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询问一边的谢傥。
上一次去是他才坐到情人的位置,自然是没必要摆谱带礼物,那倒是有一种平起平坐意味的意思了,他又不是谢傥的对象,这种摆姿态确实是没必要。只是这回再去,他参加的是布特家族的圣诞家宴,这就有点像出席国内春节的团圆饭那种大型家宴。
他的身份比较特殊而敏感,送不送礼物,那就是有两种不同的寓意了。
谢傥少见地愣了一下,他看着孙渡,显然也明白一个礼物代表着什么。
孙渡笑容不变等着谢傥的答复,不管谢傥的回答是什么,他都能欣然接受。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谢傥只是看他,淡淡地说,“这取决于你,由你来决定。”
孙渡一时无言,他盯着谢傥盯了一会,他没想到谢傥说这种话,把决定权交给了他。
谢傥神情平和,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他刚刚说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过了一会,孙渡才笑着说,“我想这件事情我们哪一方说了都不算,要我们两个人一起认同才可以。”
他顿了一下,“我是想送点什么的,上次娜塔丽女士送来的那枚胸针,非常好看。这次也可以回礼一番。”
谢傥听出来孙渡递来的台阶,他并不想让他为难。这次的礼物,可以是作为上次的回礼,而不是有家庭成员意味的圣诞礼物。
谢傥看着孙渡,他想了想说,“两份礼物,”
他说,“一份是你准备的回礼,一份我会安排下去,作为圣诞礼物。”
他看着孙渡,透彻而安静。
孙渡一时哑然。
孙渡笑了笑,有些无奈的意味,“你总是能做到出乎我的意料。”
“你很意外?”谢傥问,他合上手里的书。
“有点意外,”孙渡耸耸肩,然后又依在谢傥的肩上,“不过惊喜大于惊讶。”
他伸手把一缕松下来,垂在谢傥侧脸旁的头发别在谢傥的耳后。
谢傥没再说什么,他靠在座位上,孙渡趴在他身上离得很近。他低头就能闻见孙渡昨晚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应该是橙子味,那款是娜塔丽推荐的,据说是全天然的提取物,孙渡一直很喜欢用,闻着挺清新的。
孙渡去拿谢傥手里的书,拿到了随便翻翻看他看的是什么。
两人都没再说话,谢傥阖上眼闭目养神,孙渡赖在他身上翻阅他还没看完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谢傥的私人飞机里面并没有弄得多奢侈豪华,基本上就是他私宅里面的书房的缩小版,隔间是一张床一个卫生间。大多数时候,他在飞机里面不是处理文件就是在看书,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最多是他提前安排下去,换了一个宽一点软一点的沙发,好让孙渡趴在沙发上面看书。
孙渡到飞机上就发现了这个多出来的大白沙发,他重重地坐下去又被弹起来几分,一蹦一蹦的,还怪好玩的。他又多弹了几次。
“你不陪我吗?”孙渡抱着一个枕头,趴在沙发上翘起自己的脚,朝坐在一边的书桌后的谢傥问。
谢傥摇摇头,拒绝了他,“很多事情没有处理。”
“那好吧,”孙渡也不强求,他转回视线,继续看手上那本从谢傥那里挟持过来的书。
沙发摆在书桌的斜前面,从谢傥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孙渡曲起来的小腿,一双相叠的白脚随意晃荡着,然后是曲线起伏优美的臀腰,孙渡胸前垫着一个枕头,半撑起上半身,还能瞧见他因为发力而突出的肩胛骨。
孙渡的脚时不时地晃一下,然后拍一下沙发,接着又翘起来晃一下,又拍一下沙发……
这叫谢傥想起以前自己小时候看的一个格林童话里的《丑小鸭》,里面的丑小鸭变成了天鹅,可能它在池塘里面,也是这样摇摇晃晃,左摇右摆。
谢傥低下头,继续看面前的文件。
只是孙渡的脚一直晃着晃着,像是湖边欲坠的芦苇,似乎等一阵大一点的风吹过来,它就能心满意足地伏倒在湖面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漪涟。
谢傥关上笔盖。
飞机开得平稳,他站起来,径直走向孙渡。
身边的沙发突然陷下去一块,吓了孙渡一跳。孙渡转头一看,坐过来的是谢傥。
“你不是在忙吗?”孙渡坐起来,把怀里的枕头扔到一边,高兴地抱住谢傥,“忙完了?”
谢傥没回答这个问题,他伸手轻轻搂过孙渡,怕他没坐稳滑下去。
孙渡却是以为他忙完了,便把书递给他,“你拿着,我们一起看。”
他说着,往前面翻了几页,“我看的比你慢几页,你陪我先看。”
谢傥接过书,嗯了一声。
孙渡调整好自己的坐姿,躺在谢傥怀里继续看书。
他看得入迷,时不时催促谢傥翻页。
谢傥却什么内容都没有看进去。
他少有的走神了。
孙渡毛茸茸的脑袋若有若无地蹭在他的襟口,他身上那股橙子味的沐浴露的味道,清新中又带着热烘烘的气息,他闻着,越来越浓郁。
第91章 圣诞(一)
八十九.
孙渡和谢傥抵达伦敦私人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们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风很大,吹了孙渡一哆嗦。谢傥看着他,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他身上。
“这是什么?”孙渡裹着谢傥的西装外套,里面还有谢傥残留的温度,“绅士风度,布特先生?”他笑着问。
在英国他就不喊谢傥为谢老板了,而是喊他布特先生。
谢傥看着他不说话,只把扣子给他扣好。
他的西装外套对于孙渡而言有些过大了,衣摆刚好包住孙渡的臀身,这让他下楼梯有些不方便。
于是谢傥伸手牵着他走。
谢傥的手宽大而温暖,明明他脱了一身外套,身上只有一件毛衣,一件衬衫了,他的手倒是烫的。
两人从私人飞机的楼梯下来,等着机场的运客车把他们载到机场大厅的出入口。
下了楼梯,风倒是没这么大了,只是伦敦比孙渡想象的确实要冷许多,为此孙渡还是庆幸自己多带了几件厚一些的外套。
孙渡偎着谢傥,两个人靠得紧一些也许会暖和一点。谢傥由着他搂着自己的手,他其实并不怕冷,一身肌肉本身就是最好的御寒冲锋衣。
不多时,运客车就来了。这辆运客车和一般机场的运客车没什么区别,都有点像一辆小巴士,只不过它的空间更小一些,每次也只单独为私人飞机的乘客服务。
“斯坦恩——”车门一打开,出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娜塔丽正挽着艾伯特,笑着冲谢傥打招呼。
她转头看见孙渡,有些惊讶,“哦,我的天!这是孙吗?”显然她并没有想到谢傥会带着谁一起回来。
孙渡笑笑不说话。
谢傥拉着他的手对娜塔丽点点头,两人一起坐上运客车,“你可以叫他渡,娜塔丽。”谢傥说。
娜塔丽湛蓝色渡眼在孙渡河谢傥之间停留了一会,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谢傥说,“这真是一个意外之喜,看来出门之前安排的两辆车,是一个明智之举。”
谢傥看着她并不多语。
“我想,你和你的爷爷艾伯特有许多绅士的话题要聊一聊,”娜塔丽把挽着的艾伯特推出去,艾伯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让我和你的渡共享一段美好的时光,怎么样?”她冲孙渡有些俏皮地眨眨眼睛。
也许是为了迎合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娜塔丽今天穿着深红色的毛呢大衣,带了一顶黑色的帽子,这把她显得更加肤白年轻。
谢傥没有回答,他转头看向了孙渡,深蓝的眼里充满征询的味道。
孙渡望着谢傥,微笑地点点头,然后他冲着娜塔丽笑笑。
于是谢傥也向娜塔丽颔首,上前几步和艾伯特一起走向运客车的前面。
“很高兴要和你共渡一段车程了,”娜塔丽笑着走向他,她的笑容充满矜持与内敛,“让我们一起乘坐我最喜欢的那辆车吧——你知道,坐小轿车,还是空间大一些的越野更带感。”
孙渡笑着,并不多说话,他只回复道,“我的荣幸。”
没过多久,运客车就把他们送到了停车场。孙渡跟在娜塔丽的身后去那辆她喜欢的越野车,而谢傥跟着艾伯特去做一边中规中矩的宾利——不知道为什么,布特家族总喜欢用宾利。
跨进越野车之前,孙渡和谢傥的目光在停车场交汇一瞬,显然谢傥有些担心他。
谢傥带着孙渡回来这件事,确实还没有给娜塔丽还有艾伯特说,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该怎么说,该如何定义介绍孙渡的身份。
而孙渡朝谢傥眨了一只眼睛,冲他笑笑便坐了进去。
谢傥看了他们的车一会,也只能坐进自己面前的宾利。
“距离上一次见到你,已经快过去三个月了。”娜塔丽笑着对孙渡说,她是一个保养得当的混血女姓,只有在她笑着时,才能看见她脸上细密的皱纹,“这次见到你,确实是让我惊讶。”
孙渡笑笑,“我也很惊讶。”他说。
“大概这就是中国人讲究的’缘分’?”娜塔丽念出缘分这个词的时候,腔调有些奇怪,不过好在孙渡还是听懂了。
孙渡说,“与您有缘分,是我的荣幸了。”
娜塔丽看着他,笑而不语。
孙渡也不多说话,他转过头,去看了看窗外。
他们正穿过一片繁华地段,驶向有些偏远的布特庄园。
十二月的伦敦的路边到处都架起了圣诞节的彩灯,拐杖糖果一样的红色彩灯,姜饼人形状的橙色彩灯,还有其他方形礼盒样的,圆球形的五颜六色的灯串在一块,一圈一圈地绕着路边的树,很多商铺的门口也结着灯,立起一棵棵或高或低的圣诞树,街上的行人里,时不时可以看见带着鹿角发箍的小朋友,看起来节日氛围浓厚。
“上一个与我坐在这辆越野车的中国人,是斯坦恩的生父,”娜塔丽忽然说,她笑得有些怀念的意味,“也就是我的女儿,佩妮的丈夫。”
孙渡回头,做出倾听状,并不接话。
他并不认为现在自己有和当初谢傥的生父,谢庭国一样的地位,他相信,娜塔丽也是这样认为。
而娜塔丽却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渡,我知道你们还不是。”
她神秘地笑笑,“可是我在你们身上看见了宿命的痕迹,这和当初我在佩妮的丈夫身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孩子,告诉你一个秘密,”她说,“布特家族的人总是为遥远的东方着迷。”
她说着,她脖子上戴着的蓝色宝石项链,仿佛是在印证她的话一样,不知是反射了街边的灯光还是什么,幽幽地闪出蓝色的光,和她蓝色的眼相衬,相配得美。
孙渡笑了起来,他问,“这是魔法吗?”
娜塔丽朝他眨眨眼睛,“哦——谁知道呢?这种事情要去问哈利·波特——”她颇有些幽默地说。
“我能邀请你后天与我共享下午茶吗?”娜塔丽笑得端庄又和蔼,像每一个慈爱的长辈询问后辈的意见。
孙渡当然不会傻到拒绝,尽管他并不知道娜塔丽想和他聊些什么。
“这是我的荣幸。”他笑着再次说道。
第92章 圣诞(二)
九十.
孙渡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娜塔丽邀请他后天一起喝下午茶的事情告诉了谢傥。他半趴在谢傥的胸膛前,仰着头看着谢傥。
肌肤的温度传递着,尽管是隔着两层真丝睡衣,也还是一样的炙热,似乎可以把人灼伤一样。
谢傥伸手把孙渡额头前的碎发理开,孙渡洗脸的时候没注意把前面的头发打湿了一些,一些小碎发湿哒哒地贴在他的脸上。
“这是她对你的邀请,”谢傥说,他说着把床头的书拿出来。
他已经给孙渡读完了惠特曼的《草叶集》,现在他们读的是罗伯特·潘·沃伦的诗歌选,孙渡在谢傥书房里找到这本书的时候还颇为惊讶。他一直以为沃伦的诗歌没有什么诗歌集,他本身也是一个连在百度百科都难以搜索到有用的信息的诗人。
孙渡不再多说娜塔丽的事情,他知道,出于尊重,谢傥也不会过问娜塔丽与他之间的聊天内容,他从来都是这样克制而规矩。
“我喜欢《世事沧桑话鸣鸟》,这本诗集里面有吗?”孙渡翻滚一圈,枕在谢傥的身边问。
谢傥戴着眼镜,他翻了翻目录,“有。”他说。
“那我们先读这篇,然后再按顺序读吧?”孙渡一只手轻轻搭在谢傥的臂弯处,他裹着被子,蜷缩在谢傥的身旁。
谢傥嗯了一声,他翻到这首诗的那一页,然后慢慢读了出来。
孙渡听着听着,困意渐渐袭来。
事实上,谢傥的声音很冷,他读诗没有什么感情,也不讲究腔调,只有刻板的停顿,以示断句或者结束。
可是房间里面亮着的睡灯是暖色的,它把它的玫瑰玻璃灯罩上面五颜六色的色块印在墙上;窗帘也是暖色的,它遮挡了外面死气沉沉的树木和不怀好意的冬风;孙渡睡在谢傥的身边,他呼出来的气打在谢傥的胳膊上,一下一下,也是规律而温暖的。
谢傥念完了,他又念了前面的第一第二首,而孙渡在他旁边,怀抱着他手肘上面一些的胳膊,已经睡得香甜。
谢傥看着孙渡,而后把书合上,摘下了眼镜。他看着孙渡,然后又伸手,把被子扯下来一些,不让孙渡把自己闷得脸都发红。
谢傥把书放在一边的睡前桌上,他已经很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