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话来,或者说,她也反驳不了。
孙渡见好就收,他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刺激伤害林清清叫她认清现实的,他的主要任务还是问清楚相关的消息。
“你看,你恨不恨他们?”孙渡柔声说,他的声音温柔静谧到有些诡异,“你本来没想过做出这些事情的对不对?他们诱导你,本来就知道你容易摇摆不定喜欢钱喜欢奢侈品,还拿这么大一块蛋糕放在你的面前,要你爬过去拿,都是他们诱惑你让你做出这些事情的,他们真可恶,是不是?”
林清清的眼泪爬满了她整张脸,她也确实是一个美人,就算是发疯了几天一脸憔悴,她落泪时依旧有几分梨花带雨,惹人怜惜的味道。
她听着孙渡的循循劝导,忍不住在心底里面认同,她只是想活得好一点只是想有点钱只是穷怕了,一切都不是她的错,是那些诱惑她致使她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的错……和她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林清清渐渐也停了哭,她有些呆愣地看着孙渡,表情依旧恍惚,却没一开始那样痴傻了。
“想不想报复他们?报复这些害你众叛亲离,害你弟弟死的人?”孙渡凑近她,轻声问道。
他轻声细语下来,让人感觉到沉溺在水中的温柔感,不想挣扎不想呼救,只想安静地在温柔中溺毙。
林清清的眼重新有了光彩,她不断点头,认同孙渡的话,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都是他们的错……他们的错他们的错他们的错他们的错……”
孙渡拿出一张纸和笔放在林清清面前,问她话,看她这个状态,交流说明白是很麻烦了,还不如让她直接写出来,“来,你把你知道的蒋家和杜家的一起开的公司组织俱乐部全部写出来。”
林清清有些迷茫,“写出这些干嘛?”
她的神智又清醒起来,“蒋家和杜家?是他们来的?”
“我在厨房做饭,小城在客厅里面玩手机,门铃响了,我喊他去开门……然后是枪声,和小城的惨叫……我察觉到不对马上从厨房出来翻到厨房的暗门里面……走暗道到了蒋城文的房子里面……”林清清喃喃自语,“他们拿着枪……枪?对,是枪……有人说话,说要把另外一个也找出来……那个人是谁……是谁?”
“蒋城文?不是,他已经死了——”林清清抬头看着孙渡,急切问道,“是杜少宇对不对,是他对不对?是他杀了小城,对不对?是不是?”
孙渡点了点头。
林清清笑着说,“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杜少宇是杜少宇,凶手是杜少宇……”笑着笑着,她又哭了,“我弟弟死了,死了,没了……”
孙渡不想她再陷入自己的疯癫,他打断了林清清的疯言疯语,“林清清,只有一个机会,现在按照我说的,在这张纸上写出来你知道的东西。”
他又把纸和笔拿了起来,“不要再让我废话。”
林清清回过神,有些迟缓地接过孙渡手上的笔纸,她低着头问,“我写了会怎么样?”
“你不会死,你也可以给林小城报仇。”孙渡说,“毕竟你这样没用的人,要你去给你弟弟报仇,你可能也只会哭几天就没事了,该怎么活就怎么活,还暗自庆幸自己可以用林小城的钱了,单独一个人睡和林小城一起睡过的男人了。”
林清清说,“你说得对,孙渡,你说得对。”她露出一个难看又痛苦的笑,“我这种人,就是这种人。”
说罢,她低下头,开始写她知道的东西。
孙渡坐在一边,老神在在地看着她抖着手,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狗爬字。她哭得太久了,手脚无力,软得根本使不上力,光是回答孙渡这第一个问题,就已经耗费她大多数力气。
孙渡也不急,他等林清清写好了,揣回自己兜里,他站起来对林清清说,“你在这里住着吧,也只有这房子里你是安全的,这几天保镖会过来问你几个问题,你也像今天这样老老实实写纸上就行。”
林清清呐呐地应着。
孙渡懒得再和她说话,迈开步子走出了房间。他关上门的时候,看见林清清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姿势,双手抱着膝盖,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渡并不关心林清清心里有多痛苦,他完全没办法对林清清产生一点点同情。他有些冷漠地转头,把包里写满了林清清的字的纸拿出来给一边的保镖,“一会周助理会联系你们,发给你们一份问题,你们每天轮流三次去问林清清相同的问题,每一次把她的答案记录下来,然后发给周助理,凡是有和第一份回答不同的地方,就全部注明出来。”
保镖接过纸,低头应是。
孙渡向外面走着,这房子隔音效果挺好,他在林清清的房间里面的时候,瞧着窗子外面好想下起了雨,又没听见雨声,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直到走出来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大雨了,不算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但是也算是大的了,人贸然闯进去,肯定是要变成落汤鸡的。
孙渡正打算回头问问保镖这里有伞没有,却看见一个高大黑色的背影正站在门檐下。
他举着一把大黑伞,安静地伫立着,平房外面没有光亮,让他瞧起来有些不真切。
“谢傥?”孙渡有些愕然地喊出声。
前面的男人,也就是谢傥回头,他看着满脸惊讶的孙渡说,“下雨了,你没带伞。”
他依旧是那副沉静的表情,面无表情,看起来难以接近。
孙渡无声地咧嘴笑了起来,“对,我忘拿伞了。”
“你来得正是时候。”孙渡说。
第84章 泥泞沼泽(三)
八十二.
谢傥最后并没有开车回私宅,孙渡说下雨了有点闷,想去湖边散一下步。这附近恰好就有片小湖泊,就在谢傥买的这块广阔的平地里面。也只有谢傥,这块地的主人,能找到这位置了。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已经停了下来,谢傥把车停在这片小湖泊的堤坝下的时候,孙渡打开车窗,就能感受到略带凉意和清新味道的夜风,夹杂着湖水冷冷的味道。
“我们下车走一下吧,”孙渡说。
谢傥点点头。
然后他们两个一起一起从有些狭小的车里出来,“嘭”地两声关上车门。谢傥走去后备箱拿出一个手电筒和一把伞,孙渡靠着车等他。
现在正是秋天的黄金时日,天气凉爽,C城多是常绿植被,满城层层叠叠的绿色,依旧生机勃勃。不过比之夏天,最好的地方还是恼人的蚊虫已经没了,夏蝉也没有聒噪地叫嚣了,它们大多是是孤独地死去了,或者是在悄悄地睡觉。
这片湖泊静悄悄的,宁静地在这块地上躺着,四处没有路灯,黑得看不清楚路。直到谢傥拿出了手电筒,打开了,孙渡才看清面前的路。
“我想抽一根烟,”孙渡从裤子包里摸出一包烟,他抖了抖,冒出一根细长精致的女士香烟,“最后一根了。”
他的狐狸眼扑闪,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谢傥。
谢傥举着手电筒走过来,他扫了一眼孙渡手里的烟说,“以后少抽。”
言下之意自然是这次可以抽。
孙渡喜笑颜开地打燃打火机,点燃了烟。这个烟的味道很淡,烟味在他的空腔里跳舞,温柔地充斥他的整个嘴巴。
孙渡和谢傥肩并肩向堤坝走去,这个湖边的堤坝上面恰好有一条不宽不窄的路,可以供两三个人散步,他们打算绕着堤坝走几圈。
“谢傥,你准备用什么故事交换我的故事?”孙渡笑着问,一点点烟火的光,在黑夜里照亮了他的半张脸,“我总要知道些提要大概,知道是平等交换,没有做亏本买卖才行。”
谢傥沉默了一会,他看着孙渡老实地说,“我不知道,孙渡。”
“我不记得很多事情了,”他说,“我不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也不是一个有趣的人。”
孙渡叼着烟,笑着摇了摇头,“谢傥,很多事情我们都不记得了,可是它的伤害从来没有停止过,它们缓慢而持续。你的不记得没有关系,总有一天,当伤害累加到一个量的时候,它又会卷土重来。”
“不记得也好,”孙渡笑着吐出一嘴的白烟,“不记得的人就干净。”
“像你一样。”孙渡说着,伸出没有拿着烟的手去握住谢傥的手腕。
他白嫩的手心有些冰凉,恰好谢傥的手腕在黑夜里温热得有点发烫,他握上去还能感觉得到谢傥的脉搏沉稳又有力的跳动。
“你总是懂的很多。”谢傥静静地看着孙渡说。
“因为我还活着。”孙渡不在意地扯嘴笑笑。“要不然你贷款吧,我先告诉你我的,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来还款——当然,想不起来最好,就当我亏本促销了。”孙渡提议道。
谢傥沉吟一会,问道,“那有利息吗?”
他的表情严肃,依旧是和平日一样的冷然,显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孙渡挑挑眉毛想了想,笑嘻嘻地回答他,“说不定呢?——看我心情吧,总不会放高利贷的。”
谢傥想了想,然后说了一声好。
孙渡转过头去低头吸了一口烟,他正在想怎么把自己那段一直没告诉任何人的过去措辞。
这时,谢傥忽然开口了,“每次你很低落,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吸烟。”
“那是一个很糟糕的故事吗?”他看着孙渡,眼神平和而沉静。
孙渡转头有些讶异地望着他,谢傥的手电筒照亮着前面的路,这时的谢傥在黑夜里并不明了,只能窥见隐约的轮廓。可是孙渡却是感觉自己清晰地看见了谢傥安静地深蓝色眼睛。它们像冰一样冷漠,倒影反射着世间的一切,又像星空一样浩渺,沉静地拥抱着大地。
孙渡又笑了起来,他夹着烟,用无名指和小指顺了一下头发,“也不算太糟糕,”他说,“我好歹是活了过来。”
“杜少宇和李虞去美国安家结婚的时候,我被他转手送给了他的好兄弟蒋城文,”孙渡看着谢傥,脸上带着很淡的笑。
“其实我喜欢过杜少宇——也许也不算喜欢?”他坦诚地说,“我才进入这个圈子的时候,还没有白清楚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还可以说喜欢和爱。当时我人也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他优秀有能力,成熟稳重,给我钱帮我的忙,表面上也温和有礼克制,我从十八岁被他捡尸捡回去,和他一直待在二十一、二十二岁,这么几年,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孙渡牵着谢傥的手,慢慢走着,他看着面色平静的谢傥又加深了几分笑意,“谢傥,其实这个圈子里面的人,包括你,我都是知道的。你们心里都有一个尺度,配与不配,你们心里自有衡量。我这种人,从进入这个圈子,作为依附品,以色谋利,就注定不配说什么爱,说什么尊重。”
他晃了晃谢傥的手,“只是我打动了你,你打动了我,我们彼此之间,决定别开生面。”
这是孙渡第一次这样坦白地说他和谢傥的状态,他看着谢傥,眼里全是是笃定与确信。
谢傥也看着他,谢傥的眼中看不出什么东西,只是他盯着孙渡盯里一会,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对。”谢傥承认道。
孙渡笑了笑,他们两个其实并不避讳这个话题,他们都在看着彼此之间慢慢靠近,宿命感和归属感让他们像两颗注定碰撞的星星,在浩大的宇宙中独自飞行太久,最后在命定的时刻,终是要相遇。
“我那年爬上山的时候,是杜少宇把我送给蒋城文的时候。那天我爬上去,是想跳下去的。”孙渡又吸了一口烟,“你也知道,那时候初夏,蝉也没叫,四处太黑了,太静了,我当时站在山顶,一吹风,脑子忽然就清醒了。我就想,你们都不爱我都看不起我,那我要更爱我自己,我要活得更好叫你们后悔。于是我就又踉踉跄跄地爬下去了。”
“我就滚去蒋城文那里去了,”孙渡吐出烟,有些讽刺地笑笑,不知道在讽刺年轻的自己还是谁,“但是我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谢傥侧过脸安静地听着,他稳稳地打着手电筒,照亮前面的路。
孙渡握着谢傥手腕的手往下滑,滑到他更加滚烫的掌心,然后悄然握住。
“也许杜少宇不知道——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蒋城文是一个S,S其实没什么,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种情趣,”孙渡说,“但是蒋城文喜欢把没有这种倾向的人养成自己的狗,越倔的他越喜欢。”
谢傥忍不住皱起眉头。
孙渡笑着握住他的手,“听我说完,被你打断了,我都不知道我还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于是,谢傥只好默不作声,让孙渡把话讲完。
“林清清那时候是蒋城文最喜欢的,她那会被洗脑得完全不正常了,”孙渡有些冷漠地笑笑,“她为了引回所谓主人的注意力和夸奖,协助蒋城文强丨女干了自己的弟弟。帮蒋城文收了一条狗。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林小城都总是痴痴傻傻,要林清清随时带着的原因。”
“一个连自我都被摧毁的人,还说什么其他的东西?”孙渡说。
孙渡看着谢傥,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很倔,非常倔,那时候我还不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蒋城文把我关在地下室,也就是那条暗道,”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他拿一个锁链拴着我的脖子,把我系在墙上。地下室很暗,没有灯,没有声音,里面只有一个厕所,一张床,其它什么都没有,只有每一次他带着食物来的时候,会带来一点点光和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