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去柴房扒摸银子、蔡祖根在柴房偷腥孟小翠、刘娘子带三个弟弟去柴房捉jian碰一块儿了。
怎么碰一块的,顾轩不敢兴趣。
现在的问题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撞一堆之后,被伯爵夫人赵闻佳知道了!
膝盖在冷冰冰的雪地上冻得痛,天上的雪花越来越大,北风也吹的越来越狠。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壮仆抬了一个地龙、两个大火盆过来,摆在柴房台阶下正中间的过道上。
一把太师椅被两个粗使婆子搬在了地龙前面,又两个粗使婆子放下一张方形茶几。
一个丫鬟将白色狐皮铺仔细了、铺妥帖了,立在一旁。装满了火炭的地龙,掀起的热气把狐皮上的顺滑的毛都扑了起来。
这个时候赵闻佳才缓步而来,身边跟着赵娘子,后面带着一众丫鬟。她走到太师椅前,雍容华贵气质端方的坐了下来,一股无言的压力、威严散发出来。
赵闻佳轻轻的抬起眼眸,脸色不悦,看向了地上瑟瑟发抖的一众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地上的人齐齐打了个激灵,只觉得这声音比天气间的北风还要肃杀。
“我自诩一向治家严明,伯府风气周正,逢着其他府上夫人小姐们的恭维,虽不敢忘形,但也颇有些自得。却是万万不曾想到,你们这些人竟如此打我脸面。”
“与人苟且的苟且、擅自偷盗的偷盗、捉jian的拿脏的,什么污的臭的,也敢发生在伯爵府里头,是我素日里对你们太过仁慈。”
“慈心应对知恩图报者,你们这起子人,伯爵府里遮风挡雨、安身立命、成家立业、有枝可依,却做出这等败坏伯爵府门风的事情,狼心狗肺不说,都比不得广济寺外受我一粥之惠的乞丐。每每我去广济寺外布施,他们尚且沿途叩拜,再三涕零相谢。你们受伯爵府莫大恩惠,就是这么回报伯爵府的?!”
“来人啊,周管家,偷盗银两的打断双手逐出府去。与人苟且的仗六十,全家逐出府去,永不录用!”
王平和蔡祖根他们顿时磕头磕的巨响,痛哭流涕的哀嚎:
“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奴才没有偷盗啊!真的没有偷盗!”
“夫人饶命!”
“夫人饶命、饶命啊、求求夫人饶命啊!”
……
顾轩趴伏在地上,冻得骨头疼,可是他心里忽的松了一口气,逐出府去也好,这样的人间地狱待着,迟早要骨肉消弭,死无葬身之地。挨上一顿打早早抽身也好。
然而顾轩想的太好了。
只见周管家带着人,先是把蔡祖根和孟小翠拉出来,直接堵了嘴,然后摁在长条凳子上,板子啪啪啪的就打了下来。
不消片刻就有血染红了裤子。
等到打完了,蔡祖根和孟小翠已经奄奄一息,进气多出气少,摔在雪地里,雪上一片刺目的猩红。
刘娘子和刘老二、老三、老四他们瑟瑟发抖,面色惨白,嘴唇打颤。
顾轩默不作声,静静跪伏着。
蔡祖根和孟小翠已经被惩罚完了,现在轮到王平,王平想着自己要被废掉两只手,眼珠子瞪得快掉下来,他嘶吼着挣扎:“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偷银子!是顾轩他、是顾轩他说那银子是他的!他给我的!夫人、夫人,你问问他,你问问他啊,真的是他给我的,夫人啊——”
王平已经是嚎啕大哭了。
他挣扎的像是泼了一勺盐的泥鳅。
那些壮仆险些抓不住他!
这个时候喝了两口茶,面上冷飕飕的伯爵夫人赵闻佳抬了抬手,这些壮仆顿时就停了下来,把王平摁在地上。
赵闻佳看着嚎啕大哭涕泪四流的王平,眼眸里有恶心,她看了看一直跪在地上动都不动的顾轩,眼眸漾起浓重的厌恶。
她开口问道:“你说是顾轩让你去拿银子的?”
王平嚎哭着点头不已:“是是是!是顾轩让奴才去拿的啊。奴才冤枉,奴才要早知道那银子是蔡祖根的,奴才根本不会去拿。夫人明鉴呐夫人!”
赵闻佳眼皮子微微垂了垂,然后抬眼看向地上的顾轩,开口问道:“顾轩,你是否明知那银子是蔡祖根的,却诓骗王平说是你的银子,让王平去拿?”
顾轩跪伏着,额头也叩在雪里。他心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他直觉,这个伯爵夫人赵闻佳,似乎是受够了府里头有「顾轩」这么一个晦气贱种,是发了狠心要对他下狠手了。
不然整个事件中,其实他也没有太大的过错,赵闻佳不至于也让人把自己锁拿了过来。
顾轩脑子思虑了一圈,然后跪立起来,平静的看了一眼赵闻佳,然后又磕头说道:“回夫人的话,奴才因失职受罚,关在萍苔院思过,王平断粮奴才三日后,于昨日里给奴才送粥过来,明为送粥,实则想知道奴才咽气没有。”
“奴才若是咽气,他好领上一份丧葬银子,花十五文钱给奴才裹床竹席下葬,若有剩余银两,他便能自行贪污。”
“他见奴才还未咽气,便打算送奴才一程,免得耽误他捞银子。”
“奴才生死之间走投无路,只得出此下策,蒙骗他一回。”
“只是奴才领罚之前,还想请夫人兰心明鉴,奴才知道自己晦气乌糟,生来便有辱伯府门楣,经此一事,更是悔愧难当。夫人赏罚,奴才割舌断肢,不敢有怨。”
“夫人若还要留奴才在伯府,供奴才栖息生存之所,奴才愿意继续为伯府为牛为马以供驱使。”
“夫人若嫌奴才遭污伯府,奴才乃是罪人,纵被驱逐离府,一日三叩神佛,不敢忘却伯府水米活命之恩,定然日日供长生牌以望主子们平安岁岁福运绵绵。”
“奴才知错,奴才认罚,请夫人赐罚。”
王平:“……”
王平:“!!”
王平:“夫人、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我、我……”
王平突然就好慌。
他也不知道同样是奴仆,为什么顾轩这个晦气贱种就会说这种话,像是读过书的人才能说出的话,他也就只会嗷嗷嗷。
可是,意思他听明白了。
然而,听明白了比听不明白还心慌!
赵闻佳听了顾轩的话,心里就很熨帖。明明一直以来看不顺眼顾轩,这会儿却有那么点能看顺眼了。
赵闻佳这么觉着了,心里突然一咯噔。
自己不是打算借着王平这事儿打死顾轩的吗?
怎么这会儿反倒觉得棘手了。
她治家向来严明,如今水落石出,纵然顾轩有罪,也不过是情急之下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实则没什么太大的罪过,她要是打死他,恐怕会遭人诟病。
赵闻佳顿时皱了皱眉毛,不悦的看着顾轩。
她竟是从不知道这个顾轩竟然如此能说会道,倒像是读过书的人!可他一个杂役,能读上什么书?字都不认识才是正理!
第12章
如今看来尤为可疑。
不过今天到底不是来查顾轩读没读过书的,是来处置这起子败坏伯府门风的下人的。
赵闻佳看着王平,眼神厌恶至极,说道:“我原以为你只是品行不端,犯下偷盗之事不肯承认,却原来里头还有这等因由在前。这就已经不是品行不端,而是其心可诛、谋财害命!”
当即吩咐周管家:“杖毙。”
王平一时间如团烂泥,四个人去拉扯他、都不容易拉扯起来。如同这一瞬息无师自通了千斤坠。
王平嚎啕哀哭:“夫人,奴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种事来,夫人饶命啊、夫人——”
周管家让人把王平的嘴捂住了,当下摁在条凳上。
既然赵闻佳下了命令,直接杖毙,那就丝毫不必留手。板子沉沉坠下来,每一声都打得格外闷响。
这王平起初是痛到眼睛快要掉出眼眶,后来便有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喉咙里呕出来,红了堵嘴的布。紧接着七窍流血!
那一板子下去、一板子扬起。
泥肉溅起;
血点飞射;
飙在顾轩等跪的近的人的脸上。
众人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跳的飞快。可是却越跳越感觉不到自己心脏还存在。周身血液冰凉,耳朵仿佛都听到了勾魂使者一步一步从他们身边绕过,锁链声叩地窸窸窣窣……
骇得人心肝俱颤。
顾轩的手死死的抓住自己衣服的衣摆,薄薄的衣服都被他抠烂了。掌心都抠出血来。
人命如草芥;
人命比不得牲口;
人命在这些权贵人眼中根本不值什么,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顾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后背起了冷汗,从瘦弱的脊梁骨上涓涓流下来。
这个时候喀嚓一声,是骨头断裂了。
没过一会儿,周管家过来,躬身回禀:“夫人,行刑结束了。”
顾轩入目满是殷红的将雪都浸透了的血。
赵闻佳坐在狐皮铺的太师椅上,高高在上,如同神祇俯瞰他们,掌握他们的生杀大权。她说道:“希望所有人都能以王平为前车之鉴,我伯府里容不得这种恶劣小人。”
“顾轩,纵使王平迫害于你,你为求活计才出此下策,可你依旧有错,认是不认?”
“奴才认错,全凭夫人处罚。”顾轩把头深深磕进雪里。他眼球一片胀痛,太阳穴在剧烈的跳动。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在他面前死了,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才死的。顾轩是医者,见过太多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可是……说到底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他而死掉。
顾轩有些受不了。
赵闻佳说道:“念在你认错诚恳,对伯府心有怀恩的份上,我不过多追究处置,从今日起,你便负责东院的夜香。厨房烧火你烧不好,马厩伺候马匹你也伺候不好,如今夜香能倒好吗?”
顾轩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清晰,声线十分平稳,回道:“奴才定然用心做事,再不敢让夫人有丝毫忧心顾虑。奴才谢夫人慈心怜悯,让奴才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赵闻佳也不知道顾轩心里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假的这么想,反正这话听着舒坦。
而且,像顾轩这种晦气贱种,去倒夜香,正好与之相般配!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他出口文绉绉的,很似个读过书的,呵,那就更不必在意了。
似伯府这样的望族门楣,便是顾轩如今不是个奴才秧子,而是伯府的庶生公子,将来有机会步入考场考取大乾状元,在伯府里也不会是什么稀罕事儿。
让他去东院倒夜香,也好教他知道,东院里读书的伯府公子们,个个光风霁月、仪表堂堂、诗书满腹、经纶五车,你顾轩,费再大力气、背着人读上几本书,也没有用。与真正的伯府公子们相比,还是有云泥之别。
顾轩或多或少也猜测到了赵闻佳真正的险恶用心,不过他静静地跪着,面色很平静。对于他来说,「将来」这个词还太遥远,现在最要紧的是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才有无限可能。
赵闻佳接下来便处置刘娘子、刘老二、刘老三、刘老四,以及孟小翠的相公,也就是伺候花草堆肥的牛富贵。
赵闻佳对刘娘子和牛富贵道:“念在你二人是苦主的份上,我便不予施惩。”
随即道:“周管家,结算他们的银钱,找牙婆将他们带走。”
刘娘子和牛富贵看着地上的王平的尸体,便是嘴巴张开想要求求赵闻佳,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赵闻佳最后对刘老二、刘老三、刘老四说道:“念在你们是伯府家生子的份上,这件事与你们牵扯不深,且在伯府当差任劳任怨,便不与追究。”
刘老二、刘老三、刘老四纷纷叩头,感激不尽。
这样一番处置之后,赵闻佳站起身来,施施然带着人离开了这柴房院落。壮仆飞快的将王平拖了下去,再有将刘娘子蔡祖根孟小翠牛富贵遣出了伯府,刘老二、刘老三、刘老四也赶紧走人了。
雪地里殷红的血迹落在顾轩的眼睛里,让他的眼底也映出了红,这红一点、一点深入瞳仁,最后坠进人心之渊里。
周管家看着顾轩慢慢爬起来,不甚在意的对顾轩说道:“跟我来吧。”
顾轩弯腰颔首,恭谨的跟了周管家去东院。沿路走过的那些地方,顾轩也不敢张望,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周管家看在眼里,心里舒坦:这小子倒也知情识趣,不必费心管束,也是好事。就是命不好,晦气!
周管家带他绕过东院,在和萍苔院差不多偏僻的一个后院前停下脚步,里头装潢一看就是一处下人房,不过周管家并不进去。
站在两开门前面对顾轩说道:“东院原来倒夜香的老王头病死了,现在是他的儿子王大壮来替他的班。你便和他好好相处着,将差事做妥帖了,明白吗?”
顾轩弯腰点头:“奴才知道。”
周管家又道:“何时起夜收夜香,何时将刷完的恭桶送过去,都有时间规定,你一一问清楚了王大壮,跟着他好好干活。明白吗?”
顾轩又点一下头,“奴才一定仔细当差。”
周管家这才施施然离开。
顾轩缓缓的、缓缓的站直了,他的肩膀、头发,落了白色的雪花。他目光幽幽的落在周管家的背上,然后缓缓收了回来,看向了下人房院落。
第13章
这下人房的院落颇有些大,因为外面下大雪,所以那些刷完倒扣沥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