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变化,凌吱没由来觉得能触到什么,又催了一遍,“快点。”
“既然要模拟犯罪现场,你怎么着也得把腿抬起来吧?”佟虎用靴尖碰了碰凌吱的脚,“凶手可不是你这么躺的。”
“不对,应该是你把我腿抬到肩膀,然后趴在我怀里,我看看推开你需要多大力气。”凌吱理清楚思路后,张开双臂。
佟虎按要求将凌吱脚踝搭到肩膀,跪步前行,双臂撑在凌吱耳旁,与之对视。
他没有说话,以免打断凌吱思路。
凌吱筋骨极软,哪怕他再往前挪上两寸,也不会感到吃力。
这小耗崽子生得俊俏不说,皮肤更是气死太阳的白净,一点都不像风吹日晒的糙汉老赵。
可能手感也不错,三脚猫功夫根本没练出肌肉,肚子上的肉软乎乎的,颊上婴儿肥还没褪尽,嘴里要是含着吃食,有点儿像他养的那只小仓鼠。
“不对,这样我就挠不到你后背了啊?”
凌吱被怪异的姿势弄懵,腿若是搭在佟虎肩膀,手就根本抱不到佟虎,总不能抓脑袋吧?贺霖的头发不算乱。
“因为这个时候的本能反应不是挠人。”佟虎俯身将脸凑到凌吱侧颈,见凌吱僵了,哭笑不得道:“你得放轻松,不然怎么找本能?”
睫毛尴尬地扑闪了两下,好在佟虎不是真亲他,不然腿架这么高,还击都够不到要害。
凌吱不歧视龙阳之好,只不过世上美艳女子还看不过来,谁有精力去管男子够不够英俊气概。
“我只是想帮你进入状态,没打算真吻下去。”莲花纹地砖跪得膝盖疼,加上心情莫名怅然,佟虎迅速起身,脸色不太好看。
凌吱瞧出后忙不迭拉住佟虎手腕,随口撒了个善意的小谎,“是我的问题,脑袋里全是凶手与贺先生云雨,贺先生已经凉了,我觉得有点瘆人,还有点恶心……”
佟虎闻言心下一沉——
那个“恶心”,刺到他了。
第7章 我不是归你管吗?
视线从绷直的唇缝移开,凌吱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他不打算究其原因,也许转移注意力能更快地驱散眼下诡异的气氛。
箍着佟虎手腕的手也不松,凌吱一屁墩儿坐回老位置,又将佟虎往怀里拽了拽。
“虎子哥你过来点,我还有一个问题呢。假使凶手的腿搭在贺先生肩上,那贺先生若是动起来,凶手不会满地打滚吗?”
佟虎被凌吱拽得趔趄半步,俯视角度下,凌吱的身体只有一小团,发髻虽梳得利落,可额前、耳鬓、后颈,皆炸出少许乱毛,绒乎乎的,让人想揉。
手比心诚实,佟虎出于私心轻轻拍了下凌吱脑门。
凌吱以为佟虎要与他再演示一遍,乖顺躺好。
“地砖上的莲花纹不算深,防止打滑应该够了,所以凶手可能是这么做的。”
佟虎蹲身将凌吱手臂举过头顶,旋即抬起屈着的小腿前推,力道不大,频率却不低,凌吱失去支点,条件反射下本能地用指甲扣住地砖。
凌吱醍醐灌顶——
指甲反复与地砖纹路摩擦会变得异常粗糙,一时半刻不可能长回原样,而且他们还忽略了一条,既然已经大胆假设凶手与贺先生熟识,那云雨间的“电闪雷鸣”肯定不会躲闪,残迹应当也不少。
“虎子哥你真是帮了大忙了!”凌吱起身后一拳砸在佟虎肩头,“走,去贺先生卧房。”
“你知道凶手身份了?”佟虎被小拳头砸得心头一阵舒坦,神情跟着云开雨霁。
“摸了个七七八八吧。”凌吱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跛脚跑到文成斋斜对面,推开贺先生的卧房门。
说是卧房,其实是柴房改的。空间小,朝向也不好,不见什么阳光,屋内除了张旧木床,就剩靠窗的小桌和一把掉了漆的木凳,桌上简策蒙了层薄尘,久不点燃的油灯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凌吱直奔床前拿起贺霖的木枕,指腹拂过侧面精致的芍药纹路,“上次进来时,见贺先生寝具花纹很是别致,当时我还纳闷贺先生对睡眠慷慨至此,不像个读书人,现在看来是我浅薄了。”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木枕应当是上巳节郎情妾意的信物,是那人送贺先生的贴身礼物。”
凌吱说着翻过木枕,底部右下角小小的一行情诗映入眼帘「城南桥头逢甘霖,细雨霏霏,涟漪微微。」落款,封午。
肩膀因忽而发笑颤了颤,道不明的情绪在鼻腔悠悠荡荡,凌吱缓舒一口气,抬眼看向佟虎,“咱们去六扇门报官吧,凶手该是不跑的。”
佟虎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顺带接过凌吱怀里的芍药纹木枕,“要给贺先生送过去吗?”
被猜中心思的凌吱不可置信的微张唇瓣,蒙住瞳孔的雾气使得佟虎轮廓分明的五官柔成了水中月,他有些看呆了,冷漠的人要是温柔起来,腊月的梅花都得甘拜下风。
出了房门,倏尔春雪如飞羽,飘飘摇摇。
凌吱摊开掌心,任雪融成一滴热泪,他握紧那滴泪仰起脸问佟虎,“贺先生不后悔,对吧?”
搞不懂凌吱巴掌大的脑壳里哪来的多愁善感,佟虎不具感情地回:“逍遥死的后什么悔?悔的,是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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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贺霖头七回魂夜一过,封午在鸡鸣时分,于六扇门地牢自戕。
凌吱闻讯亲自带人去接的尸,并嘱托搬尸人将封午与贺霖合葬。
其实封午入狱后,凌吱去探过一次。
他问封午,为什么不在卧房行事,为什么没有主动报官,为什么不给贺霖的尸首盖上……
封午说,臭教书的穷得很,压坏了床肯定买不起新的,而且他不想在贺霖回魂时,与贺霖惨兮兮的牢狱相见。
封午还说,不盖是想离开前多看一眼,贺霖可宠他了,不会责怪。
出牢房前,封午喊了句凌吱没听懂的。
他说,“日月会颠倒,转日莲会枯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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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三月天,春梅染上枝头,暗香喜人。
凌吱在佟虎家住了数日,仍不见omega暗下杀手,在牙印长出了淡粉的新肉后,自然而然搬回了自个儿家。
给佟三做新衣裳的事佟虎虽再没提过,欠账的凌吱反倒是总挂在心上,这不,工食银一到手,撒丫子往佟虎家跑。
气都没来得及喘均匀,便隔着矮墙冲院儿里劈柴的背影喊道:“虎子哥,走啊?”
佟虎闻声直起腰板,转头望向墙外的小脑瓜子,嘴角忍俊不禁地向上牵。
见债主回头,凌吱摇着沉甸甸的钱袋子,下巴指向佟虎家豁牙子的榆木门,催道:“快着点儿啊!”
凌吱没敢喊做新衣裳,佟三若是听了去,佟虎挨一顿数落不说,他还得挨一顿踢,犯不上。
斧头落地发出咣当一声响,佟虎长腿嗖嗖两步出了小院,凑近后提醒凌吱,“别忘了,还有四块桂花糕呢。”
佟虎先前不催凌吱,无非是顾及凌吱身上有伤。但眼下凌吱吃他家白面养好了伤,该收的账一分都不能少,否则小耗崽子恃宠而骄翘尾巴,以后就不好收拾了。
“唉呀,不能。”凌吱腿脚一利索,手脚就不老实,小个儿不高非要和佟虎勾肩搭背,“咱们先把桂花糕买了边走边吃,然后再去布庄选布料做衣裳!”
说是选布料,基本就是看看颜色和耐磨程度。像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一年到头也做不了两回新衣裳,花里胡哨没什么用,耐穿最重要。
觑着凌吱侧脸婴儿肥的弧度,佟虎眸底砖头大小的心事,快藏不住了。
昨晚他睡的不怎么好,可能是床铺有些空,或者是被子太轻,没有腿压着踏实。屋子里冷不丁少个人,委实安静的让人不适应,两副碗筷洗着也不带劲。
也许,过两天就无碍了吧……
撞了撞不吭声的哑巴,凌吱歪着脑袋换了个话题,“你和佟伯伯说了没啊?六扇门这阵子正招人呢,你要加入的话,我跟师父说把你要过来,咱俩加上老赵搞个三大神捕组合,以后在晟都城横着走。”
佟虎已经表现出当捕快的兴趣,凌吱又急需alpha保脑袋,所以太监急得跳脚,主动出击怂恿皇帝也在情理之中。
“我当不当捕快你这么上心做什么?”佟虎觑着眉飞色舞的凌吱随口反问道。
不可否认,他是活了心的。
卖炊饼不是长久之计,能靠脑力劳动吃饭,谁乐意靠蛮力过活?人总有老的时候,以后劈不动柴,和不动面,挑不动扁担怎么办?他不得不为将来做打算。
“破案不比街头卖炊饼有意思啊?”仗着年轻不惧抬头纹,凌吱疯狂挑眉,“别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不信。”
“我考虑考虑。”佟虎懒得再搭茬,三两步奔到老字号义昌斋门前,“四块桂花糕,谢谢。”
“考虑吧。我今个儿把话撂在这儿,你进六扇门是迟早的事,欠我的这声前辈早晚得喊。”
凌吱掏出钱袋子,余光隐约捕捉到有火光在夕阳将散的傍晚中跳动,他拍了拍光顾着吃的佟虎,问道:“虎子哥你看布庄方向是不是走水了?”
佟虎将到手的桂花糕放进口中,事不关己的“嗯”了声。
差点忘记佟虎向来不多管闲事,凌吱也不是非拽着佟虎不可,浅笑说,“那我瞧瞧去,今儿布料估计是买不成了,咱们过两天再约。”
语毕,钱袋子抛给佟虎。
佟虎接住钱袋子的同时一把按住热心肠的傻捕快,“救火有潜火队,不归六扇门管,你瞎凑什么热闹?”
“担心就跟我一起去,那我不是归你管吗?”
底气空穴来风,凌吱不要脸的话张口就来,还特理直气壮,甚至把佟虎说怔了,一时间竟也没反驳,凌吱钻了空子硬生生将佟虎拖到了布庄。
此时,潜火队正人手提着一个红木水桶,穿梭在火场和水源之间,地砖被漾出桶外的水弄得湿呱呱的,奔走起来溅得衣摆鞋靴到处都是泥点子。
凌吱刚一进内院,就被抱着布匹的小厮迎面撞了一下,佟虎眼疾手快接住凌吱后背,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信息素,提醒道:“附近有omega,小心点。”
嘴里的“哦”还没落下尾音,一声刺耳的尖叫传了出来,凌吱寻声跑进内院,被人高马大的潜火队队长屈勇拦了下来。
“此处发现焦尸,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亦不得离开布庄。”屈勇神色凛然道。
凌吱闻言当即亮出腰牌,“自己人,六扇门捕快凌吱。”
“原来是六扇门的凌捕快,在下潜火队屈勇。”既见腰牌,屈勇二话不说侧身比了请的手势,“屋内刚被火燎过,凌捕快务必注意安全。”
“多谢屈队长提醒。”凌吱作揖,偏过脸叫了声“虎子哥”,拾步走上被水冲刷过的台阶。
屋内所见之处皆为炭黑色,门窗因救火无一例外地大开,滴水声如落雨,淅淅沥沥敲进耳膜。
凌吱与佟虎一前一后踏过湿漉漉的地面,脚刚迈进内室,砰的一声坠响,一扇烧成骨架的窗子掉了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猝不及防受了惊,凌吱缩了下脖子,落在佟虎眼中逗趣可爱,险些憋不住乐。
辨不清五官的焦尸就侧身倒在内室门口不远处的地上,衣裳被烧了个精光,好在血肉还有剩。
凌吱最烦这股焦熟的肉味,三日内再开不得一场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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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引自《诗经·郑风》(先秦)
第8章 桂花糕
指腹在焦尸眼周摸索了下,凌吱无暇顾及地上水迹,落下膝盖轻轻撑开三分熟的粘连眼皮,散开的瞳孔呈灰色,睫毛已烧得丁点不剩。
凌吱用下巴指了指死者面部,示意佟虎靠近些,解释道:“你看这里,若死者生前浴火,人会紧闭双眼本能地保护眼球,那么眼周肌肉收拢,眼尾处就会出现鹅掌状褶皱,同时缩到眼缝内的睫毛根部,会有所残留。”
“你是说这是凶杀案,防火意为掩盖。”佟虎蹲身后睨了眼凌吱。
“是凶杀案没错。”凌吱掰开死者下颌,“口腔内未见烟灰及炭尘沉着,与死后置身火场吻合。”
由于未随身携带验尸器具,凌吱绕过死者鼻腔,十指托起被烧秃的后脑勺,焦肉气味熏得他脸色微变,晌午和老赵干掉的叫花鸡在胃里作起妖来。
停顿了片刻,凌吱吐气,“颅骨完好,颈椎完好,肱骨像是有处旧伤。”
佟虎听得饶有兴致,视线紧追凌吱验尸的手,隐约瞥见一处光点,待他定睛,那点光又跟熄灭了似的,消失无踪。
他不信邪地上手搜寻,手还没碰上尸体,被凌吱一声急促的“等等”叫停——
“这里好像有个东西,不信你过来看。”佟虎解释。
“不不不,不是不让你碰尸体,我想说……”凌吱神色痛苦地吞了口口水,“趁着你手还干净,赶紧把桂花糕放我嘴里一块,我有点儿恶心。”
凌吱隐忍的小脸煞白,胃里的叫花鸡起死回生了似的,正扑腾着翅膀往嗓子外跳,他急需吃点东西,把鸡给顺下去。
“恶心还吃东西?你也不怕吃吐了。”
佟虎嘴上如是说,手却顺从地掏出怀里包着桂花糕的油纸,取其中最完整的一块递到凌吱嘴边。
凌吱嘴巴很小,只咬了一半腮帮就满了,佟虎将剩下半块放进自己嘴里,皱着眉头抹掉凌吱嘴角的碎屑,仿佛在说,“真埋汰。”
凌吱光顾着咀嚼糕点,对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