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变得更有安全感、更勇敢坚强,这段时间丘丘确实不那么敏感和易受惊了,晚上也睡得踏实了很多。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有瞿末予在,确实对丘丘的身心健康更好。
打完疫苗,他们又去看了姥姥。照看姥姥的只有护工,沈秦据说是一早就出门了,沈岱心里有不满,但也早已习惯了沈秦的不靠谱。
姥姥的精神越来越差了,一天中的大半时间都在睡觉,现在抱着丘丘都乏力,必须有人在旁边托着她的胳膊,她在这里享受着最好的医疗和护理,也只能延缓她离开的脚步。
姥姥慢腾腾地对瞿末予嘱咐了好几句话,诸如好好对沈岱和丘丘之类的,她已经没有气力去分辨瞿末予是好是坏,只知道这是他们唯一能依靠的alpha。
瞿末予在一旁不住点头和承诺,那认真聆听的模样像一个谦逊的学生,在沈岱的印象中,瞿末予对自己的父母也不曾这样有耐心。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楚,是啊,瞿末予一定会像承诺的那样好好对丘丘的,也会顺便给他提供优渥的“供养”,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符合姥姥的期望。
任何一个人看到这出荒诞的剧情,恐怕只会恭喜他“母凭子贵”,没有人能明白他内心的绝望。
陪姥姥吃过午饭,他们才离开医院。
车上,瞿末予安慰沈岱:“至少在我这里,采取温和一些的治疗,姥姥不会有太多痛苦。”
沈岱点点头:“我有心理准备。”
“我会陪着你的。”瞿末予又抓起沈岱的手,“任何时候。”
沈岱没有去抓那只温暖有力的手,但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有那么一刹那他想,要不然就这样装下去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拆穿瞿末予的“深情”,配合着演好这“一家人”的戏,这样一来,是不是除了他所有人都会满意,是不是这样对丘丘是最好的。
他没有答案,他也没有方案,他拖着疲累伤痛的身躯走了很久很久,还是看不到光,或许等他不再期待“走出去”,不再追寻什么的时候,一切对他来说就真的无所谓了。
他们回到瞿家老宅,瞿慎却不在,瞿夫人说他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沈岱暗暗松了口气,瞿慎给他的压迫感比瞿末予更甚。
瞿末予不高兴地说:“他要我们回来吃饭,自己又不在,今天带阿岱和丘丘回来,什么事不能放一放。”他掏出手机想打电话,他需要瞿慎看到丘丘和他亲近的样子。
瞿夫人劝道:“算了吧,你还不了解他,我们吃就好了。”她抱着丘丘亲了又亲,似乎对于丈夫不在这件事感到更放松。
瞿末予想了想,放下了手机,反正他们要待到晚上,人肯定会回来的。
这是丘丘第一次来老宅,家里所有的帮佣都过来看小少爷,这些人中有一半是两代人都在瞿家做工,伺候着瞿末予长大的,如今看他有了孩子,都很是开心,丘丘粉雕玉琢的模样也实在招人喜欢。
瞿夫人抱着孩子去张罗晚饭,瞿末予拉着沈岱在老宅里“游历”了起来。
这不是沈岱第一次来这里,但却是第一次参观。瞿末予带他去看自己小时候住的房间,说自己是十八岁成年之后搬出去的,所以这间卧房里还充斥着少年的气息,有许多小男孩儿的收藏品和玩具,在学习和运动上拿过的一些奖,以及很多远超那个年龄会看的书。
顶级alpha的成长中处处是天眷般的耀眼经历。
瞿末予带着沈岱走遍了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循着自己的成长轨迹和记忆路径,与沈岱分享自己的童年和少年,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此前他从不认为他需要与任何人分享过去,但现在他想要沈岱了解他,更希望沈岱能有来有往,他好想知道沈岱小时候什么样、少年时什么样,是怎么长大的,有哪些趣事,他如此迫切地想要更贴近一个人,从身到心,从心到身。
沈岱心中有些抗拒,因为分享过去代表着太多的意义,这会大大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是他又忍不住仔细地听着、观察着,甚至在看到瞿末予中学时的照片后,被带入的每一段往事里,都有了那个俊美少年的身影。
当走到花园的时候,沈岱发现这里种了许多昙花。他第一次来这里时,印象中花园里并没有昙花。
瞿末予也看着那些昙花,它们是他在易感期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时,他的父母找遍京城和周边城市搜集来的,这些花的大部分都在那几天之内绽放,他用沈岱的衣物筑巢,伴着昙花馥郁的香气,才从那场致命的煎熬里挺了过来,至今回想起来,仍是恐惧到心悸。他再也不能经历第二个没有沈岱的易感期,也不能接受没有沈岱的后半生。
瞿末予用手指拨弄一个饱满的花骨朵,同时贴近沈岱的耳边轻声说:“都是为你种的,喜不喜欢。”
沈岱的身体滑过一股电流,他退开了半步,淡道:“它们过不了冬。”
“天冷了就会移到室内,它们会被养的好好的,还有种在我家的、我办公室的。”瞿末予从沈岱身后抱住了他,轻轻地摇晃,轻轻地吻他的面颊,“以后我们生活的所有地方,都种满昙花,花开了,我们一家人就一起赏花,好不好。”
沈岱感到眼眶微微发热。
“好不好,阿岱。”瞿末予蹭了蹭沈岱柔滑的面颊,汲取着从他腺体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信息素气息,“你好香,昙花是世界上最好闻的花。”
沈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瞿慎直到晚饭后才回来。他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人难以揣摩他的情绪,可当看到丘丘时,他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甚至隐隐有了笑意。
“来,让我抱抱孩子。”瞿慎朝瞿夫人招了招手。
瞿夫人看了沈岱一眼,将丘丘抱到了瞿慎身边。
瞿慎接过了丘丘,仔仔细细打量着他漂亮的眉眼,感慨道:“这孩子跟末予小时候太像了。”
丘丘似乎有点不适,蹬了瞿慎一脚。
“哎哟,真有劲儿。”瞿慎笑了,面上分明有几分得意,“这一点跟末予也像。”
瞿夫人也慈爱地看着丘丘:“是啊,真像。”
瞿末予道:“是吗,我觉得他更像阿岱。”
“都像,都像。”瞿夫人摸着丘丘的脑袋,“眉眼更像你,嘴巴就更像阿岱一些。”
沈岱在心里期望丘丘赶紧哭,丘丘或许是真的接收到了爸爸的“信念”,越来越不耐烦,最后哼唧了起来。
“他要哭了,给我吧。”瞿末予伸手把丘丘抱了起来,娴熟地拍着那小胸脯,向自己的爸妈展示着,还不忘强调,“丘丘现在跟我很亲。”
瞿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应该的。”
沈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瞿家人抱着、讨论着自己的孩子,自己反倒像个局外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父亲,丘丘这么健康漂亮,全是沈岱生的好、养的好。”
瞿夫人也道:“是啊,阿岱以前一个人照顾孩子,那么辛苦,也把丘丘照顾得这么好。”
瞿慎点点头,他看着沈岱,目光竟称得上和善,此前他看沈岱的眼神简直是仿若无物,他道:“小沈啊,辛苦你了,不管怎么样,丘丘都是我们瞿家的宝贝。”
沈岱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起初确实是反对你们在一起,希望你也能理解我,末予的婚姻掺杂很多利益,不是你能想象的,但现在看你们感情这么好,又有了孩子,很多事也就是顺理成章的。”瞿慎凝视着沈岱,微笑着说,“末予要为他爷爷守孝三年,这还不到两年,还不能结婚,先让丘丘归瞿家的籍,等三年时间到了,你们就结婚。”
沈岱瞪直了双眼。
瞿末予和瞿夫人也很惊讶,本来他们是希望一步步说服瞿慎接受沈岱和丘丘,没想到俩人还什么都没说呢,瞿慎竟同意他们结婚了。
“父亲,我们……”
瞿慎抬手制止瞿末予:“你别急,等守孝时间到了,你想怎么样、婚礼怎么办,都是你们自己说了算。但孩子不能一直是私生子,先把丘丘的户口落进来,把姓改了,以后的一切生活规格、教育支出、信托、保险、基金、股份,都按瞿家的长孙给。”
“不行!”沈岱沉声道。
第一百零五章
瞿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岱:“你放心,瞿家不会亏待你,末予的正妻该有的,你都会有。”
沈岱面色沉重,瞿慎前后态度的转变,多半是因为知道了丘丘的信息素等级,只是他们父子俩以为自己还不知道,他也不敢打草惊蛇,忍着怒意说道:“瞿董,丘丘还在哺乳期,我和末予也需要更多时间去……相处,希望您能让我们自己处理我们和孩子的事。”
“结婚当然是以你们为准,但孩子可不只是你们的事,丘丘是我瞿家的alpha,能投胎到瞿家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他会拥有最好的人生。”瞿慎深深地望着沈岱,“你也该为丘丘着想了。”
“丘丘还太小,我也没有做好准备。”
瞿慎微眯起眼睛,目光转向了瞿末予,那眼神是在等瞿末予给他一个解释。
瞿末予知道沈岱对丘丘的抚养权非常敏感,他道:“父亲,现在没有必要着急,让我们自己处理吧。”
“你处理什么,你和周家解除婚约就是‘自己处理’的,周家割了我们一块肉才算了事。”瞿慎冷笑,“你不是死活就要娶他吗,现在我同意你们结婚,你怎么又不着急了?”
瞿末予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偷偷瞄了沈岱一眼:“给我们一些时间。”
“我的顶级alpha的儿子,要看自己的omega的脸色?你可不可笑。”瞿慎嘲弄道。
瞿夫人低声说:“让他们回去商量商量吧,你们别一见面就这么紧张,该吓着孩子了。”
瞿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瞪了瞿末予一眼:“给我结果。”他起身上楼了。
三个大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只有丘丘在小声的嘬手指。
瞿夫人轻叹了一声:“你们先回家吧。”
沈岱朝她点了点头,从瞿末予怀里抱过丘丘,转身就走。
“阿岱。”瞿末予几步追平,“你慢一点,前面那个门槛有点高。”
沈岱闻言放缓了步子,小心跨了过去,他抬头看着瞿末予,目光幽深而阴郁:“你们瞿家的门槛当然高。”
“阿岱,你别生气。”瞿末予深吸一口气,“你不要听到入籍就这么敏感,没有人跟你抢孩子,丘丘是你的,也是我的,我们是一家人。”
沈岱咬了咬牙:“如果我不想和你成为一家人呢,如果我不想让丘丘成为瞿家人呢。”
瞿末予的面色变得苍白。
“可是我没有选择,是吗。”沈岱颤声道,“我在你面前,从来就没有过选择的权力。”只因为他是一个omega,他的一生就必须臣服于一个alpha?!这是基因决定的,这是进化决定的,这是世俗决定的,没有别的选择,既然如此,造物主又为什么要赋予他思考的能力!
“……为什么不能选我呢。”瞿末予的眸中流动着难言的哀伤,他在他的omega身上体会到一次又一次的冷漠、一遍又一遍的挫败,换做从前,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允许一个人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而他浑身充满了被人畏惧的力量,唯独对这个人却无法反抗,只是用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卑微恳求道,“你知道我没有办法放开你,可不可以再选我一次,再喜欢我一次,我会用我的全部对你好,绝对不会再让你失望。”
沈岱凝望着瞿末予,视线变得越发模糊。他想,假如他还不知道真相,会不会在瞿末予一而再的、看似诚恳又执着的言行下动摇?他本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哪怕是为了丘丘、为了姥姥,他也可以配合瞿末予演这出亲子戏,可是瞿家又岂能安于现状,又岂能忍受顶级alpha的继承人跟别人姓。
他感到自己深陷泥沼,不挣扎无法得救,挣扎也只是沉得更快。
周一早上,沈岱在上班的路上被瞿慎的司机拦住,走进了旁边的一家茶馆,被带进安静的包厢,瞿慎一个人坐在里面,看似气定神闲,却分明像是一头随时会跳起来撕碎自己的猛兽。这个人不是顶级alpha,但多年商海浮沉和权力斗争的浸淫,以及星舟控股人的身份,让他远比瞿末予更有威严、更令人畏惧。
沈岱放在兜里的手紧紧握着手机,他很想跑,甚至很想要打电话给瞿末予,尽管这个想法有些可笑,姓瞿的才是一家人,瞿末予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不可能求助的对象,但此时脑海中却浮现了那天晚上到家后,瞿末予发来的一条信息:我会和我爸沟通,我不会勉强你,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相信我。
他眼看着瞿慎悄无声息地在逼近他、吞噬他,却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瞿慎却是和颜悦色的模样:“小沈,请坐。”
沈岱僵硬着坐了下来,瞿慎主动给他倒了一杯茶:“尝尝这个,我后备箱常年都带着四五种茶,这小青柑适合年轻人。”
沈岱慢慢地把小茶杯挪到了自己面前。
“你怕我吗。”瞿慎笑了笑,“我以前是你的老板,但以后我们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你可以提前适应一下这种关系的转变。”
沈岱本身不算一个擅长交际的人,但毕竟在职场多年,领导是真的为人和善,还是在使用怀柔手段达到目的,他多少有判断,他也相信瞿慎在驭人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