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你们，别往心里去。”
在寂静的走廊里又等了一个小时，毕立业终于醒了过来。
害怕毕立业情绪激动，所以只有周素英进去看他。
最近毕立业和周素英正在闹矛盾，不是平时那种时不时，关于鸡毛蒜皮的事情的争吵。
而是周素英决定开始一场新的人生的争执，这让毕立业有些无所适从。
周素英坐在病床旁边，伸手帮毕立业掖了掖被角。
就好像是无数次两个争吵之后，周素英无论多生气，最后总是会低头给他端上一份宵夜。
毕立业缓缓开口：“拍了一条钻石项链，过两天你去慈善协会取回来。”
这是他示好的一个信号。这些年，毕立业鲜少有送过周素英什么礼物。
周素英说：“东西你自己去取，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你到底在闹什么？”
毕立业皱起眉头，心里烦躁又无奈：“一辈子没干过什么事，一把年纪了一时要当模特，一时又要做服装展，也不嫌丢人。”
“是！”周素英的火气立刻被点燃了：“我一把年纪了，就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你操控了我的人生半辈子啊，毕立业！你就不能让我高兴一次？”
周素英甩了病房的门出去。萧然在病房外面，正靠着费尧假寐。
“咣当”一声，把萧然又给吓清醒了。
他茫然的望望四周，这才意识到，周素英和毕立业又吵了起来，周素英负气走了。
推开病房的门。毕立业兀自躺在病床上生闷气。
萧然走到病床前坐下说：“舅舅，你睡一会吧。医生说观察一晚上，明天就能出院。”
顿了顿，他又说：“我哥今天晚上赶不回来，明早才能到。”
“跟他说不用回了，没什么大事。”毕立业微微撑起身子，半倚着床头又问：“费尧在外面？”
萧然点点头，顿了顿说：“他让我跟您道歉，他没想到会成这样。”
毕立业依旧很疲惫的样子，微微合上眼，没有说话。
萧然怕说了什么，再刺激到毕立业，干脆也不说话了。
这边离不开人，怕是要熬上一夜。费尧还等在外面的走廊里。
萧然看看似乎已经入睡的毕立业，起身准备去告诉费尧让他先回去。
毕立业却忽然开口道：“听说和你舅妈一起办服装展的人是费尧的服装师？”
“是的。她前不久做了自己的服装品牌。”
萧然站在病床旁边，见毕立业神色颓然，不忍再多说什么。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心道：“舅舅，您放心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沉默片刻，毕立业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我老了，谁也管不了，也懒得管你们了。行了，你回去吧。有医生，也有护工，不用非在这里耗着。”
萧然从病房里出来，站在门口有些许的失神。
费尧立刻迎上去：“怎么了？”
“刚刚我舅舅说。他老了，谁也管不了，也懒得管。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萧然抬起脸来，神色中带着些茫然，有些期许。
“我舅舅的意思，是不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费尧揉了揉萧然的发丝说：“意思是不反对。”
不反对并不代表同意，只是放任的随波逐流，算是一种心力交瘁之下的妥协。
-
毕立业出院之后，身体恢复的并不算太好，尤其是在冬季，更需要静养。
所以他就计划着，趁这个时间到南方的海岛上去修养。
周素英不肯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事业，两个人发生争执之后，毕立业负气离开。
结果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在临近年底时，自己受了不了一个人生活，又妥协跑了回来。
萧然听说之后，觉得唏嘘又好笑。
他跟费尧开玩笑说：“看来我舅舅也不是那么坚定的人。说不准我们我天天去找他聊聊，他就能同意我们。”
“那得看看你这个大忙人什么时候有空。”
费尧开着车，语气有点酸，“再检查一下护照之类的东西带全没有。”
萧然一边检查东西，一边哄人：“顶多也就一个星期，我保证我年前就回来。”
这次出差是研究院安排的，主要是到国外考察。一行三个人，到地方就有人接，大致的行程也都安排好了。
费尧淡淡笑了笑：“那等你回来，我们就去找你舅舅，谈一谈结婚的事情。”
“你这……”萧然顿了顿说：“怎们总想着结婚？我们一步一步来。其实结不结婚又没区别。”
费尧一本正经的说：“还是有的。以后你万一出国工作，我能以伴侣的身份去。”
萧然：“……你想得还挺远。”
最近费尧时不时就要提一下结婚的话题，甚至还会在网上搜一些别人结婚的照片发给萧然。
萧然这才意识到，费尧对结婚这件事是多么执着和认真。
可是萧然实在没有办法体会费尧那种迫切想要结婚的心情。
所以他一直抱着一种无所谓甚至有点抗拒的态度，毕竟就萧然所知，大多数的婚姻并不是好的。
直飞到S国，需要差不多十二个小时。下了飞机，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才能到达酒店。
因为有时差的原因，此时北城还是半夜，而他这里夕阳的余晖才刚刚落下。
天色转成了青灰色，身边即使有同事，萧然也莫名感觉到一阵寂寞。
可是他不能给费尧打电话，费尧本来就浅眠，半夜被吵醒的话，其实就会很难再入睡。
所以萧然便只给费尧发了一条信息，报了个平安。
消息发过去不过两分钟，费尧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外面渐渐亮起了路灯，萧然站在窗边，接起电话：“吵醒你了？”
“没有，我还没睡。”
费尧的声音清冽，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柔软。
萧然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有些心疼，却也有些甜蜜。
他拿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快要凌晨五点钟了。
“下次别等着我，有事的时候就发微信，不及时回也没什么关系。”
费尧低沉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有事才能发吗？”
萧然也不由笑起来：“对，你发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不回。”
“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不重要的？”
“这个你要自己斟酌。”
费尧“唔”了一声：“想你是不是重要的？”
他的声音似乎都变得缠绵起来，萧然顿时觉得千万种思念铺天盖地涌上来，他不由说：“我现在就很想你。”
那头忽然变得格外寂静，萧然顿了顿，道：“你在听吗？还是断线了？怎么不说话？”
说着话，萧然准备拿开手机看一下，这时突然听见费尧说：“你还没走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电话里顿时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良久之后，萧然说：“怎么办？我刚刚后悔到研究院上班了。”
费尧轻笑：“要不然你现在回来，我养着你？”
萧然失笑：“行，趁我不在，你先考虑考虑怎么养我。不过，你现在得快点睡觉。”
费尧应了一声，可谁都舍不得先挂掉电话。
没一会，费尧又问：“你的工作时间是什么样的？”
这一聊，费尧干脆就不睡了。因为有时差，又要兼顾两个人的工作，所以他们就简单的指定了个打电话的计划表。
不过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
第二天下班以后，萧然就有了一个聚餐。因为都是年轻人，大家很能玩起来，一直到很晚才散场。
等萧然给费尧打电话过去时，他那边正在开会。
即使费尧能让一屋子的公司高层等，萧然也不好意思，而且他也觉得累倦的厉害，所以只和费尧聊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这一刻，萧然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远距离恋爱那么艰难。
即使那么累，那么困，他还是觉得十分空虚，很想很想费尧。
这不是一种习惯，而是一种仿佛灵魂都缺少了一部分的不完整的感觉。
这一晚上萧然都没有睡好，不过五点钟，他就醒了。
躺在床上愣了一会，明知道费尧不可能半夜给他发信息，可还是打开微信看了看。
这一看就没停下来，他把两个人近期的聊天记录都翻了一遍。
翻完之后，萧然才发现两个人原来每天都有那么多无聊，但却又格外津津有味的对话。
七点钟，费尧准时打过来电话。
隔着万水重洋萧然突然有一种冲动，想两个人能长长久久在一起的承诺，他不由问：“你想的婚礼是什么样的？”
费尧“嗯？”了一声，对萧然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很诧异。
毕竟对结婚这件事，费尧心里清楚，萧然其实并不那么上心，甚至还有一些抵触。
他淡笑道：“突然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没睡醒呢？”
这个点，费尧就是打电话来叫萧然起床的。
萧然瞬间也有后悔问这个了，好不容易费尧不提，他可不能又勾费尧。
他打开免提，一边收拾一边说：“没什么。我想说我们还是别约着时间联系了。你想什么时候给我发信息就发。”
“这样说不准早上起来，突然看到你发得信息，还能觉得特别惊喜。”
想想，在睡觉的时候，那边还有人在惦记着，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
“好。”费尧应道，隔了片刻，他想到什么，笑问：“你是不是早上没看到惊喜，觉得很失望，所以突然有了结婚的想法？”
萧然斩钉截铁道：“没有。”
费尧并不信他，继续说：“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应该消失个十天半个月？让你意识到你特别爱我，结婚就不是我一个人着急了。”
“……”
萧然：“你要不试试看？”
费尧轻笑：“那还是算了。”
-
日子格外的漫长，却又格外的忙碌。
终于到了闲暇的时间，同事冯飞提议既然来了S国，就应该趁着机会好好逛一逛。
冯飞之前在S国留学，对这里算是相对比较熟悉的。
大的景点他都逛遍了，特别喜欢一些游客较少的地方。
正好冯飞以前租房的房东，有一个农场。他虽然回国，但是一直和房东有联系，这次来便有了心思。
他们租了一辆车，由市区一路向东。节次鳞比的高楼渐渐稀少，道路宽阔平坦。
迎面而来的车子飞驰而过，一群少年的嬉闹声伴着重金属音乐声飘进耳朵里，仿佛也点燃了大家的激情。
冯飞打开车内的音乐，笑道：“这感觉，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在这里留学的时候。”
“我们一群人开着车去参加派对，回来的时候，没一个人是清醒的。”
“也不知道是谁开得车，卧槽，正唱得嗨呢，直接就栽沟里去了。”
另一个同事纪成文乐了半天问：“后来呢？”
冯飞眉飞色舞的说：“车子也发动不起来，干脆就不要了。我们几个人都醉得站不稳，就互相搀着扶着，深更半夜的，也不知道走了的多久，找了个小商店。”
“我们一进去，把里面的人给惊呆了。一个个满脸的血，就跟大逃杀里出来的一样。”
纪成文：“我去，真的假的啊？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冯飞“嘿”了一声，扭头问坐在后座的萧然：“你信不信？”
萧然听得有一搭没一搭的，他正举着手机拍照，闻言道：“你看着点路。你怎么吹我都信。”
纪成文哈哈大笑起来。冯飞“切”了一声：“你只顾着给你男朋友拍视频，根本没听吧。”
萧然笑了下，也不反驳，他确实是最近经常拍视频，拍照片发给费尧。
这会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间，一路上风景又很好，而且很快就要回去，所以他忍不住就多拍了点。
冯飞见纪成文和萧然都不信，心里那股子犟劲上来了。
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面有一个极浅的疤痕。
“看见没有？这是当时留下来的疤！锁骨骨折，我还打了一个月的石膏。”
话还没说话，忽听纪成文惊惧的大喊一声：“操！你看前面！”
迎面一辆车子极快的转过弯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天际，萧然只来得及抬头看上一眼，接近着就是眼前一黑。
第60章
再次醒来, 头顶的白炽灯亮得眼晕，萧然不由闭上眼, 适应了片刻, 这才又缓缓睁开。
萧然曾经看过一个短片，主人公在生命即将消逝之前，一生会如同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
尤其是人生最留恋, 最美好的每一个瞬间，会让思绪不由停驻, 作为对人间最后一份思念，深深刻在灵魂里。
车祸来临的一瞬间，萧然不确定那短片是真的假的，可内心深处, 似乎真的看到了费尧的身影。
看到他们一起去广场看灯光秀，看到他们一起做饭, 看到他们拥抱接吻，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可他却还有深深的遗憾，他觉得他们相处的还不够，远远不够。
有很多事情还没做, 很多美景没有看。
而且……他们也还没有结婚。
曾经萧然以为，只要相爱在一起，结不结婚又有什么重要的。婚姻反而束缚了自由, 给两个人的情感蒙上一层阴影。
可在那一刻, 他才知道，他想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费尧的名字旁边。哪怕是死了，也要刻在一块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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