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着脸的时候,笑着打趣上两句…最后,他在一个院子前停住了脚步。
院子里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除了有着一棵格外高大的树,以及下面搭好的不算是特别精致的秋千。
源赖光慢慢地走了过去,手指握住了缠绕得很紧的绳子,然后坐在了上面。周围一片安静,连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听不到,秋千微微摇晃了起来,连带着他眼前的景物也是一片晃动,连边界都有点模糊不清。
[“这个边缘是要开两个孔吧?”源满仲手中拿着一块木板,边回忆边询问道。
“一边两个,然后将绳子穿进去。”源满朔站在树上,半蹲下来用手按压了一下枝条,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在这里吧。”看起来挺结实的。
“兄长,把绳子递给我一下。”源满朔在上面招呼着,“我把它系上。”
“好像有点长了。”源满仲将绳子扔给源满朔,然后端详了一下秋千的高度,“得再高一点。”
“没关系,我多系两圈就是了,还能更稳固一点。”源满朔将手中的绳子在树枝上缠了两圈,探头问道,“这样呢?”
“好多了。”
源满朔闻言又将绳子向上拉了一点,刚想要系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赖光,帮我看一下木板是不是平的?”
“好的。”源赖光蹲下身来,视线几乎与木板平齐,睁大眼睛显得分外认真,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左边再高一点?”
树上传来了一阵窸窣,几片树叶落了下来,木板微微地偏移了一点,随后就听到了源满朔的声音:“现在呢?”
源赖光伸出手比量了一下,然后脸上绽放出了大大的笑容,高兴地说道:“可以了。”
源满朔将绳子打了个死结,然后拍了拍手就从树上跳了下来,刚落地转头就看到源赖光在想要起身的时候,似乎是因为蹲的时间太长了,所以一时间脚下一软一头向前栽了下去。
源满朔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接,就看到源满仲直接用手扯住了他的衣领,然后手上用力一提,将源赖光直接提溜到了他的怀里,带着两分好笑地说道:“说什么要保护朔,结果这不是连站都站不稳吗?”
源赖光的耳朵蔓延上了一抹红色,强自镇定地说着这是意外,然后在对上源满朔的目光时,他默默地选择了扭头将自己的脸埋进源满仲的怀里,催眠自己源满朔没有看到刚才那么丢人的一幕。
源满朔为了照顾源赖光的面子没有笑出声,但那双眼睛却盈满了笑意,他和源满仲对视了一眼,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不来试试秋千吗?”
源赖光动了动,最后还是对秋千的好奇占据了上风,他挣扎了一下,想要让源满仲将他放下来。源满仲挑了挑眉,干脆走到秋千旁,将源赖光直接放了上去。
源赖光下意识地抓住了两边的绳子,他的双腿在半空中晃悠了一下,没能触及地面,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了源满仲的声音:“那我可就推了?”
“等等,父亲…”
风声在耳边掠过,源赖光睁大了眼睛,天空在一瞬间离他是那样近,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天边的云彩,然后在到达最高处的时候,他从天空中落下,身后的手接住了他的身体,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身后时时刻刻都有着让他安心的人的存在,然后将他再度推了出去。
“还要再高一点吗?”
“当然!”晴空落入了他的眼睛,源赖光看到源满朔站在前面冲着他微笑,他的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欢快的笑容,在这个时候才表现出了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再高一点!”
“再高一点!”]
源赖光坐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垂下眼,手松开了攥紧的绳子,从上面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了木板的边缘,似乎是在摸索着什么。
[我就说赖光会喜欢的。]
[其实也没有特别喜欢。]
[口是心非哦,赖光。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朔你不用听他的。]
[我才没有!]
[这可是亲手做的呢,虽然有点简陋…要不要留点“纪念”?]
源赖光的指腹触及到凹凸不平的刻痕,莫名的停顿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地、像是想要体会着什么一样抚摸了过去。
より…
[让我想想留点什么好呢?也不用太过复杂,就刻上…]
刻痕在时间的流逝中已经变得有点模糊不清,但源赖光却能清晰地感受出来,每一个痕迹、甚至连上面不是那么连贯的转折在他的心中都是那样的清晰,清晰到那就好像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
…みつ。
[赖光。]
父亲…朔…
现在…
源赖光抬起头,虚虚地用手挡在了眼前,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从他的指缝落入了他的眼睛,刺得他眼睛生疼。
…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赖光少爷,您在这里…赖光少爷?”源佑柊的脚步静止在了原地,他有些怔愣地看着源赖光,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佑柊。”源赖光转头看向他,阳光在他的脸上反射出了点点晶莹的光,但他却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了,开始准备继任仪式吧。”
已经没有继续等待下去的意义了。
源佑柊闭上了眼,似乎想要掩藏住自己眼中的情绪,然后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是,赖光少爷。”
第580章 血色之年(十三)
“不行, 这件事必须确定下来,不然一切都是无用功。”麻仓叶王按揉着太阳穴, 心中不好的预感让他越来越感觉是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确认?怎么确认?”源晴织站在那里, 声音低沉地说道,明显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还不是要再重复一遍?”
“这很容易。”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 不怀好意地说道, “只要我在这里展开领域的话。”
你能不能闭上嘴。麻仓叶王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屏蔽掉了两面宿傩的声音, 不然他真的忍不住跟两面宿傩打上一架,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思考过后决定道:“不,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所以这就是你们上门来的原因?”安倍晴明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鬼知道当他发现麻仓叶王他们的咒力出现在自家院子里时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他们到底有没有一点被悬赏通缉的自觉?明明他们上一秒还在打生打死,现在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当他不会把他们供出去吗?“你们是不是太相信我了点?”
“不,准确来说也不是相信你。”麻仓叶王看起来分外淡定,他似乎很确定安倍晴明不会拒绝一样, 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相信你对朔君的在意。”
安倍晴明的表情十分不好看,他看起来很想要骂人, 但最后还是泄气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终究是没有办法对跟朔君有关的事情置之不理, 他用手抹了把脸, 低声说道:“不是没有成功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麻仓叶王低声说道, “我不确定究竟有没有成功。”
“什么意思?”安倍晴明试图用茶水压一压自己的火气, 但刚倒上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听到了麻仓叶王的话,他的手一僵,霍然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了一抹惊疑。
麻仓叶王大致描述了一下他用《泰山府君祭》交换而来的晶体的模样,手中浮现出了一个接近的虚影,只是感受不到那种熟悉感和压力:“我感受到的确实是朔君的咒力,我有点怀疑那其实是朔君的灵魂,毕竟用作交换的也是灵魂,但不知八岐大蛇究竟酝酿了多久,在最后时刻…”麻仓叶王顿了一下,有些沉郁地说道,“是我太大意了。”
等等,朔君的灵魂不是…安倍晴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还记得源满朔当初说过他是通过分裂灵魂来承载领域,那么现在就又多了一个问题,麻仓叶王所交换而来的,是朔君全部的灵魂吗?
感觉并不像,如果是完整的灵魂的话,朔君即使是无意识的状态,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被八岐大蛇带走,更别说照麻仓叶王的描述来看,八岐大蛇无疑是处于虚弱状态的。
安倍晴明心中这样想着,稍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就察觉到了一个难办的情况:要知道他根本无法占卜到朔君的领域的分毫,那么携带着朔君部分领域的灵魂碎片…能够成功吗?
“晴明阁下?”
“…我可以试试。”安倍晴明缓缓点了点头,他姿态端正地净了净手,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和流云,闭上眼手指一捻,手中缠绕着金丝的竹签上顿时笼罩上了一层薄光。
到目前为止看起来还一切顺利,但安倍晴明的额头上却冒出了薄汗,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他小心地勾连起了咒力的流动,就在下一秒,他的手中忽然爆出了一团火光,刚刚还莹润的竹签瞬间变为了黑灰被风吹走。
“这样不行。”安倍晴明并没有感到诧异,他的心中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不过这至少能证明那确实是朔君的灵魂的一部分。”
“一部分?”麻仓叶王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许其实在他的心中,那么多灵魂也无法将朔君换回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但这同时也代表了一件事,那就是就算他再发动《泰山府君祭》,只要无法找回被八岐大蛇所夺走的那一部分,那么朔君永远都无法回归完整苏醒过来,“能找到八岐大蛇藏在哪里吗?”
安倍晴明表示他的占卜真的只是用来占卜吉凶的,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出来什么,不过…改一改说不定可以?安倍晴明极其不坚定地决定试一下,但事情显然并没有那么简单。
安倍晴明平静地甩了甩自己被火燎得焦黑的袖子,遗憾地说道:“不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就好像被什么阻隔了一样,根本辨不清是在哪里。”
“废物。”两面宿傩一手撑着脸,闻言不耐地说道,也不知是在说他们当中的谁,但无论是谁,估计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敢于如此明目张胆地在两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两面宿傩,别以为我们是合作关系,我就不会…”
“合作?”两面宿傩语气古怪地打断了麻仓叶王的话,他挑了挑眉,猩红色的眼睛充斥着的是轻蔑和反复无常的邪恶,“那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麻仓叶王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原本就只是勉力维持的“合作”在此刻清晰地显现出了裂痕,或者说裂痕在一开始就存在,他们的“合作”不过是因为暂时的目的相同而构出的假象罢了:“现在就想要翻脸了?”
“既然你给不出我想要的东西…”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又为什么要‘迁就’你呢?”
“迁就?真是令人恶心的说法。”
气氛一时间变得紧绷起来,而源晴织却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一般,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并没有什么理由和逻辑,但他在那一瞬间想到的,是八岐大蛇是否是因为永太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防备占卜、预言之类的东西,才导致了现在无法找到它的行踪。
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他抛下了一切,最后却连家主大人的面都无法见到吗?
在平安时代的观念之中,在大多数时候,影武者和他的主人会被认作是一体的,即使是在死后,他们也会在死后的世界重聚,可是…
源晴织感觉自己好像被巨锤砸中,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要挣脱出来,带来了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他用力地抱着头,大口地喘着气,却似乎只有微乎其微的空气进入了他的身体。
他与他的家主之间的联系在他抛弃掉他的身份,抛弃掉他的姓氏之时就已经断开了,如果能够让他的家主重归的话,他并不为此感到后悔,可是为什么?
神啊,求您…
源晴织感觉眼前一阵模糊,滚烫的液体从他的眼眶中淌出,落在地上,满地的鲜红。
对您的信徒…多一点怜悯吧。
“晴织?”安倍晴明惊愣地看着源晴织的面颊上淌下了血泪,原本黑色的眼睛中显露出了一种剔透的红色,里面像是有雾气在流动,身上散发出了一种诡异的咒力波动,“这是…”
源晴织的耳边响起了仿若玻璃破碎的声音,无数的画面汹涌地冲进他的大脑,在他的眼前闪回,可唯一能吸引他注意的,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家主大人…”源晴织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用手去抓住,一段模糊的信息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随即他一口血喷了出来。
“咳咳…”源晴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