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
严冬已至,都没奴才给他送碳,他只能冒着风雪亲自去领,便是在回去的途中遇上寅煌的。
看着小狐狸被打的遍体鳞伤,他想救它,可侍卫们一个个见人下碟,都极不情愿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人情,陈轩犹豫后,还是从怀里掏出了那块母妃离世前留给他的玉佩,也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递给了公公,公公接过玉佩端详起成色,这才满意的叫着人离开。
寅煌受了很重的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陈轩救下他后,将他带到自己的寝宫,悉心照料,每日送来本就不多的吃食亦会分它一半,还将自己仅有的一条毛领毯子用给小狐狸做窝。
陈轩瞧着小狐狸的伤逐渐好转,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某一天清晨醒来时,他却发现每晚都趴在他怀里安睡的小狐狸不见了,他找遍了宫殿上下都没找到。
那一瞬他极为失落,却又安慰自己,大概是小狐狸伤好了,便离开了吧。
寅煌确实离开了,他忙着将千年芝带回去给母亲,可因为受伤耽搁了时日,母亲早已身陨,只留下半颗内丹,留给寅煌,让他好好活下去。
悲痛之余,他已不知六界之大,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所,当下想到的,便是先回到陈轩身边去,去报恩。
陈轩的小红狐走了,一个身着红衣,容貌艳绝的少年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两人陪伴着彼此,在清冷的宫殿内日复一日,也因为彼此的存在,感到自己不再孤独。
而后,人界和妖界接连发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
人皇的儿子里,最有望承袭皇位的大皇子、三皇子和七皇子轮番出事,诸多考量之下,都不再适合为皇,不得已,人皇的目光落到陈轩身上,即便再如何不喜,也无法否认这孩子的聪颖,确实是为皇的不二人选。
陈轩登上了太子之位,那夜,他便靠在寅煌的怀里,倾诉着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寅煌双臂环住他,认真的聆听。
最后,陈轩起身,在他的额头上印上一吻,并许诺,待日后登上帝位,一定会只对他一个人好,只喜欢他一个人。
寅煌笑着蹭蹭他的鼻尖,陈轩说的话,他向来深信不疑。
与此同时,妖界也出了不小的事。
妖皇内丹受损,卧病在床,他的两个儿子却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各领势力争夺皇位。
这时候,妖皇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被驱逐出妖界的儿子了,他拖着病体,亲自寻到人界,找到寅煌,想让他回去,并答应将自己手中剩余的权力交到他手里。
寅煌冷笑着拒绝。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父亲绝不会有那么好心,要他回去,不过是想要他去给两个哥哥当活靶子罢了。
寅煌语气坚定,根本没半分回旋的余地。
妖皇离开前只说了一句话,似是别有深意:“不相信实打实握在手里的权力,反而相信人类虚无缥缈的真心,真是愚蠢。”
之后,突然有人向人皇手中递交了不少证据,证明大皇子、三皇子和七皇子出的事皆是人为,而证据统统指向寅煌。
陈轩当即为寅煌辩解,还被皇帝扔下的砚台砸中额头,流了满脸的血,并让他自己将此事处理妥当,否则这个太子就不用继续做了。
回到东宫,陈轩问寅煌,寅煌直言不讳。
这些事有的确实和他有关,可都事出有因。
大皇子失心疯,是因为他曾想暗害陈轩,寅煌发现后,本想露出原形吓吓他当作惩戒,没想到大皇子自己做贼心虚,直接被吓疯了。
五皇子之所以伤了要害,往后不能人道,是因他看寅煌美貌,动了不改动的龌龊心思。
而七皇子作为皇后嫡出,本最有望承帝位,却因他母后为了帮儿子扫清阻碍,欲加害其他皇子,备好的毒酒却被七皇子误食,虽救回来了,却落下病根,下半辈子只能用汤药吊着。
寅煌将实情全部说出,他眨眨眼,问陈轩:“你信吗?”
“信,我信。”陈轩回答的毫不犹豫。
这样就足够了,寅煌心想。
后来为不连累陈轩,他甘愿被关入水牢。
谁知短短数十日,人皇旧疾复发,驾鹤西归,太子登基后第一道旨意,便是将寅煌从水牢里放出来。
寅煌走出了水牢后,迎接他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而是一群人界修仙的道士。
他们合力将寅煌擒住,带到刑场,吊在刑台之上,整整三天三夜,滴水未进,还被说着“奉主子之命”前来的妖类,用匕首刮花了脸庞,每一道伤痕都深可见骨。
到了第三天,脚底的熊熊烈火被点燃,他才终于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承诺,会一辈子对他好的人。
此时陈轩的身边已经有了新人,还是寅煌的熟人——他同父异母的二哥,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做出一副挑衅的姿态。
那一刻,寅煌只觉得心疼的快要窒息,他低声问了句:“为什么?”
陈轩揽住他二哥,嗤笑一声:“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这么蠢?”
那日,陈轩亲自拉弓,射断绳索,让寅煌葬身火海。
他本来带着无穷的绝望和恨意灰飞烟灭,可他没有死。
因为内丹不在他体内。
当初陈轩初登太子之位,各方都对他虎视眈眈,为保护他,寅煌将自己妖丹引到他体内,有妖丹护体,便能保他周全。
所以在他重凝肉身后第一件事,就是前往皇宫,取回自己的内丹。
寅煌是在曾经那座萧条清冷又破败的宫殿里找到陈轩了,短短数月,刚满二十四的少年帝王竟白了头,长发披散着不打理,邋遢又狼狈的侧卧在床榻之上,如同一个气息奄奄的老人在等待死亡,乍一眼,连寅煌都险些没认出来。
听到动静,陈轩起身,在看到寅煌的那一刻,脸上表情千变万化。
震惊,痛苦,最终定格在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些寅煌都不在意,只是从他体内吸回了内丹,而后毫不犹豫地掏出陈轩的心脏。
那颗流淌着鲜血的,犹有余温的心脏,放在掌心。
陈轩在倒下,闭上眼的那一刻,嘴角仍旧噙着释然的笑意。
寅煌只是打量着那颗心脏良久,原来这么狠的心也是红色的。
回忆戛然而止。
是陈轩来了。
寅煌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走出千妩殿的第一件事不是回仙界,而是来找自己。
他挑眉询问:“你怎么来了?”
陈轩恍若未闻,只是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随后弯下腰,将寅煌狠狠搂入怀中。
寅煌正迷惑,却听他的声音传来。
“寅煌,你杀了我吧。”
之前陈轩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将右手上濮怀瑾曾画给他的浮生印捏碎,浮生印捏碎后,化为一缕青烟,缓慢匀散,而后桩桩件件,便开始忆尽浮生。
他都想起来了。
即便火刑台上那一箭,另有隐情,但他确实伤害了寅煌,是他违背了承诺,他该死。
而死在寅煌手上,他甘之如饴。
-
濮怀瑾带着毓棠回到魔界后,发现黛瞳和宁怜已经回到沉珠宫了,见到他们回来,连忙殷切的打招呼。
“他可回来了?”濮怀瑾第一句话便如此问道。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黛瞳开口:“主上早已恭候仙尊多时了。”
濮怀瑾垂眸,沉默片刻,便举步欲往里走。
毓棠见状也要跟上去,却被黛瞳抓住领子给提了回来。
眼睁睁看着濮怀瑾走远,毓棠不干了,往地上一坐,扭着身子耍赖道:“黛瞳姑姑坏,总是要把毓棠和父尊分开!”
宁怜听罢,一脸不解,侧头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黛瞳无奈的耸耸肩:“法华镜里呗,日后再与你细说,先帮我一起把他哄好了再说。”
宁怜摊手,无辜道:“谁弄哭的谁哄,恕我无能为力。”
“?”
黛瞳委屈,她分明是为了主上和仙尊,两人久别重逢,肯定有好多话要说,所以才拉住毓棠不给跟去,没想到现在反倒她成坏人了。
见毓棠满脸不高兴,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想爹爹。
黛瞳没办法,只得蹲下身,安慰道:“好了小殿下,别不高兴了,你爹爹就在这儿又跑不掉,哪日都能见。”
毓棠依旧难展笑颜。
黛瞳想了想,又道:“小殿下不是在人界有个朋友吗?要不趁着你爹爹和父尊没空管你,我带你去人界找她玩儿?”
提起小银花,毓棠下撇的嘴角这才扬起弧度。
从地上蹦起来,抱住黛瞳的胳膊,笑嘻嘻的看着她:“好啊好啊!黛瞳姑姑待毓棠最好了!”
黛瞳叹了口气,终于把这小祖宗哄高兴了。
她回头朝身后的人无奈道:“走吧,小怜,跟我一起陪小殿去人界走一趟吧。”
-
濮怀瑾没有找人问,而是径直来到了承欢殿。
他在殿门前站了许久。
进到法华镜后,他才知晓,原来这座承欢殿,是裴沐之专程为他一人修建的。
诸多回忆浮上心头,濮怀瑾叹了口气,抬手将紧闭的殿门打开。
殿门敞开的瞬间,濮怀瑾一怔。
里面的陈设很熟悉,却又和印象里完全不一样。
若不是确认自己身在沉珠宫,推开的是承欢殿的大门,濮怀瑾真会以为回到了一十三洲,来到的是自己的玉流殿。
他举步进去,里边的一切都和玉流殿内别无二致,白纱软榻,楠木桌椅,翠玉浮雕盏,和床头那只镂金香笼中,散发出的淡淡昙香。
犹记当初苏醒后记忆缺失,带着毓棠回玉流殿时,毓棠也曾说过在沉珠宫内有一处一模一样的地方,当时他全然没放在心上,而今日却真真切切看见了。
濮怀瑾坐在桌旁,手指轻抚过桌上那盆生机勃勃的兰花叶。
面色淡淡,不知作何想。
他正看着出神,一一只手突然从身后遮住了他的眼睛。
第66章
“还恨我吗。”
那只手很温暖, 覆在濮怀瑾的眼睑上,对方宽阔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整个人被熟悉的气息笼罩着。
不看也知道是谁, 濮怀瑾抬起手, 欲将眼前的手拿开,却反被握住手腕不能动弹。
身后人低下头,将脸埋入他的肩窝,轻嗅着那阵令人静心凝神的冷香,而后侧头在他脖颈间落上一吻, 似是还不够, 紧接着又是一吻, 原本蜻蜓点水的吻也逐渐变成吮吸轻啮,落在那片白皙的皮肤上, 留下有深有浅的痕迹。
他高挺的鼻尖拂过濮怀瑾的脖颈,轻轻摩擦, 有些痒。
本以为任他啃咬一会儿便能消停,没想到不仅没有,他反倒还变本加厉, 牵制住濮怀瑾的手慢慢松开,转而探进领口,不断向下, 还在若有若无的撩拨。
随着他手上不安分的动作,濮怀瑾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他抬手制止住在胸前游移的手, 轻呵道:“做什么!”
“嘘——”
身后的人将唇贴在他耳畔, 低声道:“别说话, 要让你夫君知道你和你前夫背着他做这种事, 我俩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嘴上说着,手上却愈发张狂,原本穿着整齐的衣物已经有些许凌乱,领口微敞,春光乍现。
濮怀瑾蹙眉。
分明在法华镜里才由着他孟浪了一回,本以为总该安稳些,没想到这么快又开始了,他原是有好些话想同那人说,没想到那人满脑子里只有这些事。
“裴沐之!”
濮怀瑾忍无可忍,语气里带了些许怒气。
这样一句,没想到还真有用,对方竟真停住了动作,将探入他衣襟内的手缩回,还不忘将自己弄乱的地方整理好。
而后将脑袋搁在濮怀瑾肩上,懒懒的应了声:“是我。”
边说着,边将拦住濮怀瑾视线的手缓缓放下。
濮怀瑾也是无奈:“我知道是你。”
说着轻挣了下身子,想要转过身去看他,却被裴沐之牢牢从身后抱住,难以挣开。
裴沐之紧贴着他,手臂半分劲儿都不肯松:“这么多日不见,你就半点不想我?”
濮怀瑾没直接答,而是反问道:“哪有多日,分明之前才……”
“本座可不是他,别把本座和那愣小子混为一谈。”
裴沐之几乎是咬牙切齿,濮怀瑾进入法华镜后的那段回忆,在他出来后也自然而然成为了裴沐之记忆的一部分。
想来真是羞耻,当裴沐之看到过去的自己,竟连偷亲一下濮怀瑾都会脸红心跳、激动的整晚都睡不着的模样,就觉得很没出息。
还一口一个前夫,口口声声说要把毓棠视为己出,这些话现在想起来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濮怀瑾竟听着也不制止,指不定心里偷着笑呢。
裴沐之用唇轻擦过濮怀瑾的耳垂,低声道:“也不知你怎么想的,还真让那愣小子碰你,他毛手毛脚不知轻重,难免让你受罪,倘若换成是本座,即便不用那销魂丹,也能让你……唔。”
话还没说完,肚子就遭了怀里人一肘,没说完的话硬是给憋了回去。
濮怀瑾心里只觉好笑,他倒是反应挺快,知道在法华镜里的他做了那些丢人事,就赶紧划清界限。
但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濮怀瑾挑眉,问道:“既然不是一个人,那看来阿裴说过的话也不作数了。”
“作数!怎么不作数!”
裴沐之急忙出声,他知道濮怀瑾所谓的阿裴说过的话,指的都是哪几句话。
他甚至有些害怕,怕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