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独自对付二十多头成年狼的塞希图斯,真的会在这犹如闹剧一般的场面中疏忽大意,以至于被火柱砸成重伤吗?
谢依很怀疑这一点。
一个人的智商不可能突然下降,塞希图斯的伤一定是他自己故意为之。
谢依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直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开始施救。
塞希图斯究竟想要做什么?他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会是一场针对我的陷阱吗?
我还要救他吗?
最理智的做法当然是放着塞希图斯不管,毕竟他可是一个被作者盖棺认证的变态,他行事残忍,睚眦必报,现在他让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付出了这么重的代价,显然他一定有谋划。
而且谋划肯定不小。
就算撒手不管,谢依估计塞希图斯也不会死,他既然敢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就不可能不留后手。
可是,如果呢?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而塞希图斯因为他的撒手不管死去了呢?
尽管这种可能性极其微小,却也是存在的。
他的死对谢依当然非常有好处,但谢依要看着他死吗?
让这个未来的神圣帝王,巫师屠夫止步于此。
他现在是巫师,站在巫师的立场上,塞希图斯这种情况简直就是正义天罚。
他还不用弄脏自己的手,不必背负任何道德上的谴责。
谢依会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他会靠着自己的天赋在巫师的团体中过得很好,偶尔的,发挥一下自己的善心,给一些勾起他同情的普通人施一些恩惠,得到感激和赞美,满足一下自己的道德感和虚荣心。
然后让看不见的普通人继续在泥泞里艰难求生,在贵族的皮鞭下苟延残喘?
这样可以吗?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普通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又不是普通人,他已经是个巫师了,不是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欠谁的,对不对?
但是……
塞希图斯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
谢依咬了咬牙,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决定救塞希图斯,但保全自己是第一位,谢依把目光投向塞希图斯,提高了警惕。
他一边提防着塞希图斯,一边拿出他带着的治愈药水,治愈药水比较珍贵,用于制作治愈药水的最重要的一种药材已经被用光,谢依这次出来只带了一瓶,剩下两瓶他准备留给自己,预防回巫师塔路途上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塞希图斯情况这么严重,不知道一瓶够不够用。
谢依捏着塞希图斯的下巴,启开他的牙关,看了看他的舌头,又掰开对方的眼皮仔细观察,发现塞希图斯不是装昏迷,而是真的失去意识了。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直接把药水喂进去。
之前他之所以能直接给那些被石头砸中的倒霉蛋们喂药,是因为他们的意识并没有完全丧失,还会有下意识的吞咽动作。
但是一个真正昏迷的人是不会自发吞咽的,谢依不能喂药,否则万一反流到气管里,塞希图斯要么窒息而死,要么药水顺着气管流进肺里导致吸入性肺炎,如果再感染肺部,那结果真是太美,不敢想象。
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必须要用到鼻饲管。
“真是麻烦。”谢依低骂一声,再一次检查塞希图斯,确定对方短时间内不会丧命后就去准备需要用到的工具了。
塞希图斯明显是自找麻烦,谢依厌烦这种行为。
这里什么都没有,如果他现在不是巫师,那么他也束手无策。
这么短的时间里谢依也没办法弄出特别标准的鼻饲管,只能勉强先弄一个能用的。
他坐到床头边,因为拿不准塞希图斯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保险起见,他还是遵守人设表演了一番。
“……如果不是你不能死。”巫师的声音阴冷而急促,带着些紧迫的气急败坏:“我真想这样让你死了。”
表演完之后,谢依也不浪费时间,简单的清洁了一下塞希图斯的鼻腔,润滑一下胃管,他抬起塞希图斯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让他的下颌尽量靠近胸骨,之后就飞快地将他临时制作出来的“鼻饲管”插好,再把鼻饲管的一端放进一碗水里,确定没有冒泡,没有错误插入气管中后,就立刻拔开治愈药剂的瓶塞,通过一个小漏斗缓缓倒进去。
他很熟练,一整套动作只花去了不到一分钟。
之后就是“喂药”了。
随着药液的不断减少,塞希图斯身上的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显然是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
喂完药之后,塞希图斯身上的伤虽然还有许多,但都已经不致命,只要好好修养就会没事。
塞希图斯还没醒,谢依把他用到的所有工具都塞进空间戒指里,预备之后扔掉。
他简单迅速的给塞希图斯包扎了比较严重的伤口,就准备走了。
塞希图斯真是个讨厌的主角,除了脸一无是处!
谢依忿忿地想。
转身之前,他特别认真的再一次检查了一下塞希图斯的状态。
还是无意识的昏迷状态,以谢依的经验,十分钟之内是绝对不可能醒过来的。
好,可以安全撤离。
于是他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真烦,这个主角,他要立刻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走!
谢依掸了掸袖口,整理衣领,把自己褶皱的衣角抚平,重新变成那个光鲜亮丽的大巫师。
“我亲爱的巫师阁下,怎么不等我说声谢谢再走呢?”
他抬起一只脚跨出门槛,与此同时,塞希图斯的声音在谢依身后响起,谢依一直保持警惕,准备好的巫术立刻就要使用出来。
但是塞希图斯比他反应更快。
就在谢依即将动手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
“别动,松开你的手,巫师阁下,你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我因为害怕而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我们只会两败俱伤,为什么要那样呢?”
塞希图斯的语气彬彬有礼,但谢依却听清楚了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
尽管他做了防备,但还是没防住。
谁能想到一个昏迷的伤病患者居然可以这么悄无声息的清醒过来?按照谢依的经验,这根本不可能!
为了更加保险,他还确认了好几遍才敢走的!
所以,塞希图斯究竟是为什么能醒过来?
他是超人吗?他吃了激素?打了鸡血?基因变异?
……由于过于震撼,谢依都开始在心里胡言乱语了。
除此之外,他的实战经验和塞希图斯比起来还是太过薄弱了,以至于居然不能反击成功。
好过分啊,难道这就是上天对法师系的恶意吗?
但是这不怪他。
谢依冷静地想,他本来生活在一个祥和平静的环境中,来到这个世界经历的两场争斗也提前有所准备,防不住这种偷袭是很正常的。
他理智上这样想,情绪上却怒火中烧。
他很生气。
不过他没有因此失去冷静。
塞希图斯如果想要他的命,他可以一言不发,直接在谢依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要了他的命。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所以,比起杀了谢依,他应该另有目的。
可以先试着和他周旋一下。
……要是这一次他能够成功脱身,他回到巫师塔之后第一时间就要学做替身娃娃!
还有,一定要开始锻炼身体了。
巫师并没有妥协,他掌心中那团暗紫色的巫力没有消失,修长的五指张开,直接往后一靠,抵在了塞希图斯的小腹上。
“如果一定要谈话,那么我更喜欢这样。”
谢依抵在塞希图斯小腹上的手掌威胁似地按了按,那团巫力寒凉刺骨。
如果塞希图斯要对他动手,他会毫不犹豫的带塞希图斯一起下地狱。
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完。
塞希图斯低笑了一声,倒也没有反对。
他好整以暇地开口,“好吧,如果您喜欢,我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如果能忽略他抵在谢依脖子上的那把匕首,他简直再有礼不过了。
谢依不吭声,敌不动他不动。
“我真没想到您会来救我。”塞希图斯不在意谢依的沉默,开口说道:“我还以为您很厌恶我呢。”
谢依冷笑一声:“真不巧,不过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估计就是你了。”
就算以前不是,现在也是了。
“好吧,那么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救我呢?”
谢依:“你认为我是在救你?别高看自己了,王子殿下,我只不过是把你当成我的实验对象而已。”
塞希图斯拿着匕首的手稳稳的,谢依故意言语刺激,期望能找出一些破绽,借此脱身,但塞希图斯却不受任何影响。
“真伤心,我还以为我们至少有一点交情呢。”
谢依遵循巫师的人设,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他拿不准塞希图斯究竟在想什么,要知道,在手稿故事里,塞希图斯抓到“谢依”之后,也是一边用酷刑折磨对方,一边彬彬有礼的称呼对方为“尊敬的巫师阁下”的。
他摸不透塞希图斯下一步想做什么,发动了几乎全身的注意力,要抓住任何一个对他有利的小细节。
塞希图斯的声音又轻又柔,磁性而低沉,恍若情人低语,又像毒蛇吐信:
“我听说,您到这里来是为了一个预言?”
话音落下,他就清晰的感受到巫师身体一僵。
“所以,”他的声音更轻了,像是在说甜言蜜语一样的问:“您能不能告诉我,那是什么样的预言呢?
第19章 “成为了巫师们的笑柄
谢依的“一僵”是表演出来的,毫无疑问。
不过他也确实有点震惊,主角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他想起了那个穿白衣的女祭司,然后就平和了:一定是祭司告诉塞希图斯的。
虽然塞希图斯这个“神圣帝王”坚持独身,但爱慕他的姑娘可不少。
塞希图斯本身条件不错,身份也高贵,吸引人喜欢是理所当然的,或许那个女祭司就是他的爱慕者之一吧,手稿故事里没有详细写,谢依也无从确定。
“和我说说吧,阁下,我只是想要知道那则预言的内容而已,这对您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只要您仁慈的解决我的疑惑,我立刻会松开我的手。”
“我会向您赔礼道歉,以补偿我的无礼。”
信你才有鬼。
谢依闭口不言。
塞希图斯柔声细语,口吻好商好量,不过这都只不过是掩盖他疯狂内里的一层画皮,谢依有理由相信,只要预言的内容对塞希图斯没有威胁,他下一步绝对不会是什么“松开手”。
谢依猜的并没有错。
塞希图斯对巫师怀有浓浓的恶意,如果不是巫师的举动让他怀疑,他的匕首绝对会第一时间割开巫师的手腕。
至于为什么不是喉咙……
如果就这样把巫师杀死了,岂不是太过暴殄天物?
他实战经验丰富,多得是办法让巫师瞬间失去行动能力,无法使用巫术,任他宰割。
不过那个未知的预言阻止了他。
显然,巫师对他绝无好感,拿他试药时注意控制,在他生命垂危之际前来搭救,也绝不是因为善良。
一定是因为那个预言,他不能死,否则会对巫师造成很大的影响。
而那个影响是不利的。
那么反过来呢?
如果巫师死了,或者受伤了,会不会对他有同样的影响?
不利的影响,究竟有多不利?会危及生命吗?还是不痛不痒?
塞希图斯无法确定,因此他控制住了自己。
谢依没有回答他,保持沉默。
这个一向高傲的巫师阁下显然十分生气,他不能容忍自己居然被一个他向来瞧不起的普通人劫持了,因此他对塞希图斯说的一切话语都置若罔闻。
盘踞在他掌心的那团巫力蠢蠢欲动,如果不是脖颈上抵着锋利的剑刃,相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那团巫力按进身后那个胆敢冒犯他的人的身体里。
塞希图斯从身后环住谢依,王子用匕首抵着巫师的脖颈,巫师用巫力抵在王子的小腹上,双方靠的极近。
两人身形存在差距,塞希图斯高大俊美,巫师略显瘦削,第一眼看去,不明就里的人说不定会把这场威胁当成是情侣之间的拥抱——巫师简直就像是往后依靠在塞希图斯的怀里一样。
谢依精神紧绷,倒是没发现这个问题,他非常想直接撂倒塞希图斯,可惜他不敢和塞希图斯拼速度。
双方就维持着这么一个诡异的平衡。
沉默了一会,塞希图斯见巫师始终没有让步的意思,这在他预料之中,他可不认为一个简单的威胁就能让心高气傲的巫师低头。
和巫师接触能让他平静下来,他头疼欲裂,但巫师是危险人物,和巫师交锋时他要保持绝对的清醒和敏锐的反应。
恰好这个姿势能让他的头疼平息,使他不必花费精力压抑颅腔中的剧痛。
又过了一会,他率先开口:“既然您不愿意说,那么请让我自己猜测一番,好吗?如果您能在我的猜测过程中给点提示,我就再感激不过了。”
谢依没有理他。
“让我们回到事情的开始,半年以前,您,这么一位强大的巫师,来到了达奇王国。”
塞希图斯微笑,慢条斯理的分析:“但是,达奇王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