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怒,少爷息怒。”
陈庆揽了揽破烂的衣服,看着和吴均身边对比明显的手下,更加怒火中烧,直接将身边茶盏重重砸向了地上磕头默声的贾烨。
继而,他便站起身,手臂一挥,离了开。
“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陈庆觉得说得还挺对的。
同样是武练后出的混乱,陈庆得到的是个满身猪粪无大用的贾癫子,吴均得到的却是个实力幽深难测的引策。偏偏,这引策还是吴均比武之后的那日,去怡春院寻得的。
这就令陈庆更气了,没来由的气。
许是看人本身就有了滤镜,陈庆原本觉得能在怡春院那种地方出来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干净的人。
但一想到自己手下调查出的引策之前都被关在后院做粗活这点,陈庆便在心中对比双标着,认为引策大抵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绝色。
啧啧,想他结识的那些执绔子弟,基本都带着自己去过这怡春院他就恼。怎么就没人能带他去后院转转,在吴均之前认识这枚有潜力的棋子呢。
如此想着,陈庆忽然心上一计,有了打算。
当晚,陈庆动身去了怡春院,把鸨母亲自召了来。
已换上干净衣服打扮清爽的陈庆,就这么轻轻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手里的折扇,暗忖自己该从何问起。
片刻,他开口:“想必鸨母也听说了,我今日来,就是单单想知道一些事情,若你能实话告诉我,我自少不了你的好处。不过么,若你敢说半个字假话,你得到的这坏处,那自然也是少不了你的。”
陈庆将字眼咬得时轻时重,时缓时急的,故意的阴阳怪气惹得鸨母更加一身鸡皮疙瘩。
她跪下身,急忙讨好保证:“阿娇自然不会说假话,若是陈公子想知道的,阿娇必当全心告诉公子,全力帮助公子知道。”
陈庆以扇掩面而笑:“起来吧,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是是。”阿娇一刻不敢耽误,立即起身百分百顺着陈庆的话来做。
陈庆摸额,冰凉可怖的话语夹杂笑意而出:“上次带引策回来的高等级都有谁?”
阿娇滴溜溜转了转眸子,细汗于她后背不停冒出:“这……”
见人嗫嚅,陈庆直接轻一挥手,扭头接过景岩手中递过来的刚沏的新茶。当即,站在房内四处身高体强,一身劲衣的几个侍卫拔刀而出,将之一齐架在了鸨母脖上。
一时间,鸨母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嘴上连连求饶:“说说说!阿娇这就说!还望陈庆公子不要动刀!”
而后,听完鸨母一番话的陈庆满意带了点头,挥手就叫人给了一大包银两给她。
出去屋子,鸨母还是浑浑噩噩没回神过来,拿着手上那一大包沉甸甸的银两不知如何是好。
陈庆虽是三等级,但她刚说出的名字中还含有二等级的,若是上面怪罪下来,她是哪哪都得罪不起。说到底,她见到的再多,帮人做事所赏得的再多,她也就只是个献命的五等级而已。
所谓五等级,就是被人踩在脚下,成日都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生活的最底层,哪怕日后她们这种人有极个别爬得再高再富有,也依旧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邻处一直默不出声装过路人的引策,睨眼鸨母走出的房间,又淡淡收回了视线。
彼时通过鸨母的嘴,知道那日名单的陈庆正笑眯了眼,趁着好兴致叫来了几个样貌上等的女子,打算逍遥快活一晚。
边上脸掩面纱的引策边走边对藏在暗处的侍卫比了个手势,继而冷笑一声,径自离开了。
侍卫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引策吩咐他,多派几个眼线盯在陈庆身边的意思。侍卫皱眉,暗叹自家主子的聪明,竟一思便能把联通敌国探子之人忖出个细致目标来。
想来,侍卫就万般佩服起自家公子。
他轻扬唇角:想来,殿下这些年待在民间,是真的有在慢慢成长。之前所做的看似无厘头的事,也都是为了人民百姓、江山国土的未来着想啊。
一番喟叹之后,侍卫便动身遵循引策的吩咐去做事了。
另一边,拐过前面长廊的引策径直推开一扇房门,几乎眼眨也不眨地向床上摊着的人问出一句话:“你来这里干什么?”
吴均一听这个声音,唇线就绷了紧,嗫嗫嚅嚅动了动嘴皮子:“我……我……”
回答不上来,吴均索性把话头一转,随而反问引策:“我还没问你呢!你来这里干什么?!”语气尽是理直气壮。
第24章
引策单只是浅浅扫了眼吴均,继而便默声关上了门,向床上摊着的人儿走去。
随着引策的逐步接近,瞩目在他冰凉视线中的吴均不由咽了口唾液,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想找借口出去。
与引策擦肩而过的时候,吴均手臂忽被他拽住。
这力度不是很大,但足够本就心虚的吴均停住脚步。他结结巴巴,眼睛不像眼睛,嘴巴不像嘴巴,整个人都窘迫到不行。
“我我……你、你……”
不成句的字音勉强出口,吴均反倒更加羞赧,所幸在这之后便选择了保持沉默。
顿时,房内一片安静,传入两人耳内的只有外面偶尔响起的轻微响动。
许久,岿然不动的引策才稍稍松了手,叹气的同时将话吐露出来:“你走吧。”似带着点无奈。
说完,在吴均安静的注视中,他向前走去,接着在床上一瘫,大有睡觉的意味。
吴均的脚步不可控制朝引策那边挪了挪,不过很快又被他自个儿径直收了回。他应下一声,最后还是没开口把两人之间的别扭解开。
“哦。”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从房内出来,吴均抿唇停了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堵堵的。
或许作为要依附引策活下去的吴均,应该顺着台阶就下的,但偏偏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倔强的人。什么时候应该正确做什么,他都会身不由心地选择相悖的那个。
这种倔强,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从不会去巴结人之类的,乃至于一直混的不上不下。就算是个写小说的,也总是嘴上挤不出什么用来攀附他人的辞藻,只像是个刚咿呀学语的孩童——
会张嘴,但学巴结人的那些字句就是学不像。
吴均大抵知道缘由,一切都是因为他那埋藏心底似消失但实际一直存在的自尊心。
全都是因为,他那为数不多的自尊心。
吴均咬唇捏紧了拳头,想回头进房和引策说点什么,却始终抬不了步子。
就这么站了会儿,吴均还是选择了离开,活像只遇到危险或是惊吓,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出了怡春院,他便看到了等在那的阿木。
阿木一看见他,就有种松了口气的样子,如蒙大赦的上去搭话:“少爷,怎么样?”
吴均撇撇嘴,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今天突然会来怡春院,就是因为去陆府的路上看到了引策,然后不知不觉就变了路线,跟着引策来了这里。
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在怡春院了。
不想站在走廊上的引策发现,吴均就随便躲进了间屋子待着,打算等引策走了再出去。不成想原本好好安静躺着的吴均,倏然就被推门进来的引策当面问了个正着。
挨过刚才的尴尬,下意识曲指摸了摸鼻尖的吴均咳嗽一身,搪塞过这个问题:“还行。”
继而,他便和阿木继续往陆府去。
再次到了陆府前,两人看见了门前排排站着的侍卫,不由让吴均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扭头小声问阿木:“这次怎么干脆都换成侍卫了?他们家奴才呢?”
阿木摇头猜测:“或许是我们上次,惊动了本就敏感的陆府吧。”
躲在墙壁后面的吴均浅散点了点头,片刻的思忖过后一摸下颌,一本正经道:“翻/墙!”一次不成功,他就不信第二次还不成功。
切,他们陆府门前都知道增加防范了,吴均这次翻/墙还能不有点准备?
顶着阿木的惊愕眼神,吴均挑眉回以一个“自信满满”,拍了拍人肩膀便示意阿木蹲下。
阿木舔唇,极力劝阻:“少爷,你上次都摔——”
此话未讲完,便被吴均狠狠瞪了一眼。他十分不爽:“上次?上次要不是你突然摔下来压我一身,我会那么狼狈吗?!”
完了,吴均只又加重语气命令:“蹲下!”
阿木自知理亏,也说不过吴均,心一横蹲了下,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次再失败,怎么说他都不会再让自家少爷再有下次了。
不然,自家这位不省心的少爷,指定还得被老爷夫人责罚。
颤颤巍巍够到墙头,吴均快速扫了两眼下面,只觉喉头干痒,为下面的“险恶”汗颜。
阿木气喘吁吁:“少、少爷你快点啊,阿木、阿木快撑不住了。”
听此,吴均咬牙继续往上爬去,抓稳墙头往边上挪了挪,确保不会惊醒下面睡着的两条大狗。
下面两条都快比吴均壮实的狗都被绳子拴着,他大致计算了下长度,爬到一个距离后,奋起往下一跃。
落地声音不是很大,两条狗只是动了动耳朵便没了动静,这不由让紧张到满头大汗的吴均松了口气。
只是才捂着胸口松气,就被外头阿木的一声唤给打了断。
“少爷?你没事吧?”阿木关切道。
这声明明比肩刚才吴均落地动静的话头才响起,就猛然吵醒了两条酣睡中的大狗,骤然使它们起身狺狺狂吠起来:“汪!汪!”
吴均在心里骂了声爱捉弄人的老天爷,转而撒腿就跑。
跑了段距离,躲着因狗叫而迅速赶过来的侍卫,吴均脊背紧紧贴着假山愤愤哀怨:明明阿木的声音比我刚才落地的声音差不多大小啊!怎么这次狗就醒了?!老天爷,你丫的就是想让我不好过吧!
吴均十分气恼,心想是不是自己活着,碍着这天杀的命运安排人了?!
一通暴怒在心里咆哮之后,吴均紧贴假山移动躲避侍卫追赶的背面已是一片冷汗。他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被发现。
与此同时,他不由疑惑,他那些秒人功夫都去哪了?
难不成,之前被鹰鬼队绑走然后随心教训那些人的记忆,都是在做梦?
可又不可能啊!明明那时候引策也在,他也清楚知晓自己的事情啊!
他妈的,总不可能是引策为了忽悠自己,连带着他也迎着鹰鬼队的那些人在装骗他吧?!
拧眉气疑之际,吴均探头瞄了眼远去的两列侍卫,稍微松了口气,不过脑中神经仍是紧绷着。
他一刻不敢耽误,循着事先调查过的陆雅房间摸索走去。
他深知自己是个路痴,也不敢太确信地直走一条路线,所以时不时还会在原先路线中左右大致扫一眼,确保自己没有遗漏过陆雅房间。
大约一刻钟后,四处张望的吴均顺利找到了陆雅房间。
呃——
吴均看着门面上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陆雅房间”,不由汗颜这到底是小八的杰作,还是有人为了下套他而抛出的橄榄枝。
“去!都去那边找找!”
拐角那边响起的一声洪亮,让吴均压根来不及仔细思索,想也不想推门就进了去。一是为了躲避侍卫的追查,二是为了自己原先来这的目的。
反正来都来了,他又是个路痴,能找到就算找到了,去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陷阱什么的,只要死不了,就都还好说。
总之,他一定得问出个下落来。
屋子十分安静,且光线昏暗。分明是白天,但一进来关上门,却让吴均有种晚上的错觉。
所幸他的视力挺好,壮着胆子就朝里头试探走了一步,并悄然叫了声:“陆雅?”
没有回答,房内依旧宁静。
吴均眨巴几下眼,不禁攥紧了自己衣角,心里暗自为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别忘了来时的目的。
他清嗓过后,又是一声:“陆雅?你在吗?”
怕人听不出压着嗓音的自己,吴均又补充道:“陆雅,我是吴均啊,你还记得我吗?你在吗?在的话,就——”
话还没说完,一双柔软的手就把自己拥了住。
吴均身子一僵,为身后多出来的抱住自己的人惊忧,“陆、陆雅?”他确认问。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就这么抱了会儿吴均,随即便低声哭了出来。
她哽咽道:“夫君哥哥……夫君……哥哥……”
话语里头的委屈藏都藏不住,更何况彼时脆弱的陆雅也根本没有闲情去掩盖自己的情绪,尽数把这段时间的悲伤全表现了出来。
吴均怔愣一瞬,心脏微微有点刺痛。
他转身,轻轻回抱住陆雅,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别怕,我来了。”
虽然陆雅之前做了些耍性子的事,还因为自己的小脾气擅自把引策送回了怡春院,但亲眼见证过陆雅受伤那日的吴均,终是不忍心就这么放任她不管。
他悄然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陆雅,我来了。”
看着自己的“干女儿”成了这副模样,吴均只觉心疼难当。
若是她这个“干爹”可以厉害一点,说不定就能阻止那日的悲剧发生了。只是,时间不可倒转,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废柴而已。
陆雅将眼睛哭得红红的,鼻子也变得红红的,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憔悴。
她搂住吴均,径自开口:“夫君哥哥,陆雅好怕……怕夫君哥哥不想再看见陆雅,怕陆雅脏了身子,以后都……都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