕是把他卖了都不一定够这些东西的钱!
骆时行用笔直的竹板做了一个直尺,还好他还记得尺寸跟后世常用的米厘米之间的转换额。
虽然不可能精确到太多,但差不多也就行了。
按照这年头的比例,将纸全部分为一厘米乘一厘米的方格,然后根据县衙大小先定下比例尺为一比一千,其中这个1的单位是分米,也就是十厘米。
后世的高精度地图大部分都是一厘米是实际单位的一千米,但骆时行觉得那样的话有点太难画了,需要在极小的图内画出一千米的图像,若是一千米的范围内有各种房子,那简直就是在虐待自己。
但是若把单位定在一米,那么需要的纸就会很多,舆图也会更大。
所以骆时行最后定在了一分米,这样大小可控也不是特别难画。
定下来比例尺之后,骆时行就蹲在屋子里就开始裁纸并且打格子。
这个工作就需要细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阿勒真有心想派人过去帮忙,却被魏思温给拦住了。
魏思温十分和气说道:“大令,无论在何地,绘制舆图都是秘法,就让猞猁狲一个人忙吧。”
阿勒真倒也痛快,他本来就没想着偷师,只不过是担心骆时行一个人忙不过来而已。
他直接挥退了所有人,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在桌边忙碌的骆时行,小小一个人影哪怕手忙脚乱的也挺有意思。
骆时行将纸张用炭笔画好方格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屋内等他的魏思温说道:“魏翁,我跟大令结拜这么大的事情,要不要把阿微也喊过来啊。”
他跟程敬微关系那么好,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让对方过来好像不太合适。
魏思温一抬头刚想回答,瞬间就笑开了:“你且等等,我去让人打盆水来。”
骆时行有些疑惑,等水打来之后魏思温便说道:“先洗把脸吧。”
于是骆时行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小花脸,他这才想起来炭笔没有裹外皮,他画的太认真给忘了,画完还挠了挠脸!
骆时行赶忙将手和脸洗干净,同时准备在炭笔外面裹一层树皮。
魏思温说道:“我知道你想让山君过来,但他若是过来,王安同又怎么办?”
骆时行一时之间有些犹豫,最好就是把王安同带过来,但是王安同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怕他受刺激。
魏思温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想山君也不会在意这件事情,你先把舆图画好。”
骆时行略有些失望,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思索回去的时候能不能给程敬微带点东西。
第二天,魏思温带着他去了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