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房。
张明辰一一敲门过去。
“诶，鹏程，卫欣呢？”
“他……嚯，他在洗澡。”张鹏程说。
“洗完，让他来我房间一下。”
次日，01:00.
张明辰蹲坐在床边，盯着手机屏幕。
一条短信弹出。
【卫欣：“辰哥，我身体不太舒服，好像有点感冒，太迟了，明天再说吧。”】
【张明辰：“过来，就现在。”】
发完短信，张明辰走到窗边，拿出打火机，点烟。
这是他今夜的第八支香烟。
?
半个小时之后，卫欣终于来了。
“坐。”张明辰淡淡地说。
房间没开灯，一片昏暗。
卫欣的脸色铁青，眼睛里泛着血丝，和白天刚开始训练的时候完全不同。他的头发没吹干，还在滴水，淋得胸前的睡衣一片湿痕。
张明辰背对着卫欣，以朋友的口吻说：“卫神，你应该听说过，一个战队的打野位，不仅守的是峡谷的三路，有时候，还要守卫一场游戏的公平。”
卫欣捏紧手表。
“我没听说过。”
“那是你入行还不够久。”张明辰说，“从诸神算起吧，十次出意外，九次的过错在打野，打野掌控着一场比赛的节奏甚至输赢，是最容易犯错的位置，肩负这么重的担子，确实很辛苦。”
卫欣说：“辰哥，我没要打假赛，柏宁今天找我，也不是为了WST……”
开关啪嗒一动，灯亮了。
“我提打假赛了吗？”
张明辰转过身。
卫欣觉得灯光刺眼，拿手遮眼睛。
“辰哥，我……”
“你糊涂啊。”张明辰丢了烟，伸出手，指节敲向卫欣的脑门，“你即使不主动报告，回来，回来知道我找你，也该清醒了，你却还想蒙骗过关。这不是盘口，卫，神，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不是盘口，这是晋级赛，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卫欣抱着头，咬紧牙邦。
“你知道过两三年，会有多少资本进入，会有多少流量冲击？到时候，你躺着都能赚钱，知道吗？！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张明辰说，“真是穷人穷命！”
“够了！”
卫欣听到「穷」字，愤怒反击。
“有多少流量关我屁事！我又不像夏凉，开一个直播都能傻乐傻乐的，我家里有多少人等着我吃饭！辰哥，二十万奖金，NDL拿了二十万奖金啊，我只拿到一万五，那剩下的钱去了哪里？！就算两三年后的奖金翻倍，我又能拿到多少？！”
张明辰说：“事态现在究竟如何，钱收了没有。”
卫欣红着眼不说话。
“你不说，好，那我给你算一笔账。”张明辰开启计算器，“保底估计，你如果是NPL首发选手，未来的月薪不会低于一万，年底还有五至八万绩效奖金，再按KL目前的赞助，一年至少四场商业活动，这边你个人能拿十万以上……”
一零零零，乘以，十二；
加，五零零零；
加，一零零零；
……
计算器的声音振动空气。
等于，卫欣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数字。
七位数。
张明辰说：“此外，我这个人最不喜欢道德绑架，对不起队友这种话，我就不说了，但，你既然买了这块表，大抵还是要面子的，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辰哥！别说了！”
卫欣抹一把脸，噗通，跪下了。
张明辰说：“你不要这样，太难看。”
“我对不起大家。”卫欣说，“五十万，他们承诺五十万，先给十万定金……”
卫欣一五一十全招了。
WST的管理层出手极其迅速。
柏宁只是一个传话人。
下午，柏宁和卫欣在卫生间私聊，只要卫欣在小龙/大龙团或线上Gank的时候「适度失误」，输掉比赛，就可以得到魏家人私下给他的五十万人民币。
卫欣害怕，态度很犹豫，柏宁就传魏家人的意思，可以先出十万定金，并让卫欣的家人傍晚去陕城东街菜市场拿钱。
傍晚，卫欣收到家人电话。
钱拿到了。
“我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昏了头……”卫欣哆哆嗦嗦说着话，语无伦次，“我就瞎算了一下，打多少年才能拿五十万啊，我太愚蠢了，辰哥……对不起……这件事如果捅出去，我这辈子就毁了……我，我会好好打比赛，好好打比赛。”
?
02:00；
3012房，柏宁在小厨房做了一碗绿豆汤，摆在盘里，和药片一起端到床头。
夏凉和季天在看比赛录像。
“小夏同学，该吃药啦。”柏宁开口。
“你等等。”
季天拦住夏凉，先把绿豆汤拿过来吃了一口，吞下，才肯把勺子还给夏凉。
夏凉说：“你干什么？”
季天看着柏宁说：“试毒。”
柏宁微笑。
“柏宁，对不起啊。”夏凉回过头，一手拎住了季天的耳朵，“季神，凡事都有一个度，一次两次我觉得你可爱，三次四次，我也是会生气的。”
“轻点！好好好我知道了！”
季天叫着躲开。
叮-咚——
正这时，门铃响。
柏宁开门。
张明辰与柏宁对视。
“张领队。”
这回，柏宁收起微笑，低下了头。
“你出来一下。”张明辰说。
“柏宁是小夏同学的护工。”柏宁说，“其他人的要求，柏宁没办法……”
张明辰说：“邓方，如果你不想害了你老婆魏璐璐，跟我出来，解决问题。”
柏宁冷笑了一声，神色忽变。
门前卷过冷暖气流。
“辰哥。”
夏凉叫住张明辰。
“怎么？”张明辰说。
“柏宁是我的护工，如果要辞退他，或者投诉他，我应该知情。”夏凉抱着被子坐起来，一边说，一边放平了自己的双腿，“我想知道始末。”
“那，也好。”
张明辰犹豫片刻，拽回柏宁，关门。
柏宁说：“张领队，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房间亮堂堂的，夏凉的床就像一片观众席。
夏凉就这么看着，看柏宁脱去那层彬彬有礼的人皮，变成了一只散家的走狗。
录像打开，声线波动。
“邓方，你的银行工资卡号我有。”张明辰说，“现在，我把某些人用于利诱我方队员的十万块钱一分不少地退给你，请你查收，可能的话，转告相关人士，KL抵制任何名义、任何方式的贿赂行为，KL坚决维护比赛的公平公正公开。”
APP转账记录留下了。
录像中的张明辰，既义正言辞，把柏宁当作赛事方的工作人员，又弦外有音，暗示了重金背后的种种瓜葛。
柏宁不敢反驳，仓皇接受。
?
02:30；
夏凉以不适应药饮为理由辞退了柏宁。
一场风暴在他的内心卷刮起整片森林的叶子，又悄悄平息于黎明将至之时。
他比季天更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如果没有季天的直觉，没有季天一意孤行对他的保护，KL二队会面临一场万劫不复的灾难。
他至今还记得《饥饿游戏》里的台词：有些游戏，比真正的战争还更残酷，请忘记你已知的一切，看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季神。”
夏凉不自觉地往被子里缩。
“别怕，别怕，我在呢。”季天应道，“可我还是想不通，如果柏宁没有对你下手，那会是谁呢？谁收了那十万块钱？不可能是辰哥自己收了又退吧？”
夏凉岔开了季天的话。
“刚才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那有什么咯，我命中缺你，就只能死不要脸缠着你了。”季天枕着手臂，笑说道，“好吧，不管是谁，反正咱现在都还是一条心，晋级赛，碾碎他们。”
“嗯。”
夏凉郑重地重复了一遍破茧的开场台词。
“碾碎他们。”
作者有话说：
捉虫；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 逆流而上 ◇
过去受的虐，此刻派上了用场
一周内, NPL夏季赛收官，活动气氛在EMG和KL的对决中达到高潮，两支种子以3：2的比分完成BO5，EMG夺冠, 同时, 比赛累计观看人次刷新历史记录。
FG摘得季军荣誉, 并在随之举行的冒泡赛中拿到了世界赛三号种子的位置。
高潮过后, BO5升降级赛在暗流涌动中开始。
9月14日中午, KL.A进入园区。
下雨了。
云层间游着闪电。
园区内, 三三两两的雨伞逗留在工业艺术雕塑旁，世博大舞台的机翼房顶已经被镀成了红蓝两色, 门口「之」字形栏杆间陆续走过观众。
入馆的路有三十米左右的露天段。
冼时初戴着口罩, 一路把雨伞压得很低。
两旁围着内穿KL、ART和WST的文化衫, 外披雨衣, 肩挂相机的狂热粉丝。
“初心, 初心, 初心。”一个戴卡蒙帽的男生问,“听闻你在KL受管理层打压并不如意, 而ART现在情境不容乐观，请问你是否会考虑回ART任职呢？”
“本场晋级赛的解说是叶飞驰, 见面时, 你会与老队友说话吗？”男生追问,“你是否想借魔方计划，向指责死亡团战的粉丝证明自己呢？”
“初……”
冼时初收起雨伞，往外甩了甩水, 扯出塑料袋裹着, 头也不回往场馆后台走。
场馆内的灯光如染料。
钢铁三角桁架上印洒红尘与蓝羽。
音乐为GLORY乐团演唱的新曲《Against the Storm/逆流而上》.
大屏幕中两位男解说, 一个是解说过NDL、对KL?A和EMG?A都很熟悉的晓晓，另一位扎着手绘风领带，略显面瘫的人，正是刚从ART退役的叶飞驰。
场间环绕着叶飞驰的声音：“KL?A是一匹从NDL杀出的黑马，在春季常规赛的时候他们还名不见经传，但到淘汰赛，他们的状态一下子就拉到满级，而且后劲充足，越打越稳健，我觉得，他们绝对是有实力与WST一战的。”
晓晓说：“可谓「名师出高徒」吗？”
叶飞驰：“……”
冼时初在幕后，抬头看了一眼屏幕。
下一秒，屏幕的镜头切成冼时初。
冼时初调头回休息室。
弹幕墙：
【哈哈哈晓哥牛逼！】
【ART！起飞！】
【叶队55566】
【初心：？？】
“春季赛四强结束之后我和时初一直都有交流，我认为魔方的核心在KL一贯的运营体系，再加上不同局面的转圜能力，就是他们长远的基础。”叶飞驰说。
“KL.A遇强则强，总是切磋琢磨当中前进，它在赛程节奏上不会像EMG那样，哗，突然亮出刀锋，也不是像EST、FG那样，诶，只专注于一种战术，我把它打好我就全盘通吃，不是的，KL?A是一支……”晓晓说。
“陪玩队。”叶飞驰说。
“陪玩……额不是，叶队太幽默了，差点把我绕进去。”晓晓说，“我是想说，可以看到，年轻一批的选手已经成长起来了，倍受关注的两个人物，诶，一个是JiTian，一个是夜愿，今年都有很惊艳的表现。”
叶飞驰保持面瘫。
“好，欢迎挑战今年NPL晋级赛的新人，KL.A.”
“也欢迎为守住荣誉而背水一战的老成员，WST.”
?
灯光汇聚。
双方队员上台。
夏凉原本认为，WST的队员一定生着蛇蝎身段、獐獾面孔，只恨自己没有能揭露其罪行的证据。
可当他登上台面，看到的却是五个如同镜子照出来的少年。
灰色的短袖队服，牛仔裤运动鞋，其中，打野选手云启、中单选手方肖顶着大众黑框眼镜，上单阮元二佩戴风靡今夏的小米手环。
射手Rey竟然还穿和季天同款的豆豆鞋。
强光照耀之下，这些人的眼神一般清澈，上机的脚步一般从容，他看不出任何区别。这些人，真的知道管理层做的事吗？他的迁怒或许也只是在盲目瞄靶。
还能是一场公平且纯净的比赛吗？
“夜愿！我爱你！”
一瞬间，夏凉又听见某个人似乎是抢到麦克风，对他喊出了一声「爱你」。
“呃……”他往观众席看，两层的馆场浩瀚如海，忽然，一个LED灯牌出现在二楼正中位置，牌子上彩色的滚动字体很亮眼——“夜愿加油！By沉默的羔羊”
夏凉闭眼深呼吸，戴上耳机。
他的心中渐渐有了答案。
经历过「直播认证」、「护工间谍」两件事，纯净一词换过无数种定义，他却依然要战斗下去，因为他看清了自己的敌人。
他要碾碎破坏公平的人。
【确认：进入BP】
?
机位之前燃起光焰。
“这很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以主教练的身份给你们布置战术。”冼时初说。
“冼教！”
“为什么啊。”
“冼教……”
“不会的教练！”
“冼教？！”
“但也可能不是。”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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