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位置。
只不过他原本只想盯着沈毅的,没想到机缘巧合,竟还看了这么一场好戏。
侯厂公饮下最后一小杯烧酒,笑道:“不必了,这么有意思的一出戏,咱们还是早日回禀千岁大人,叫他老人家也乐一乐。”
皇庭之中,金千岁刚用了午膳出来。他现在是照顾幼帝全部衣食起居之人,从早朝起,便随侍皇帝左右,自己吃饭前,也要先哄了幼帝午睡。
这侯厂公在金千岁常用的香室等候,一般接见外客,金玉贤都是用这里。
老太监一进来,先把外裳摘了,略显佝偻的身形便露了出来,不过他腿脚倒是很利索,稳稳进了香室,便开始燃香。
这是金玉贤的习惯,他似乎对香薰有着超乎常理的痴迷,不管在哪里,总要把浑身从头到脚都染得香香的才行。
“说吧,见本公,有何事?”金千岁一边点燃香炉,一边问道。
“属下是来向公公禀报一件有趣儿的事。”侯于然长话短说,把今日上午在刑部旁的深巷子里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
还不忘调笑许暮舟可怜,被「借了种」又弃之不顾,这放在天下哪个男人身上,不是奇耻大辱,“我若是他呀,怕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头撞死。”
“免得活在这世上也是受辱。”
“哦?”金千岁也来了些兴致,“看来这摄政王,还真是没心肝的。沾了这皇家的血脉,大抵都会无情吧。”
侯于然笑:“谁说不是呢?大人,这许暮舟痴心错付,只怕是要恨死沈毅了,那咱们以后可以放心用他了。”
“先前还怕他和沈毅藕断丝连,这会子,该死心塌地的为红花会做事了。”
“只是可惜他的利用价值,似乎也减损了大半呢。”
金玉贤执起烹好的茶炉,给自己倒了口清茶,也给新提拔的厂公添上一杯,嘴里问:“此话怎讲?”
侯于然理所当然道:“这许暮舟在沈毅眼中,连一粒砂灰都比不上,只怕沈毅为了自己的声誉,还巴不得他早死呢。如此,我们不就无法用许暮舟牵制他了么?”
“愚蠢。”金千岁无奈地啐骂了一声,“本公让这许暮舟来做红花会的堂主,谁说是为了牵制沈毅?这沈庄白比他爹还疯,本公本就没指望什么能牵制他。”
“选许暮舟,自是为了别的事。”
侯于然聪明的不多追问,只注重眼下之事:“那大人,许暮舟都到京城这么久了,您为何一直放着他不管,还任由他几次三番去找沈毅呢?”
第三十七章 用意
苦命小情侣..
金千岁脸颊两端都是褶子, 又抹了粉,一笑起来,便有一种森然的诡异:“这痴男怨子的戏码,不瞒你说, 本公也爱看。”
“沈庄白在那夏梁郡时, 是与许暮舟定了亲的, 难道你不好奇, 这许暮舟在咱们摄政王心中, 究竟占几斤几两?”
金玉贤这人恶毒而扭曲, 最见不得旁人神仙眷侣、和和美美,若是一对恩爱伴侣落到他手里, 他不会一把子给人拆散, 而是把其中一人逼到死角, 再以此要挟和折磨另外一个。
若是能叫他们互相背叛、出卖, 那便是他最喜闻乐见的了。
难得这许暮舟和沈庄白看对了眼, 他当然要猫戏耗子一般将人放养, 看看这两个人究竟会互相折磨到哪一步。
不过, 看戏只是一方面, 金千岁做大到今天这个地位,可不是看戏看来的。
“自然了, 这也决定了许暮舟此人, 本公, 究竟是留他,还是去除他。”金千岁慢条斯理的又说。
其实,许暮舟这个许家的病弱庶子, 在金千岁眼里, 可算得是老熟人了。从他被家里放弃, 迁居夏梁郡开始,金千岁便有意无意的关注着这孩子。
从前许暮舟就是条病得半死不活的废柴,直到近几年,他才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在那夏梁郡里把生意做得像模像样。
这叫金玉贤生出了招揽之心。
有意思的是,金玉贤尚未找到合适的时机安排人手,这许二公子自己先招惹上了红花会。
更有意思的,是他自己惹上了还不算,竟还搭上了一个沈庄白。
当时夏梁郡那头的人传回口信,说是疑似找到了失离的摄政王,金千岁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于这老家伙而言,当真是天助我也。
然而这白送到手里的一步妙棋,还未等金千岁想好如何物尽其用,沈庄白又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
再然后许暮舟也跟着进京城来了,金玉贤正好看一看这人到底能不能用。
虽然根据他这几年来的观察,许暮舟算得上是个可用之才,但若他与沈毅纠缠不清,甚至倒向沈王府,对付红花会。
那即便此人再如何可用,金玉贤也留不得他。必是手起刀落,把人宰了。
好在就目前的形势看来,许暮舟的命还可以留着,只不过金千岁这老东西是不会这么轻易放下戒心的。
他寻思着,要给许暮舟安排些事做。
“小猴子,你刚才不是说我一直放着许暮舟不管许久了么?事到如今,我想我可以去见见他了。”
金玉贤从香炉里挖了一小匙香薰,放在鼻端底下,深深闻了一闻,对侯于然道:“你且着人去安排吧。”
再说沈毅这头。
在那刑部旁的深巷子里,他虽是风风光光的把前来跟他讨要情债的「前夫」打发羞辱了一顿,登上轿撵时也是一派不可一世的无谓。
好像是在昭告世人,不过是一介草民的痴心而已,他摄政王沈毅,想玩弄便玩弄了,想糟蹋也就糟蹋了。
谁耐他何呢?
结果回到沈王府,甫一迈进大门的门槛,沈毅就撑不住了。腿软得根本踩不住地,若不是景和紧紧跟在后面,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非一头栽地上不可。
周围的家仆赶紧围了上来,正在指挥大家洒扫院子的付逍棠见情况不对,扭头让身边的一个小厮快去请王医官。
而他自己则快步走过来,同沈景和一起,一人支撑沈毅的一条胳膊,把人搀扶回了里卧。
回到卧房的沈毅的状况也不好,一进房中,便伏身抱着洗漱用的玉罐子和铜盆,狂吐不止。先是吐得撕心裂肺,后面没什么东西可吐了,便是呕酸水。
再后来只能干呕。
司衡端着一碗温水,想说等沈毅舒服点的时候,给人漱漱口。然而沈毅一沾到水,胃里那股反冲的劲儿便又上来了,又只能伏在盆边继续干呕。
七个多月的肚子挺在身前,沈毅还不敢太用力窝着,免得把孩子压坏,只是也许他这番呕的太惊天动地,让小家伙也不舒服。
小崽子在肚子里动的厉害,沈毅心急得想让自己平复下来,可是直冲脑门的吐意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司衡在一旁看得也心疼坏了,却也只能给他表哥拍拍背、顺顺气,“..没事吧庄白,你怎么样?”
他表哥难受成这个样子,司衡还只在人有孕的前三个月见过,可那时候是胎气未稳,正是害喜会严重的时候。
今日这阵势,比那时候也算有过之而无不及,司衡心里升腾起隐隐的忧虑。
司衡关切的话音落下,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沈毅一声接一声的「..呕..」。
没办法,沈毅也想说自己没事,但他说不出话来,一开口便是止不住的干呕。
王平来的时候,所见便是这番情景。王医官赶紧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沈毅鼻下,让人闻了闻。
沈毅确实感觉舒服了一点,但胃里的那股翻腾劲儿仍然没有过去。
王医官又给沈毅把脉,说他这是急火攻心,加上长期积攒的郁结之气,这心绪波动一大,便集中发作了出来。
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沈毅自己把这於浊之气全部吐出来,他再开药调理。
“不能现在就开药么?”沈景和急切,“我是看堂兄实在难受得紧。”
王平把裹着银针的小袋子拿出来:“现在把药煎来,王爷服下也还是会再吐出来。景和少爷不要心急,若是王爷太过难耐,我会为他施针以减轻症状。”
沈毅却好像并不在乎服药或者施针,待稍稍缓过气来,便扶着腹部,问王平:“..我这样会不会影响到它?..我感觉它动的好厉害..”
胸口酸闷,加上被刚才的干呕磨得上气不接下气,沈毅这会子说话,只能说一段,停一段。
声音听着也虚弱得很。
“王爷这般惊动心神,怎能不影响到腹中胎儿。只不过王爷素来身体强健,把孩子的体魄也养的很好,不至于有什么大碍。”
王平宽慰他。
沈毅紧绷的精神总算松缓下来一点。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不就是去刑部审案一趟么?怎么会弄得这么严重?..莫不成,是那老阉狗又作了什么妖?”
庄白心志而强大,什么事情能把他激成这样?除了金千岁那老贼蓄意找茬和陷害,司衡一时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沈景和犹豫了一下,最终神色复杂道:“倒也不算,是许..”
后头两个字还没蹦出来,便被沈毅打断了:“怎的不算?方才刑部的墙后,必定有金玉贤的耳目。不止..周围也有。”
与许暮舟对峙的过程中,沈毅始终留了一份心用以观察周边的动静。
虽然他没有瞧出眼线具体的位置,但以他多年跟金千岁周旋的经验,必定是有人在看着他和许暮舟的。
“而且方才,我与许暮舟在巷子里吵了许久,按理说,刑部的人早就惊动了,可是没有一个差役出来。”
“这符合常理吗?”
其实,沈毅早就有所察觉了,被他握在手里的六部官员,在他这次回来后,这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了些变动。
就拿今日要他去刑部审理案情一事来说,就算是牵涉到朝中要员,也不至于到非得他亲自出马的地步。
但人家刑部尚书偏就把自己的胆小怕事摆在台面上,哭诉的一番话亦是合情合理,沈毅还不能不亲自去管。
否则他放任不管,这案子便会被草草了事,想定的罪名定不下来,那些个吃皇粮不做事的废物官员也只有「从轻发落」四个字罢了。
但若他伸手管,这受人憎恨的「恶王」之名,又要被浓墨重彩的记上几笔了。
这般布局,只可能是金千岁的手笔了。
不过也没办法,沈毅失落流离了四个月之久,六部中的人,也不知被金千岁渗透了多少。
而那老东西的势力,也不知道究竟壮大到哪一步了。
“呃嘶..”沈毅正想这些事情想得出神,突然肚子狠狠动弹了一下。
仿佛是他肚子这小崽子在提醒他不要思虑过重,偶尔也要记得自己现如今「孕夫」的身份。
沈毅摸着自己的肚子,即使隔着里衣和被子,他能仍然能够感受到掌下的温热。
他那一番翻江倒海之后,喝了王医官开的安胎药,然后便一直卧床休息,公务、杂务,这一晚都暂时交给景和跟司衡。
只是沈毅虽然躺在床上小憩了几次,却每回都睡不安稳,因为..他总是在梦中见到许暮舟。
事实上,从他离开许宅的那一晚上开始,一连好几个月,他日日都会梦见许暮舟。
每每梦见那个人,他心尖上那一团最软的肉,都会酸胀到无以复加。所以他总是睡不好觉,也许那时候害喜的状况严重,也跟这个有关。
但是到了天亮时分,他又舍不得从梦里醒来,只要多贪睡一分,他就能多看那个人一会儿。
后来情况好一些了,沈毅便以为自己可以逐渐淡忘,无论是夏梁郡中那个世外桃源一般的许宅,还是桃源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许暮舟+沈毅,是苦命;
许暮舟本人,是倒霉催的o(╥﹏╥)o;
许暮舟to沈毅:惨是你惨,倒霉是我倒霉。
第三十八章 现身
沈毅:我老攻好像要跟我作对了……
天知道那夜去赴凤芜姑姑的宴席, 在酒楼旁的街边看见他,沈毅心头当即便是一抽,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惊了胎气, 肚子里的小家伙狠狠踢了他一脚。
沈毅当时是接着夜色, 生生忍住了, 这才没有露馅和露怯。
其实, 当时他见到司衡之后, 所有的前尘往事便很快想了起来, 可是命运弄人,那偏偏是在他和许暮舟婚礼的前一天。
他也不是没想过和许暮舟坦诚, 甚至干脆带许暮舟一起走, 可是就算他勉强能把许暮舟带出来, 那那一大家子的其他人怎么办?
那时候的整个许宅, 都在红花会的监视之中, 恢复记忆的沈毅, 自然能猜到这是金千岁的阴谋。
虽然老阉贼具体想做什么, 还不得而知。
金千岁手下的人都不是饭桶, 像孔夜那般无声无息藏匿,却又能随时现身的高手绝不在少数。
否则他们又如何能轻易在许宅中喷洒迷香, 且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简直如同自己家中一般来去自如。
沈毅甚至不能确定, 他和许暮舟各自的卧房房顶上,会不会有人在偷听。
稍有风吹草动,这帮人会立刻下手无情。
他们没有兵防, 没有部署, 若是他贸然地做什么举动, 说不定会带害了所有人。就连许暮舟和他自己的命,可能也保不住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在夜间离开,是唯一可行的上策。
只是如此一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