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喷出的唾沫星子,不由冷冷扬了扬嘴角弧度。
“你们啊!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批学生!你们知道我前批带的学生平日是如何练习的吗?!那可都是赶着时间,生怕自己比别人落下一点点,没日没夜地刻苦训练的呀!
哪还会像你们一样!拿训练当儿戏!当作是可以拿来偷懒闲聊的机会!你们当中这么大一批人里啊,我真心觉得称得上平时训练用功的,也就那么独独几个,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
唉——如果还要再往上,以我的标准算的话,你们当中能令我真正满意的,怕是只有吴均了。”
顿时,那个名字从陆杨若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陈庆的脸变得阴沉无比,黑得没眼看。
握紧剑柄视线死盯着地面的时候,人群之中混杂的谁的低声抱怨传入了陆杨若耳中,传入了离陆杨若很近的陈庆耳中。
“切,吴均您当然满意了,吴均可不是您想将女儿都许配给他的大少爷嘛。”
“什么?!”陈庆倏然回头朝说话那人看去,直看得那人吓了一跳,上半身明显往后仰了去,“什么许配?!”
“你、你不知道?”那人看了看站在最前面的陆杨若,又看了看气势汹汹满目震惊怒火的陈庆,犹犹豫豫着只回了这么一句。
最前面的陆杨若见状,干咳一声,手在空中稍微按了按:“好了,那些都是我家的私事,和你们无关,你们只需要把今天的练习好好完成就行了。”
讲完,他还推了边上倔强挺直脊椎的成义亮一把,示意他可以回队列了。
经过陆杨若使了不小劲抽得两鞭子,成义亮也安分了不少,瘪着嘴巴拿起剑,还算认真地挥了起来。
挥了没几下,就瞄见边上一个黑影闪过,随即响起的是陈庆俨然染着怒意的声音:“师父!吴均逃课!”
刚还被陆杨若夸了的人的名字,被陈庆这么喊出来,使得大家都朝他看去。
用了几秒回神,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吴均不是唯一可以符合师父标准的人吗?怎么可能逃课?”
“就是,莫不是有人眼拙看错了。”
“切,就是就是,吴均可从来不会逃课。像他这种大少爷不上课的时候哪叫逃课呀,那得叫训练太过认真得累了,抽时间去散散心。”
“指不定,人家是和师父要许配给他的陆小姐,一起罢课玩乐去了呢。”
一时间,混杂阴阳怪气的话语声在人群之中漫延开,搅合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陆杨若呵斥几声想控制局面,那些议论声却除了小一点,怎么也根除不了。
皱眉准备动武间,从远处树上一路翻过来一个人影,迅速稳稳落在了边上擂台,击响了边上擂鼓。
多人捂耳、皱眉看去,就见一身脏的吴均站在擂台上,手里还拿着鼓槌,保持敲完几声鼓,倚靠在鼓边的动作。
等人安静下来,吴均才一个健步冲下台,跟没事人一样进了显得有些乱的队列。
在众人纷纷朝自己投去的目光之下,吴均只挑了挑眉,眼也不眨一下地开始编理由:“我刚射箭到一半,突然被猪拱了,惹得身上一身脏,就去附近河边清理了下。”
刚说完,就见他身边的小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了些。有人捂鼻问他:“这边上哪来的猪?你编原——”
没给那人说完的机会,吴均径自张开双臂,等待旁人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有猪的。被猪拱后,我掉进猪圈沾上的这身脏乱,就是最好的证明。”
又肉眼可见的,吴均身处的包围圈更扩大了些,众人十分嫌弃地不停远离他。
吴均一脸无辜,一本正经地还往刚才问问题的那个人靠过去些:“怎样?你可要亲自闻闻,验证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那人捂着鼻子快速后退,把脑袋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了,我信你!你还是快快离我远些好!”
成功忽悠住人的吴均心里暗笑,这帮没进过猪圈的公子哥,就这么一两句话,还真被自己给唬住了。
越看那些少爷们惊慌失措要让自己离远些的模样,吴均恶趣味更足,故意装作耳背贴过去些:“啊?”
“行了!”陆杨若呵住下面这帮越来越乱的武学子们,无奈摆了摆手,“吴均你……先回去洗洗自己,换身干净衣服再来吧,你应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训练。”
吴均呆呆看了前面的陆杨若一眼,随即轻轻点了点头,“昂,行。”
说着,他便快步离开了人群。
该死,之前一直被跟屁虫引策烦着,一直忘了自己和陆雅定婚那事,即便是天天面对陆杨若,也总是脑袋很迟钝地没想起来。
刚才在来的时候,恰巧听到的那帮人说的许配什么的,才恍然大悟自己这段时间,究竟是把什么给忘记了。
一路穿过走廊、房屋,来到桃花林的一棵树下,吴均才嫌弃地瞅了眼自己身上的脏乱。
“真是的,陈庆那家伙设计的陷阱里装得都是些什么恶心的东西啊。”吐槽完一句,吴均撇嘴看向树下昏睡的人,长叹一口气后,背起人就动身回府。
不远处正练着剑,思考该如何找借口把引策已经被吴均抓回去的消息,告诉景岩他们。
他布于机关内的液体乃是慢/性/毒/药,看刚才吴均的样子,怕是还愚蠢的没有反应过来。
只要等上个十天半个月的,等待这种可以渗入人体皮肤的毒素慢慢在吴均体内扎根生长,到时候能让他无知无觉间像自然死亡般停止呼吸的毒性慢慢生效,吴均就可以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到了那时,从第一顺位接续下去的武学子最高称谓,自然便会落在他的头上。
而不仅如此,有了武学子最高称谓的人,日后是会进朝成为掌管兵权大任的大将军的。光是想想,陈庆便迫不及待想看到吴毅明和宋柯那张震惊但又无可奈何的脸了。
被踩在自己斗了多年的对手的儿子脚下,光是代入思考下,陈庆嘴角的肆意弧度便放不下了。
就算费尽手段,他作为陈家最有出息的二少爷,也势必要毁得吴家是自古今以来,下场最惨的大府。
第40章
一回到家,直接脱了外套的吴均就叫阿木放水,想把身上的脏东西快点洗掉。
阿木应下一声,刚要动身,就在看清跟在吴均身后一起回来的人是谁时,不由一愣。
他看了引策几秒,最后在吴均又一不耐烦的瞥眼后,急乎乎跑去做自己的事了。
嗐哟,他就知道自家公子不是个心狠之人。这不才过了一天不到,他就把引策带回来了?
而且虽然自己身上是一身的泥泞,引策的身上还是干净如初,跟昨晚被赶出府时一样洁净。
吴均哑然。
这不废话吗,背这小子的那段路,他可都是特地脱了脏衣服的。
眼中尘土不染的引策一双眼眸滴溜溜转着,小心翼翼跟在吴均身后打量将军府的同时,一刻不停记得观察吴均的去向,生怕一步跟慢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演变到了后面,完全亦步亦趋一颗心放在好好跟着眼前人的引策,忽被突然转身的吴均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直接蹦到了边上柱子后面。
吴均无语:“你……你就不能自己去玩会儿,别老是这么跟着我吗?每次我洗澡你不看一眼,是不是就浑身不舒服?啧,但是拜托,你舒服了我就不舒服了好吗!”
引策无辜眨着一双眼,泫然欲泣,看得吴均一愣一愣的。
他咬牙一跺脚,指着引策不可思议地吐槽:“喂拜托!不要我什么都没指责你的情况下,就装出这副可怜样来好吧!关于你偷看我洗澡屡教不改这事,该哭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躲在柱子后,只微微探出半个小脑袋来的引策听了,眼眶泪水凝聚的更为浓多,欲掉不掉的挂在眼角,任不知情的人看了都会觉得是吴均欺负了他。
吴均无奈扶额:“你这家伙……分明失忆了,还是该不掉刻在骨子里的腹黑啊喂!”
话消片刻,吴均又睨眼对面的人,再次在心里盘算引策这家伙是不是压根没失忆过,或者其实他早就恢复记忆了。
“吴……吴均……”
正拧眉思索着,就看见在柱子后探出小半张脸的引策薄唇动了动,模样委屈地小心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一瞬间,吴均忽然释怀了,相信了引策真的失忆了这件事。不然,就凭那家伙的身手和头脑,应该不可能会被陈庆他们拐去。
想罢,他径直转身走去,打算去好好洗个澡,去去身上的污秽。
才脱完衣服坐进浴桶,吴均就下意识扫了眼四周,想找出那双带着狡黠的桃花眼。
——未果。
吴均抿了抿唇,扭头之际又飞快转过脑袋,想看看引策是不是跟往常一般,就藏在某处看着自己,实现他那点刻在骨子里的恶趣味。
——没有。
“奇怪……”呢喃出声的吴均转回脑袋之时,再次故技重施,飞快往身后瞄去,接着再转过周围一圈,生怕有遗漏的地方视线没有扫到。
——还是没有。
挑了挑眉,吴均嘴角噙笑,有些安心地开始手心顺水擦拭身体起来。
一边洗着自己显得有些脏脏的地方,一边小声哼哼,语气话音间尽是欣喜:“真好,那家伙被绑了一遭,总算是知道顺着点我的脾气,不再做些——”
未沾沾自喜地自语完,从屋顶上头滴落下来的一滴雨水似的液体就掉在了自己肩头,触感有些冰冰凉凉的。
刚开始,吴均还不以为然,不过在第三次肩上同个地方遭受这种显然不同于温热浴桶内水的冰凉时,他倏然抬头不耐烦向上看去,嘴中怒骂:“什么破屋顶!信不信老子分分钟把你给拆了!”
话落,才大声骂完这两声,直视着那双满目痴情望着自己的桃花眼时,吴均忽瘪嘴无语地闭了口。
悄然深吸一口气缓解心中怒火的吴均陡然问引策:“你下次看,能不能不要爬到那边?或者爬到那边看的时候,别滴口水?”
只见,呆愣两秒收回视线的引策突然起身就跑。顿时,屋顶上的脚步哒哒哒响个不停,由近至远。
浴桶中的人十分无奈,已经不想去追引策,试图去教训他了。
他发现,事情发生后再去追究往往没有什么用。等洗完澡,等引策以为这篇已经翻过的时候,在下次他再要洗澡前,直接先发制人逮住将引策打一顿比较好。
想着,吴均叹了口气,对这样的引策不置评论、哑口无言。
沐浴完毕,弄干净了自己,才踏出房门,吴均余光便扫了躲在不远处柱子后的引策。
他兀自翻了个白眼,边走边默默在心里计算着秒数。
一、二、三。回头,就撞见了被自己抓包,一脸惊慌想逃的引策。
吴均愤愤瞪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腕就不让他走:“说几遍了,别跟着我!”
引策结结巴巴的,窘迫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许久,他才支支吾吾地开口:“你……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后……后面的。”
闻言,吴均只冷冷扫了眼比自己高半个头,临近站在自己身后影子便足够盖过自己的家伙,嗤鼻道:“因为我聪明。”
刹那间,引策努嘴一副惊讶的样子,瞪得有些圆圆的眼睛里也写满了不可置信。
吴均恼怒甩开了他的手,径直转身想走,却被引策一把拽回了手腕,反推压在了边上柱子,满满的胁迫感。
见势就想反手制住引策,动用武力将引策的脸压在柱缘上摩擦的吴均二话不说,怎么想的就开始怎么出手。
可无奈,每一招,都被引策很好地躲了过去,并且巧妙化解了。
两手都被引策抓住的吴均彼时正被禁锢在引策胸前的一方小地,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你又要干嘛?!”对踢腿这动作有着不小阴影的吴均,与引策僵持着并不踢他,“我救你回来是为了抵除你之前救我的事,不是为了让你再继续对我撒泼,以行动侮辱我的!”
引策被吴均呵斥地有点懵,眼眸中立刻水气氤氲地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有点委屈:“我……我就是想抱抱你,没有别的意思。”
“不行!”吴均气恼地试图抽手,两只手却依旧被引策抓得牢牢的,丝毫没法动弹,“只要是你,就不行!”
吼完这几声,眼角红红的引策就没了声响,垂下脑袋模样看起来有点受伤。
他只小声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吴均偏过脑袋,声音平静了很多,但其中语调也冰冷许多,“反正只要是你,就不行。”
说完,像是看出引策沉默里的悲伤,他又不咸不淡加了几句:“我喜欢女人。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会进怡春院,然后偶然遇到你?因为我喜欢女人,我只喜欢女人。”
良久,引策从鼻音间扔出一个字:“嗯。”
末了,他便松开了吴均,转身离开了。
当天,吴均没再去武训,躺在家里睡大觉。
朦朦胧胧之间,他听到外面有人叫他,但一心想睡觉的他并没理,翻了个身就接着睡。
又过了会儿,外面喊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再度响起,且比刚才往上拔了几个响度,直扰得他辗转几番,无法入眠。
愕然扑腾两下脚丫子,愤愤跳下床的吴均便直冲门外,夺门而出直接抬脚将鞋子甩在了出声的那家伙身上。
“嘭”的一声,被引策及时拽来挡鞋的阿木就着了道,大午后的休闲时间被自家少爷的鞋子砸中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