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空隐隐升起一颗紫微帝星,虽有雾气遮蔽,仍不可夺其光芒,与东方帝星、北方王星分庭抗礼,甚至有吞噬之势。”
此话一出口,殿中文武百官顿时议论纷纷起来,突如其来的紫微帝星,不是有乱国者,便是真龙降世了。
“依爱卿所言,此紫微帝星是福是祸呢?”怀庆帝挑起眉问道。
商问天躬身垂首,耿直道:“于陛下而言,是祸。”
众大臣哗然,商问天向来耿直,却不知他竟耿直如此,他的回答分明有潜台词:对陛下而言是祸,对别人,或者对天下,就未必是祸了……怀庆帝若暴虐些,商问天定然早已被拖出去了。
怀庆帝果然蹙起眉,问道:“若真如爱卿所言,朕当如何?”
“陛下不必惊慌,臣昨夜不仅看见紫微帝星,还看到东方帝星附近有一颗隐隐发光的小星星,只是那小星星为乌云所遮,无法帮助帝星,陛下若能找到那颗小星星,免除其困厄,理当能依靠他度过此次灾厄。”商问天恭敬答道。
“那如何找到他呢?”怀庆帝追问道。
商问天当庭卜了一卦,沉思片刻后,道:“天机不可泄露,陛下日后方可自知。”
……
金在中回忆起商问天的模样,便噗嗤一声乐了:“不过是有人意欲借怪力乱神子语,行乱臣贼子之事罢了。”
沈昌珉亦忍不住扬起了唇角,金在中何其聪明,早已看穿了那人的意图,他道:“那皇子妃可有什么打算?”
金在中敛了敛嘴角,低下头抚了抚虎崽的背脊,随后含笑道:“他们这么爱演,就叫他们演去好了。狐狸不动倒抓不到它的尾巴,一旦动起来,尾巴却是最容易揪住的。”
怀庆帝年轻时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只是随着年龄的增大,对于鬼神天象倒渐渐开始信起来了,恐怕就如同汉武唐宗一般,越到年纪大,便越留恋权力,渴望长生了。分析一下商问天的一番说辞,恐怕正是郑允逸想利用他迷信的心理、为自己解除禁足而设下的圈套。
金在中看在眼里,早已暗中嗤笑多回,看某些人装模作样的样子,真是滑稽得如同戏中丑角。他心中想着,心情愉悦地抱起虎崽逗它玩:“卤儿说是不是?抓狐狸,可要伺机出动才对。”
沈昌珉方才还以为他抱在怀里的是只猫儿,直到那只“猫儿”无意间被金在中翻过身来,他才发现,那哪里是只“猫儿”,分明是只几个月大的小虎崽!
他嘴角一动,道:“皇子妃果然非凡,连养只宠物都与众不同。”
金在中闻言笑起来,道:“卤儿是允浩送回来的,给我做个伴……你不知道,它牙还没长全,就会吃食了,而且最爱吃卤蛋,所以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卤儿’。”
不过,其实它的全名叫……郑卤蛋。
那天楚兰想出来的时候简直把金在中乐得喘不过气来,卤蛋虽然笨笨的蠢蠢的,可它好歹也是只老虎啊,等它长大了,若还是被人叫“卤蛋”的话,它作为一只老虎的尊严何在?所以金在中就给它起了个小名叫“卤儿”。
沈昌珉淡淡地“哦”了一声,瞧见那只虎崽对着金在中摊开白花花的肚皮,任由他给他搔肚皮,还舒服地呼噜呼噜直哼哼。
他顿时就有种气闷的感觉。
比不上郑允浩也就算了,连他送的一只小宠物都比不上……做人真是太失败了。
“对了,我知道你要来,叫人给你准备了糕点。”金在中朝一旁的侍女挥挥手,侍女忙走上前来,金在中便吩咐道,“去把我准备的东西拿来。”
侍女唱了喏,忙退去了,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食盒和几个小玩意儿。
“端午那天我还以为你会过来的,谁知你去御史台了,就给你留下了,今天你来了正好,一并带回去吧。”金在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真的已经将沈昌珉当做了亲人,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世而产生的怜悯,或许是因为当初利用他而产生的愧疚,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是真心实意想与他做朋友。
“多谢皇子妃。”沈昌珉抿了抿唇,看着金在中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突然就觉得手心里那几个艾草香包灼热得烫手。随后,他便将香包藏进宽大的袖袍中,对金在中道,“食盒便不必了,落入他人眼中恐有私相授受之嫌。”
“下官告退。”他说着,不等金在中发话,便已然转身离去,不远处一直抱剑站立等着他的黑衣侍从迅速跟了上去。
金在中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怀中的卤儿似乎察觉到他的变化,讨好地往他怀里凑了凑。
第七十九章 江南春
五月十五日,九皇子郑允浩带领的一万兵马终于抵达了南疆前线。
“参见九皇子殿下!九皇子一路劳累了!”傅战成带领着一众将士站在营帐口,迎接郑允浩的到来。
“不必多礼,众位将军快快请起。”郑允浩下马,亲自上前虚扶了一把站在最前面的傅战成。随即又笑呵呵地看向一旁站着的郑允律,与他打招呼道,“七哥,别来无恙啊?”
郑允律虽一心想回去,可对于郑允浩来接替自己却是不满的,哪有哥哥不行弟弟前来接替的道理?这不是打他的脸吗?因此他冷着脸勉强应了一声:“嗯。”
他如此一来,众将士都有些尴尬。
不过郑允浩倒没什么感觉,依旧笑呵呵地上前搭了傅战成的肩膀:“众位将军,我们进去说话。”说着,就拥着傅战成进去了,其他人也忙跟着进去了。
只有郑允律站在一边,看着几人一副欢声笑语的样子面色十分不善,直到一旁的侍从提醒他他才跟着进去。
然而他一进去,就发现郑允浩已经代替他坐在了上首,周围围满了人,他当即不爽,当着众人冷哼了一声,拂袖出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这时其中一个络腮胡须的副将不满道:
“七皇子这是什么意思!他心心念念地要回去,如今九皇子来替他,他倒不高兴了!摆脸子给谁看!”
“阿满不得胡说!”傅战成蹙眉呵斥道。
“没事。”郑允浩一笑置之,又看向那络腮胡须的副将道,“你就是号称‘赛张飞’的曹满曹将军吧?”
曹满见郑允浩竟认得自己,不禁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着抱拳道:“末将正是!‘赛张飞’嘛,都是兄弟们胡乱叫的,九皇子以后叫末将阿满就行!”
“这哪里当得!”郑允浩一脸耿直道,“曹将军战功赫赫,我不过是十九岁初出茅庐,直呼姓名这是万万不可的!”
那曹满见郑允浩谦虚直爽,又没什么架子,顿时对这个九皇子心生了几分好感,连说“言重了”。
郑允浩一一见过,又介绍他手下的将军:“这是明威将军文宣,这是怀化郎将袁寒云。”
几人都一一见过,郑允浩这才问道:“傅将军,我想问问,最近战况如何?兵马和粮草如何?”
傅战成听了,轻叹了口气,道:“不瞒九皇子说,最近战况十分不利,前几天清点兵马,发现已经不到六万了,现在大概只剩五万五千,而粮草,也只剩三个月的粮草了,若是这三个月没有粮草增援或者还不能拿下的话,我们就弹尽粮绝,只能坐以待毙了……”
听他这么一说,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郑允浩沉吟片刻,又问道:“那南祀那边呢?”
“南祀先前有兵马十万,现在还剩下九万左右,他们损失不大啊……”忠武将军孙乾满脸忧虑道。
郑允浩闻言,亦蹙了蹙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确实对东神十分不利,且不说地理位置,就是在人数上,东神已经是以少战多了。他如此想着,站起身来看兵力布防和地形模型,一旁的傅战成忙跟着起来,为他介绍道:
“我们先后丢失了南城、汝南、献阳,几乎快要将整个鄂州都丢了……”
鄂州有一条运河叫做灵河,它贯穿了东神和南祀,而东神是上游,南祀是下游,南祀为了争夺水源,挑起战争,且拼命往北上打,企图将整个灵河流域都占为己有。灵河的源头在鄂州最北端的奚阳山下,现在南祀还未打到鄂州最北端,可知他们是一定会继续往北打,不过傻子都知道,若南祀真的占领整个鄂州,绝不会止步不前,一定还会贪心不足继续往北打,企图侵吞整个东神。
郑允浩看着献阳的地势地形,沉吟了片刻,突然对众人道:“有了,今夜戌时,你们到我营帐里来,我们商讨一下作战计划,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看着他闪亮的丹凤眼,像是被他感染似的,心中隐隐有几分期待,异口同声道:“末将遵命!”
南祀玄王府。
身穿丝绸大红色广袖长衫的男子歪在一张贵妃榻上,慵懒地眯着眼睛晒太阳。他长相妖冶,一双美目微微敛起,多了几分慵懒,亦多了几分高傲。
贵妃榻就放在湖边的大树底下,湖边栽了不少荷花,亦养了许多红色的鲤鱼,阵阵清风吹来,景色十分宜人。
侍女有一阵没一阵地给男子扇着扇子,直到看见另一个穿着蟒袍的英俊男子缓步过来,都忙下跪行礼:“参见玄王爷。”
玄王挥了挥手,侍女们便纷纷退下去了。
贵妃榻上的男子听见动静,连瞧也没瞧他一眼,慵懒地开口道:“回来了?给我捏捏腰,我腰不舒服。”
玄王听着他命令的语气,什么也没说,径直坐到他身边,轻柔地给他捏起腰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柔情和笑意:“怎么样?舒服吗?”
“嗯……”男子大概觉得很舒服,连眼睛都快闭上去了。
过了许久,玄王见男子似乎是睡着了,便唤他道:“希澈?希澈?”
金希澈睁开眼来,不满道:“叫什么叫!没死呢!”
那玄王忍不住扬起唇角,理了理他的鬓发:“下朝后我与陛下谈了,他允许我娶你了。”
“切。”金希澈十分不屑地撇撇嘴角,“我要是不想嫁,他批准也没用,我要是想嫁,他不批准也得批准!”
玄王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是是是,你最本事了。”
金希澈斜了他一眼,又问道:“北边战事怎么样了?”
“一如既往无往不利。”玄王笑着摸上金希澈的手,声音含着温柔,“听说怀庆帝把他的第九个儿子郑允浩调来代替郑允律,那个郑允浩虽然上过战场,可毕竟只有十九岁,恐怕也跟郑允律一样,是个绣花枕头稻草包。”
金希澈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却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你们死定了。”
“嗯?”玄王没有意料到他会这么说,顿时有些诧异,黑眸不解的看着他。
“我说,你们输定了。”金希澈重复了一遍,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那郑允浩我见过,绝非池中物……倒不知他的皇子妃来了没有?”
“似乎没来。”玄王摇了摇头,又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确定那郑允浩和郑允律不一样?”
“不一样。”金希澈摇了摇头,从榻上坐起来,正色道,“我在东神京都收集过情报,他们几个皇子的性格我都了若指掌,郑允浩的皇子妃还与我是好友,因此据我了解,这个郑允浩,绝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玄王看着他白皙漂亮的手,沉默了。
“你们朝中一边倒认为郑允浩也是个草包,你若早些提醒皇帝要小心千万别大意,他现在不会听进去,日后吃亏了,自然想起你的好来,一定会对你高看一眼。”金希澈继续道。
玄王闻言笑了:“你不是说那个郑允浩的皇子妃还是你好友吗?为何要帮南祀呢?”
金希澈白了他一眼:“我都说了,你就算去说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不过是事后想起你来罢了,郑允浩该赢,还是会赢的。”
“你这是在替我谋划么?”玄王笑得更加柔情蜜意,眼前这只小野猫,他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驯服成家猫,不过虽然是“家猫”,但一直对他颐指气使惯了,从未表现过对他的关心和爱护。
“你都要娶我了,我们日后就是一张床上的人了。我为了保命,自然要替你谋划。”金希澈说着,又躺下去,冷不丁道,“太子那个傻子一直主战,还妄想吞了整个东神……等郑允浩打进来了,他的皇帝美梦,也就做到头了。”
玄王不禁被他逗笑了,平常面无表情的脸愈发温柔起来:“你的提点,我都记在心上。”
“谁提点你了。”金希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我的王妃啊!”玄王不依不挠贴过去。“王妃殿下……”
“给爷滚蛋!”
第八十章 春去也
这边郑允浩正忙着计划作战,身在京都的金在中也没闲着。
他比郑允浩勤勉多了,对待礼部的事务也一丝不苟,礼部的官员在信任他的同时,也渐渐对这个勤勉而睿智的皇子妃有了好感。端午才过去,礼部近日便开始着手准备三年一次的选秀了。
选秀三年一次,是件非常重大的事。选秀时,各州都要选送秀女和良家子上京,不过东神虽然对男妻习以为常,但并未将男风发扬到南祀那么厉害,南祀是大族中正室必要为家世良好、修养良好的男子,他们认为男子更有担当,能够和丈夫一起处理事务,做他的坚实后盾,女人么,妖娆和娇媚都上不了台面,当妾室即可。东神能接受男妻,但并不大力提倡,因此良家子相对而言要少些,大多是些或美丽或妖艳或端庄的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