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快乐,夜神
颁奖原定在晚间十点半进行, 线路故障又推迟了二十分钟,地铁快要关闭,所以观众已经走了很多,剩下的大部分是从事相关职业的人员。
EMG全体队员黯然离场。
夏凉和队友们来到奖杯面前。
到了这一刻, 澎湃的心情渐渐退潮。仪式不复杂, 彩带洒落, 冼时初、张明辰、五位首发、三位替补, 一起捧起象征破茧主题的「半边羽翼」。
他们被永远记录在NDL的历史中, 功过, 留给后人评说。
大屏幕,峡谷春雨朦胧。
前排, 闪光灯不间断。
夏凉的腿仍不安分。
他自知反正也摸不到奖杯, 于是就凑在旁边, 伸出手, 朝奖杯的方向摆出一个求抱抱的姿势。
摄影师倒数。
“3!2!1……”
夏凉正要开笑, 在「1」刚结束的瞬间, 突然, 所有人不约而同停止, 他见季天打破「众星拱月」阵型,一只手臂绕到他的膝盖下, 一边肩膀抵在他的耳旁。
“上来。”季天说。
夏凉抱住季天的肩膀, 稀里糊涂被季天抱起来, 高卧在KL队伍的最中央。
奖杯放在他的怀里。
“1!”
闪光灯定格这一幕。
夏凉心中很暖,笑得却很呆。
他是没想到,奖杯远比预料中的重, 仿佛五片羽毛汇聚在一起, 就重过了泰山, 他一个人举不动,只能搂着。
简短采访过后,工作组合影,詹铭、周琼、晓晓、佑佑、主持人、赞助商同框留念,夏凉又看到了舒珏,他们的脸上写着「疲惫」二字,脚步却坚实有印记。
?
“季天。”
队员解散,张明辰单独叫住季天。二人趁工作人员清理现场,留在没有锁门的休息室谈话。
季天坐在椅子里,原地转圈。
张明辰笑了笑:“怎么魂不守舍的啊?”
季天说:“担心夏凉一个人回去不方便。”
张明辰说:“这个嘛,有其他人同路,不会的。”
季天说:“嗯,知道。”
张明辰也找了一个位置坐,低头翻找公文包,说道:“春季赛结束,你们可以好好放松一阵子,但是在此之前,你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办清楚。”
季天说:“什么事?”
一本白皮书被放到桌上,黑体字标题醒目:《NPL/破茧甲级职业联赛规范》。
季天拿起来,翻了两页。
张明辰说:“翻到第十一章 、十二章,把我用红笔划出的重点读一遍。”
季天抬起头:“辰哥,你逗我?”
张明辰说:“读。”
【第十一章 ,选手及俱乐部行为-第二小节,不专业行为-第五条:职业队员不应该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做出「虐泉」行为(虐泉的定义为,不以取得胜利为目的,进入敌方泉水,攻击敌方队员的行为,最终解释权归赛事方所有。)】
【第十二章 ,惩罚-对选手的虐泉行为,应酌情处以一千至三万的罚款。】
季天读完,合住书,啪的扔回去。
“我没有虐泉,我主要是,为了防止他们复活出来阻止我们。”
“你确定?”
张明辰拿出手机,点开KL队内语音文件。
【进度条拖到末尾,播放:
WeiLong:“季天!快回来!”
JiTian:“你A基地,我虐泉。”暂停,播放结束】
张明辰问:“还要狡辩吗?”
季天:“……”
张明辰说:“罚款的两千块钱,俱乐部已经替你交了,但是发微博向EMG队员道歉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必须自己完成。”
“我不道歉。”季天掰了一下手指,争执道,“虐泉怎么?是他们上单Ken先亮31标志的,我不管,谁欺负夏凉,我就虐谁,终生禁赛我也敢干。”
张明辰说:“你不要得理不饶人,EMG打得并不丢脸,同样,Ken也会道歉,也要交罚款,我还是那句话,一码归一码,你再犯冲,我就让夏凉本人来评理。”
听到最后一句,季天不动了。
“别,他好不容易才对我有感觉。”
张明辰说:“哈?”
“说了你也不懂。”季天说,“算了,那我只问一句,我和Ken谁罚的重?”
“还真是……”张明辰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Ken交三千块,比你多一千,行了吧?”
季天说:“我倒没什么,可是,Ken发微博必须@夏凉,不能少于两百字。”
张明辰说:“好,我和赛事方沟通。”
季天这才同意服从纪律。
张明辰摇摇头,把被翻乱的白皮书整理好,拉开季天的双肩包,塞了进去。
“这是你的假期作业。”张明辰说,“给我仔细读,回头我要一条一条考你。”
“啊?”季天说,“凭什么又是我,那夏凉不用吗?其他人不用吗?不公平!”
张明辰站在门口,关了灯。
季天没有求得答案。
?
叮咚,电梯门打开。
夏凉一出来,其他队员已经在等自己。
集体穿过走廊。
大红地毯松软,轮椅轧过没有噪音,夏凉的耳边全是林日升欢快独特的声调。
经过小半年的辛苦奋斗,五位首发在实现NDL冠军梦的同时,也拥有了个人一万五的奖金,以及小半个月的假期。
“现在终于解放了,我们去SPA如何——”林日升说,“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卫欣说:“我就不去了,我回家。”
张鹏程玩着微信。
林日升说:“Co神呢——”
张鹏程一脸傻笑。
林日升说:“Co神??”
夏凉听到这里,才突然想起自己未完的使命。
“那个,Co神,我有事找你。”夏凉说,“方便的话,就去茶水间说吧。”
张鹏程说:“没空,今天520呢。”
夏凉说:“就是关于米亚姐的。”
?
茶水间,烧水锅炉嗡嗡工作。
“你说什么?!”
张鹏程呛出一口水。
“经过就是这样的。”夏凉打开支付宝,把米亚转给他的一万五归还原主。
张鹏程说:“你早就知道?”
夏凉说:“是,但因为那时马上就要决赛,米亚姐担心影响你的发挥,所以让我先不要告诉你,等打完了,再……”
“你帮她做好人?却瞒我?!”张鹏程说。
夏凉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被张鹏程喝住。玻璃门映着张鹏程的脸,脸上的神情从震惊到悲伤,再化为愤怒。夏凉才意识到,这件事情自己处理得不够老练。
张鹏程重复说着一个意思。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整整五天,你看我,是不是就在看一个笑话?”…“你还真是守口如瓶啊,你帮她,却瞒我。”…“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正义?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知道,我这人没什么求上进的,但我对她是真的。”
夏凉听着,也不好受。
“Co神,我没经历过这种事,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对不起。”夏凉说。
“你有没有把我当兄弟?!”张鹏程说,“我宁可被捅刀!也不想被戏弄啊!”
嗒,锅炉指示灯跳成绿色。
夏凉按动前进,拦在门口。
“干什么?”张鹏程说。
夏凉转回来,说道:“我没有戏弄你,只是,我不光为你一个人,也为……”
“为KL?”
张鹏程笑了。
夏凉说:“对啊。”
“好,是我该和你道歉。”张鹏程打开水槽的龙头,一边洗手,一边说,“今天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吧,谢谢你替我保守秘密,其实也没什么丢人的,天下送不出礼物的人多了呢,但从今往后,我的私事,请你不要扯到KL.”
水龙头旋紧。
张鹏程走了。
“好,我记住了。”夏凉面对着昏暗的空间,听残留的水滴,啪嗒,落下。
?
回到2608,夏凉正要掏房卡,门打开。
季天已经回来了。
“夜神,欢迎光临爱的House.”
“你谈完啦?”夏凉说。
“当当当——”季天展开一张巨大的沪城地图,五彩缤纷的街道挡在他面前。
夏凉心中本来还因为张鹏程的事情阴郁着,忽然看到这一幕,配上季天的手机正播放的《我的歌声里》,又开心笑了起来。
这一次,笑得自然又轻松。
季天用轮椅导航,把四月推荐的打卡地点串在一起,做了一张「宝藏图」。
尽管他素来不擅于计划,但涂涂改改,总是拼凑出满满当当的一个假期。
第一站:小欧康复诊所;
第二站:人鱼网咖;
第三站:口袋网咖;
……
第N站:夏の恋网咖;
“你老实说,谋划多久了?”夏凉说。
“临时想的啊。”季天把地图铺在床上,说道,“但是,你不能翻脸不认人。”
夏凉说:“我什么时候翻脸不……”
季天说:“你亲了我。”
“我……”夏凉移开目光,看向宝藏图,“我当然记得啊,没想不认人。”
季天说:“所以,这张图就是我回赠你的礼物。”
夏凉说:“哈……嗯。”
当时,他也不知怎么,看到季天的脸颊近在咫尺,就凑过去亲了一口,现在抵赖已经晚了,他必须要维持自己风流情圣的形象。
“你画的真……”
“好了好了,别夸了。”
“嗯?”
就在夏凉要当真,并作出「认人」的回应的时候,季天走到后面,把夏凉从宝藏图旁推走了。夏凉有些窘迫,如此,他的目光就又无处安放。
“不,不是礼物吗?”夏凉说。
说完,他才看到摆在桌子上的大礼盒。
“啊!!”季天说:“520快乐,夜神。”
夏凉回过头:“什么啊?这么大。”
季天说:“自己拆开看咯。”
夏凉伸手,把盒子抱起来,放在膝盖上。
纯黑礼盒,绸带的质感很好。
……
夏凉的喜欢来得很容易,面上说着挑剔的话,都还没看见礼物,双腿就已经恢复平静,不抖了。
第39章
? 礼物 ◇
哪壶不开提哪壶
“哇。”
夏凉拨开花瓣和巧克力, 看见一双纯白的阿迪达斯。
2014-Ultra Boost.
其实从小到大,夏凉的家庭条件虽然不好,但也不缺礼物,尤其寒暑假期, 会有各类志愿者组织通过社区联络他。陈淑贞和他都看得很开, 不想浪费别人宝贵的青春, 一般就让志愿者摆拍几张照顾他起居的照片, 直接算作义工时长的证明, 因此, 志愿者会回赠他一些礼物,作报答。
这些礼物, 有辅助工具, 如防褥疮气垫、恒温热水袋、握力器等等, 也有平时慰问活动常见的, 如牛奶水果点心、生活日用品以及花草字画等艺术品。
只有一点, 从未被触及, 那就是鞋子。
送礼最怕的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给盲人送平板, 给聋人送耳机,给瘸子送鞋, 这都是一般人不敢做的事情, 所以, 夏凉的鞋子,一向是他自己选。
他很喜欢鞋子,尤其是初高中最流行的帆布鞋, 尽管陈淑贞认为, 他应该穿拖鞋, 既方便又不挤脚,可他依然坚持自己的嗜好,每天孜孜不倦地系鞋带。
他的脚尺码小,小学选童鞋就总和低年级撞同款,到初中,男鞋已经很少有36码了,他的选择就只有一些品牌鞋的中性款。
万斯、匡威等等。
他的理由是,这些品牌虽然贵,但是,他可以穿很久,他的帆布鞋永不开胶。
季天却是第一个胆敢冒大不韪,送他跑鞋的人。
还不是普通的跑鞋,而是阿迪达斯,是与流行时尚的帆布鞋完全不同的风格。
“季神,你应该先看一下我的购物车的。”夏凉把鞋子里的纸团,说道,“那两双1970s,我都放小半年了,正要买呢。”
“换个口味啦,夜神,你信我。”季天解开鞋带,拉平拉直,“匡威好看,就是有点硬,对比起来,阿迪的跑鞋舒适很多,也不丑啊。”
夏凉低头看着盒子。
“丑。”
季天说:“哪里丑了?爆款啊。”
夏凉说:“那你帮我穿。”
“行。”
季天笑了。
?
鞋盒旁还有一个小盒子。
拆开,里面是毛绒短袜。
“你看不到,你的小拇指侧边,喏,经常会被压出这样的印痕,久了长褥疮怎么办?其实呢,除了穿拖鞋,解决的办法千千万,现在就有一条啦。”季天说。
季天坐在轮椅前,把夏凉的脚放在自己怀里,裹上蓬松的毛绒袜,然后套进跑鞋,再把鞋带穿进孔里,一线一线拉紧。
夏凉说;“别拉太紧。”
季天说:“刚好,不紧。”
夏凉说:“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会压脚。”
季天说:“购物车,清了吧。”
夏凉不得不承认,他的脚就像一个芭比娃娃,怎么装扮都行,他过去只是习惯了牛仔夹克,可现在被季天换成毛衣棉裤,也挺好看。
季天扯着鞋带头。
夏凉抱着礼盒,挑出巧克力,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