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的高管名单,把这份名单与李家各个流水账负责人签字,和部分李玫提供出来的许多合同交易里面涉及的人员,还有前面林清清提供的PCR俱乐部的名单逐一对照,最后敲定出一份多者重合的名单。
一直以来,孙渡和周助理都在想办法证明李民的个人犯罪,与PRC俱乐部以及运输公司有关,以此来佐证这几家团伙犯罪。
林清清曾经提供过一份PRC俱乐部的名单,可惜上面的人基本上是死无对证。
如今这份名单,重合度及其之高,只要他们再细究下去,完全有可能挖出更好的证据来证明其中暗藏的关系。
孙渡异常亢奋,可以说是废寝忘食去对照不同的资料。他呆在谢氏的通宵工作室里面,已经持续三天没睡觉了,这三天里面除却简单的洗澡洗漱换理衣服,他基本没从位置上移开过。周助理熬了几天就有些撑不住,孙渡也不为难强制要求他加班,到了下班的点就挥挥手让他自己回去,自己就着思路继续往下查。
谢傥找来的时候,孙渡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脑看,眼底已经泛红得叫人心惊。
他的笔记本电脑插着的充电线就没有拔过,桌子上也都是星巴克的脱脂奶拿铁和Double Espresso,高高矮矮的纸杯子随意摆放着。
直到谢傥走到电脑前,孙渡才舍得抬起头看他一眼。
孙渡的狐狸眼里一片茫然,他抬起眼时眼前有一瞬的花白。
他摇摇头稳住心神,盯了谢傥很久才辨识出他。
“谢傥?你怎么来了?”孙渡皱着眉问道,他忍不住不停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眼里干涩得厉害,“这里好乱,你进来小心别把衣服弄脏了。”
孙渡拿一只手用力按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企图调整好状态
谢傥看着面前眼角艳红,接连几天没好好吃饭,嘴巴都有些苍白的孙渡,轻蹙起眉头。
“你应该回去休息。”他说。
孙渡摇摇头,“不行,杜少宇好不容易进去几天,不抓住这十四天,他出来了再想查什么就难了。”他拿一只手托住自己的沉沉的脑袋,偏着头对谢傥说。
孙渡笑得有些迷蒙,好像是喝醉了酒的人,在半梦半醒时对人说话。
“你应该回去休息。”谢傥重复了一遍刚才对话,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身前犯迷糊的孙渡。
孙渡笑得愣愣地和谢傥对视着,尽管他还是一脸沉静少有表情,但是他眼里却是分毫不让的意思。
“现在是第几天了?”孙渡撅起嘴问,他伸手去捞他身旁站着的谢傥的手,和他牵着。
谢傥捏着孙渡冰冷的手,他自然是知道孙渡问的第几天是什么意思,他回答道,“第七天。”
“哝,第七天了啊……”孙渡歪歪头,另外一只手比划着,数道,“还有七天……不对,还有六天……”
孙渡觉得剩余的时间绰绰有余了,他才说,“好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他朝谢傥摊摊手。
谢傥点点头,这才算做满意了。
连续熬夜三天已经是人体的极限了,他不喜欢孙渡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但是我走不动了。”孙渡耍赖地往座椅上一瘫,眼睛睁睁闭闭,意识已经游走在空白边缘。
现在他一直处于高强度的脑子突然接受到休息的指令,一下子松了下来,就好比一个臌胀得快爆炸的气球突然被人戳了一个洞,里面的气一下子全部都涌了出来,只剩下一个瘪瘪的气球皮。
这几天以来一直被孙渡堆积而不顾的疲惫、劳累排山倒海似地涌了过来,叫他只想瘫着。
他的意识游离着,想着自己就休息几分钟,马上就站起来和谢傥一块走去停车场回宅子里去。
而还没等他清醒过来,他突然就感觉到一种悬空失重的感觉。
嗯?
孙渡艰难地撑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抱在谢傥怀里。
“你别抱我,我三天没好好洗澡了,都是只冲了一下,”孙渡的眼睛眯开一条缝,他嘟囔着,“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谢傥瞥了一眼怀里揉着眼睛的孙渡没吭声,继续往电梯走去。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分了,整个谢氏没几个人。当然,就算有人,他做什么,也轮不到别人指指点点。
孙渡又撅嘴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什么,只是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谢傥一路上看着孙渡从偶有意识,慢慢成彻底昏睡过去。
孙渡睡着的样子倒是乖觉,不扭不闹,就安静地蜷缩在谢傥怀里。他眼角的嫣红顺着他的眼尾上扬,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点小舌和贝齿。
谢傥走到停车库的时候,变化了抱人的方式。从两只手搂抱着孙渡变为一只手以托住孙渡的屁股,一只手扶着孙渡的腰背,让他的头自然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以抱婴儿的标准姿势走向车里。
毕竟停车场没有地暖也没有暖气,这样抱着不会冷。
他走到车子时,司机很有眼色地下来开车门,还伸出手看谢傥需不需要帮忙。
结果谢傥直接摇头拒绝了。
他用手抵在孙渡的额头上,避免孙渡撞到车门上,自己小心而缓慢地坐了进去。
孙渡感觉自己又从外太空回到了地球,他有些迷茫地睁开眼。
“我们要坐车回去了吗?”他熟练地在谢傥的肩膀上找准自己的位置,顺带蹭了蹭问道。
谢傥嗯了一声,顺便把他鞋子脱了,让他能趴在座椅上。
孙渡轻哼了一声什么,而后又陷入昏睡当中。
谢傥看着他,把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弄好,不让它们搔弄到孙渡的脸。
孙渡就这样一直处于一种无意识的半昏迷深睡状态,对周围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他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于一片黑色的海里面,这片海没有生机没有光亮没有斗转星移,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直到车子驶出了市中心,到了郊外上了条盘山公路,快到谢家私宅的时候,孙渡才回魂回过来。
他一醒来就看见谢傥正神色如常地翻看着手里的一本书。
而他自己则靠在谢傥的肩头,双腿自然地叠放在座位上,一副老大爷霸占座位打瞌睡的样子。
“我回去一定要泡澡,”孙渡坐起来些,抓着自己领口的衣服放鼻子嗅了嗅,“啊,我感觉自己身上全是咖啡的味道。”
一边说着,孙渡一边朝天翻了个白眼,似乎没办法忍受这样的自己。
谢傥望着旁边神志清醒过来的孙渡,“你不应该再这样熬夜。”他说道,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孙渡却感觉出来谢傥有些不高兴了,或者说是负面的情绪。
他笑嘻嘻地靠过去,搂着谢傥,“我下次不会这样哝。”
他和撒欢的小猫小狗一样,一个劲儿地紧贴着谢傥。
谢傥扫了他一眼,合上手里的书,没说话。
孙渡悄悄瞄了谢傥一眼,谢傥的神情冷冷的,看不出和以往有什么区别。
但是孙渡知道谢傥现在还是心情不佳。
孙渡想着再说几句软话来撒撒娇,企图蒙混过关。
然而,在他思索着不经意地抬头,扫视到车道旁边的曲面镜时,孙渡的表情一下就变了,嘴边眼角的笑意一下凝滞了。
“谢傥,这条路车子多么?”孙渡突然轻声问道,他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脸上只剩下少见的肃然。
谢傥回过头看着孙渡,“不多。”他说,“附近少有人居住。”
孙渡的表情凝重起来,他保持着扒在谢傥怀里的姿势。
他看着谢傥轻轻说, “后面有三辆车子跟着我们。”
他深棕色的眼里风暴卷起。
谢傥与他对视着,轻皱起眉。
他们都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姓。
第103章 昨日重现(二)
一百零一.
杜少宇看着面前的自己的岳父,笑着掐灭了烟。
“所以,你派人去了?”他笑着看着面前的李民问。
明明他是在看守所探监室被锁着的人,脸上也是一脸笑相,李民看着他却没由来地冒出几滴冷汗。
“对,”李民强忍心里的不安,他双手规矩地放在自己的双腿上,紧紧掐着自己的大腿,好让自己不要显出胆怯。
李民不断安慰自己,现在杜少宇还在里面出不来,这是看守所,也不会有人突然出来拿枪指着他的脑袋。
杜少宇双手交叉托住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笑意不减。
他笑眯眯地看着他,示意李民接着说。
李民继续说,“谢卫国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谢傥如果死了,对谢卫国帮助大,我们可以尽快拿到好处!”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理由站得住脚,李民的声音强上几分,“况且谢傥一直在和我们作对!除掉他,不也是可以让我们更顺利进行计划吗?”
李民说完,肥硕的鼻翼上已经冒出汗珠,他看着杜少宇的笑脸,觉得自己也有几分底气。
“更何况,当初我们对付赵全的时候,不是也用到了这个办法吗?”李民说,“就算赵全没死,我们得到的也不少,不是吗?”
回想起从赵全手里宰回来的肥羊,李民黝黑的脸上都飘过几缕激动的薄红。
杜少宇睁开自己总是笑着半弯的眼,盯着自己身前这个肥胖的中年男人。
“你真是和我想的一样没脑子,”他说,他的嘴角还是挂着一抹温柔的弧度,“赵全和现在的谢傥是一个道理吗?”
“赵全有赵家牵制,不敢有动作。”杜少宇说,“谢傥可没有。”
杜少宇坐起身,收回自己撑在桌子上的手,微笑地看着李民。
李民被噎了一下,他看着自己的女婿,梗着脖子争辩道,“这些都是杞人忧天!只要谢傥死了,这些不都没问题了吗?”
“你不就是喜欢谢傥身边那个小情人吗?”李民望着杜少宇没什么感情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地软下声音,“谢傥死了,你不是可以更好地把他搞到手了吗?”
杜少宇轻轻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极冷极淡,透过泛着寒光的镜片,甚至有几分喋血的意味,像极了丛林里面捕食的野兽,却又偏生披了一层斯文的皮囊。
李民接收到这个视线,一下子就噤了声。他的额头上开始不停地冒汗,这些汗珠划过他的脸,滴在他的裤子上,留下一点点痕迹。
上一次杜少宇露出这样的目光,随后就是突突不断的枪声。
没人知道杜少宇在美国做了什么,他的大女儿李虞从来生得没脑子,又被她的生母保护得太好,丝毫不懂得什么叫收集信息,仍然一心一意地以为自己地丈夫做的是表面上那些光彩的勾当。
停顿了许久,久到李民颤颤微微地摸出纸巾擦自己的汗时,杜少宇才开口说话。
“渡渡,他确实很可爱,”他笑着说,“比你的女儿可爱太多了,不是吗?”
“有谁会不喜欢他呢?”杜少宇笑着,修长的手无意义地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李民僵硬地笑着点头附和,心里却想的是,这孙渡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魅力,居然把C城里面的杜少宇谢傥都迷得团团转。他暗叹,要是李虞争口气,勾上谢周搭上杜少宇,有点脑子两边都吊着,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这次他又要怪我了。”杜少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他又笑起来,看向李民。
“若是这回谢傥毫发无伤,”杜少宇缓声说,他笑得如沐春风,“你就去疗养院好好陪陪我爷爷吧。”
“他一个人在山上住着,休养生息,也怪寂寞的,”杜少宇轻轻说,“毕竟当初,我爷爷还是对你一见如故——想来你们也是有很多话题可以聊聊的,对不对?”他笑着问道。
李民直接被吓懵了。
别人不知道,他们这群人可是都清楚,杜少宇把自己爷爷送进了疗养院看起来是孝顺,实际上老爷子早就被整得瘫痪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来弄,除了一对转动的眼珠子和时不时咿咿呀呀的声音,根本看不出是个活人了。可是杜少宇还偏偏要拿最好的药材吊着这老人家的命,叫他好好看着自己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曾经在杜少宇掌权之初,还没意识到杜少宇的可怕之处,被自己这个金龟婿温文儒雅的外表蒙蔽,作死提出去拜访拜访老爷子,本意是想借此敲打敲打杜少宇一番。
结果杜少宇笑眯眯地带着他去了,把他和杜老爷子关一个病房关了两天两夜,他至今都还记得杜家老爷子那双瞪得像驼铃一样地眼睛,里面全是将死之人的疯癫。
他出来之后浑浑噩噩的,在病房里面呆得不分昼夜了,杜少宇又笑着领着他到处参观这个疗养院。
“你看那个山包,”杜少宇带他来到后山,他笑吟吟地抽着一根烟,指了指不远处鼓起的小山包。
那个山包小而突兀,出现在这块平地里,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以前我的狗不听话,咬了我爷爷的三太太一口,被我爷爷乱棍打死,我捡出来埋的。”杜少宇笑说着,抽了一口烟。
他背后全部是一排黑衣保镖,李民知道他们在暗中都持有枪支——因为他亲眼见到过。
“现在呢,”杜少宇笑着看着李民,用温和的口吻告诉他,“我遇见不听话的狗,也会埋在这里。”
当时李民吓得腿软,一哆嗦磕到一旁的一个石头。等他定眼一看时,这哪是石头,是人的一截手臂的骨头。
而一边的杜少宇,也是端着和如今一模一样的笑容看着他的。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