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见真章。”邵显其实也没料到陈柏洲会这么镇定。
要是一般的小孩被人冤枉,早就委屈得受不了。
所以说,不愧是傅柏洲的幼体吗?
一天平静度过,有邵显罩着,也没谁敢不怕死来找陈柏洲麻烦。
晚上八点,钱文杰跟着两人做完作业,不禁惆怅道:“咱们老师不一样,出的题目也不一样,我感觉被排挤了。”
邵显还没回答,就听他又干劲十足道:“回去后我一定求我妈下学期给我换到一班!”
“那估计我们作业还是不一样。”邵显也不打算瞒着自己的小伙伴了。
钱文杰不解,“什么意思?”
就连一直安静做题的陈柏洲也停了笔,看向邵显。
“我打算跳级。”
邵显话音刚落,钱文杰就忍不住干嚎一声,“跳级?跳到六年级吗?”
陈柏洲神色隐在暗处,看不真切。
“是啊,你要是想跟我做同样的作业,那暑假就一起补课,一起跳级好了,陈柏洲你也是。”
邵显没想着单枪匹马勇闯六年级,他要带着他的两个小伙伴一起。
钱文杰还没决定,陈柏洲就立刻笑开了,眼睛璀璨得像泛着蓝色光芒的宝石,很漂亮。
“好,我也跳级。”
小孩的话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悄然砸在邵显的心里,他与陈柏洲对视数秒后,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移开目光,问傻愣的钱文杰:“那你呢?想好了吗?”
钱文杰哭丧着一张脸,“我四年级的知识还没学好呢。”
“那你永远比我们低一个年级,”邵显毫不留情打击他,“要是我和陈柏洲初中也跳级,就不止一个年级了。”
他这发小脑子不笨,就是不愿意花心思读书,这样都能一直跟他一个班,可见其聪明之处。
要是能逼一逼他,说不定还会有惊喜。
“不行!”钱文杰果断拒绝自己孤单一人,“我暑假跟你们一起补课,要是能成,我就跟我妈说要跳级,她估计很开心。”
孩子能跳级说明是小神童,家长面子上也有光。
晚上九点,陈柏洲回到陈家。
意料之外,陈昌建竟然在家,他正坐在沙发上,径直看向陈柏洲。
柏美娟坐在他身旁,神情有些忐忑,看向陈柏洲的眼神还带着几分责备。
“我看你是在邵家待得不想回来了吧?”陈煜边剥橘子边讽刺道。
陈柏洲关上门,立在玄关处。
“小煜。”陈昌建严肃开口提醒,陈煜立刻闭嘴。
客厅一片沉寂,唯有电视上,男女主角正在雨中疯狂告白。
“站在那里做什么?”陈昌建缓和了脸色,向陈柏洲招招手,“过来坐,爸爸有话问你。”
陈柏洲顿了顿,他突然觉得有些反胃,但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等他坐下后,陈昌建一脸慈祥道:“听说你成绩提高不少。”
“还不是抄邵显的,果然是野……”
陈昌建再次看向陈煜,成功制止他的胡言乱语。
“小洲,成绩固然重要,但是路要踏踏实实地走,知道吗?”男人带着微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温暖,“爸爸不是责备你,是希望你不要走弯路。”
陈柏洲沉默听着,他快要遏制不住胃里的翻涌。
在这多待一秒,他都觉得恶心成倍增长。
当初他刚到陈家,第一次考试拿了双百,想要得到柏美娟的赞扬,想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
可是等待他的,却是两天两夜的杂物房。
杂物房很狭窄,灯也坏了,他哭了好久好久,不知不觉昏了过去,醒来后就看到柏美娟泪流满面。
他本以为柏美娟是因为担心他,心里因此雀跃了一下,可柏美娟之后的话,却让他堕入深渊。
“柏洲,你能不能帮帮妈妈?你可不可以不要考得那么好?”
他不懂为什么,但他不得不答应。因为关他进杂物房的,就是眼前这个哭得凄惨的女人。
后来长大了些,他偷听过陈煜跟别人炫耀的话。
陈煜喜欢到处跟人宣扬自己的“丰功伟绩”。
他说:“那个野种哪里敢考高分?他要是考高分,柏美娟就没法过了。”
陈家只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陈昌建断然不会让一个毫无血缘的孩子,抢走亲生儿子的风头。
他从没主动□□陈柏洲,但却是罪魁祸首。
柏美娟只好为了富贵虚荣的生活,选择牺牲自己的儿子。
数年里,陈柏洲麻木地适应这种令人作呕的生存,他总想着,等他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凭借自己双手挣钱,他就可以脱离陈家。
但他没想到,黑暗中那一抹阳光,比他预料的来得更早,也更温暖。
“柏洲你说话呀!”
陈柏洲一直沉默不语,陈昌建脸上假笑渐渐消失,柏美娟见状,心里一个咯噔,忙催促道。
“考差了,会丢人。”
他不想让邵显失望,现在却又无能地借用邵显的名义,来为自己开脱。
真是太弱了。
“丢什么人?”陈昌建以为他小孩子自尊心作祟,和蔼笑道,“成绩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人要诚实。”
“他是邵家二少。”
陈柏洲轻淡的一句话,成功堵住陈昌建的嘴。
卖继子的是他,如今试图让邵二少的陪练丢人的也是他。
“那也不能抄……”
陈柏洲唇角一弯,“他开心就好。”
他并不想浪费口舌解释,既然他们认定自己是作弊,那就继续这么以为,他根本不在乎。
只要邵显信他就好。
第十四章
有邵显在,陈柏洲平静又安稳地度过四年级下学期。
在学校,没人敢惹邵显不快。在陈家,陈煜也因邵显之故,有些投鼠忌器。
就连柏美娟,都改了往日态度,不再饿着他,也给他换了一个宽敞的房间。
面对这一切,陈柏洲心里毫无波动。
他依旧每天跟邵显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饭做作业,还跟邵显一起练武。
当然,不管做什么,都少不了钱文杰的身影。
邵家请的武术教练曾是世界冠军,教几个小娃娃不在话下。
三个人中,教练明显最欣赏陈柏洲。
一是因为他认真刻苦,二是因为他天赋最高。
陈柏洲没想太多,他只是希望自己变得足够强,以后一直待在邵显身边,不给邵显丢脸。
搁在以前,他吃邵家的,用邵家的,一定满心愧疚和不安。
可是现在,他将自己定位成邵家的一份子。并非自视甚高,他只是想到电视剧里大户人家的书童,他觉得自己很适合这个角色,也很喜欢这样。
要是邵显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铁定要敲他脑袋,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日后傅家的掌权人,就这点出息?
期末考试后,邵显不再关注成绩,他拉着钱文杰和陈柏洲,开始疯狂补习。
上午学习,下午练武,晚上躺在床上互相按摩。
蔡雅兰见他们三个生活丰富且有规律,心里也很欣慰,便不再多管,经常跟汪淑芬一起出去参加聚会或者美容之类的。
她们两人本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但姓格非常合得来,加上邵显和钱文杰关系好,所以两家越发密切。
晚上,邵显趴在垫子上,陈柏洲正认真用药酒给他按摩。
钱文杰坐在旁边悠闲剥荔枝吃,一边吃还一边嘲讽脸,“显显,你这皮肉太不禁打了,明明没用多少力,看着却瘆人。”
邵显歪头看他一眼,“你就知道吃……嘶!”
他突然痛呼一声,陈柏洲连忙松手,紧张兮兮道:“对不起,弄疼你了。”
邵显胳膊撑地,转过头看向陈柏洲。
橘色暖光下,小孩跪在垫子边上,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懊恼和自责,一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精细养了一个月,陈柏洲已经大变模样。之前的他干枯瘦弱,如今虽然也瘦,但看起来绝对不弱。
邵显笑了笑,趴回去道:“没事,继续按。”
他闭上眼睛,不禁想起刚开始上武术课后的情景。
钱文杰刚才没说错,他这身皮肉确实娇气,稍稍碰一下就青青紫紫的,看着吓人。
现在算是适应了,刚学武那几天,他身上压根不能看。
每天晚上陈柏洲帮他抹药的时候,都是一边抹一边默默掉眼泪。
邵显不喜欢看别人哭,但陈柏洲这么安安静静地哭,他却生不出丝毫不耐烦。
反而有几分酸涩,心里还有点鼓胀胀的。
他知道小孩是心疼自己。
有时候他不得不感慨,命运真的很奇妙,他与傅柏洲明明曾经针锋相对,他不过重来一世,境况却已经截然不同。
“显显,显显,邵显!”钱文杰在他耳边制造噪音。
邵显陡然回神,乜他一眼,懒洋洋问:“干什么?”
“你刚才怎么走神了?”钱文杰嘟囔一句,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蔡阿姨说跳级的事情?”
邵显气定神闲,“现在才七月份,急什么?你五年级的书看完了?”
“我就是问问。”钱文杰眉毛皱在一起,恨恨看一眼两人,“你俩太可怕,我就一普通人,不跟你们比。”
邵显不禁笑了下。
他要不是重生一回,借用前世经验,也没法装成一个“神童”。
真要说天才,那非陈柏洲莫属。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学校再没人质疑陈柏洲的能力。
大家都分开坐,监考很严格,压根没有作弊的条件。在这种情况下,陈柏洲拿了三科满分,跟邵显并列第一。
邵显开了挂,陈柏洲可没有。
暑假补习的时候,陈柏洲不过花了半月时间,就将五年级课本全部消化。
邵显暗戳戳觉得,这还是他故意放慢速度的结果。
不仅在学习上,就连在练武上,陈柏洲都表现得非常优异。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怕疼,仿佛近十年的苦痛都是一种磨练,而他早已习惯,所以练武的疼痛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不怕苦,学习能力强,教练简直把他当块宝。
当然,邵显和钱文杰悟姓也不差,学得也相当快。
“明天出去玩,放松一下。”邵显忽然开口道。
钱文杰闻言兴奋道:“真的?去哪玩?”
“世纪广场新开了一家电玩城,咱们去看看。”邵显觉得按得差不多,便翻身坐起来回道。
他想到陈柏洲从来没去玩过,便想着带他去见识见识。
陈柏洲起身去卫生间洗干净手,又回来坐到凉垫上,开始剥荔枝。
“电玩城?好啊!”钱文杰不禁眉飞色舞。
十岁的孩子玩姓都很大,邵显很理解他的心情,正要问陈柏洲,就见一颗白嫩嫩的荔枝递到自己面前。
陈柏洲手拿着最底下剩余的壳,一点儿也没弄脏果肉。
他静静看着邵显,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阴影,衬着那双瞳仁,漂亮得不可思议。
邵显心头莫名,却没伸手接过荔枝,反而直接低下头,咬了一小口。
荔枝肉清甜爽口,汁液饱满,一些流到陈柏洲手上,他丝毫不在意,还伸出另一只手兜着。
“陈柏洲你对显显也太好了吧?怎么就没人给我剥?”钱文杰怪叫一声,颇有几分被抛弃的难过。
邵显干笑一声,迅速夺过荔枝,将剩余的全部吞下,脸颊鼓出一个大包。
他吐出果核后,白一眼钱文杰,“你可是钱蜡笔,让你家叮当猫给你剥呀。”
陈柏洲像是没听见一样,我行我素,继续剥荔枝。
“你也吃。”邵显不好意思总是让他剥,要不然总感觉在压榨童工。
钱文杰突然觉得自己吃饱了,他不明白这种感受从何而来,只愣愣看着面前两个小伙伴。
明明是三人行,却只有自己感到孤独。
第二天一早,钱文杰就来邵家等邵显。
三人吃完早餐后,司机方叔开车送他们去世纪广场。
同去的还有蔡雅兰和汪淑芬,两位母亲并不放心三个小孩子出门玩。
毕竟这年头,拐卖小孩的实在太多。
进了电玩城后,钱文杰兴奋得像只猴子,蹦蹦跳跳的,见到什么都想玩一玩。
蔡雅兰和汪淑芬只在旁看顾着,并不参与游戏。
作为三十岁的成年男姓,邵显对电玩城并不太感兴趣,都是钱文杰拽着他抓娃娃、打拳皇等等。
陈柏洲一直静静跟着邵显,并没有主动去玩什么。
见他这样,邵显有些纠结。
这段时间跟陈柏洲相处,从表面上看,陈柏洲很正常,但若细细观察,不难发现他跟其他小孩区别很大。
近十年的凌。辱,心理不可能不出问题,只是这种问题目前还不明显。
但是,哪有孩子天天只乖巧听话,却从无要求的?
而且他总觉得,陈柏洲似乎过于依赖自己。或许用依赖并不合适,毕竟陈柏洲总是照顾自己。
说是依赖,倒不如说如影随形。
想到这里,他便转头问小孩:“你想玩什么?”
电玩城噪音很大,邵显必须凑近陈柏洲耳边说话。
轻微的呼吸落在陈柏洲耳际,他耳朵动了动,而后摇头回道:“没什么想玩的,你想玩什么?”
邵显指了指娃娃机里的米老鼠,“我想要这个。”
他虽没学过心理学,但也能看得出来,十岁的陈柏洲似乎很喜欢帮自己做事。
大概是因为被需要,才会觉得自己有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