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侍卫此刻惊喜的转头同翎秋说:“翎小姐,我家小姐来了!”
翎秋一个晃神,黯淡无光的眼睛下意识努力睁大,似乎这样就能让她看的更清楚一点。
被喊的什么情丝都没了的方梓悦看了一眼那侍卫身上的侯府徽记,心想:兔崽子,你要不是我侯府的人,就看你坏我好事的份上腿都给你打瘸了。
方梓悦还没当上将军呢,本来想装成一个普通病人来看看她老婆的,谁知道她家侍卫上来就给她暴露了。
“小姐,您受伤了?!”
侍卫急切的声音令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无措极了的翎秋一个激灵回神。
她让小徒弟去烧水配药,让被她教会了一些医术的侍卫和她说方梓悦伤口的情况。
伤可见骨,重刀劈断了剑自上而下斩开皮肉,万幸没伤到骨头。
翎秋听的心脏发紧,提着笔写药方的手都微微发抖,怕的不行。
万一,万一方梓悦要是没来得及用剑挡那一下,她的左臂岂不是没了?
方梓悦紧盯着翎秋的反应,见她额头出了汗,还以为自己的伤吓到了她。
于是没心没肺的安慰翎秋:“我这伤没事儿,你们随便处理一下就行。”
不用她夫人上手,就让她家侍卫给她洗洗缠上药就好。
“啪!”狼毫笔被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笔尖溅起的墨弄脏了翎秋淡色的袖口。
一股怒火冲上心头,长这么大翎秋头一次动怒发火。
她睁着看不清的眼狠狠地瞪着方梓悦的方向,气的唇色泛白,樱唇更是颤抖道:“你若是不想活,何必还要来我这里医治?!”
明知道她是为了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学的医术,明知道她会心疼,这蠢东西非要故意戳她心窝子是吗?
莫说是方梓悦,就连习惯了翎秋温温柔柔,端庄淑静的侍卫和小徒弟都吓得噤若寒蝉。
触了人家霉头的小郡主被她夫人吓得一哆嗦,不巧正好扯动了伤口。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嘶……”
翎秋听到声音顿时心软了,赶紧让侍卫帮着处理伤口。
她一边指挥着侍卫和小徒弟清理伤口,一边懊恼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好的这么慢?
不然她便能亲手为方梓悦包扎,总好过假借旁人之手,让她不放心。
跟在翎秋身边的侍卫本身就懂得处理伤口和包扎一事,再加上来到边城后有翎秋教导,他这手艺越发娴熟。
换好药,被包扎好伤口的方梓悦动了动左臂。那药粉里似乎有止疼的成分,此刻左臂倒是没有那般刺骨的疼痛了。
处理完这一切,侍卫和小徒弟心照不宣的退出去关上门,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
透过窗子照进来的光落在翎秋还有些泛红的眼尾上,照的她万分惹人怜。
可偏偏那淡漠的模样让方梓悦望而却步。坐在翎秋对面的某只紧张的舔了舔干涩的唇,喉咙里的话绕了又绕就是说不出来。
一旁假意看书不理人的翎秋,连自己将书拿反了都没注意到。
她轻咬着唇,心底有点委屈。
凭什么连她都要时刻担心的人就这么不珍爱自己的性命呢?
来边城这段日子,每逢将士出征,翎秋这心都紧紧的提起。
生怕方梓悦有个闪失,可她在这边担惊受怕怕的不行,这没心没肺的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
一大清早受伤跑来就傻子似的站在门口,门都不会敲,话都不会喊,是真真想气死她!
窗边吹来的风拂乱了翎秋鬓边的发,一缕青丝不巧落在了翎秋眼睛附近,扫的她眼部痛痒,有泪水盈出了眼眶。
见人哭了,方梓悦坐不住了。
她悄然上前,扶着翎秋的膝盖蹲下,用尚且完好的右手轻轻撩开那缕不听话的青丝,仔细的将它别在翎秋的耳后。
“夫人,你别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怕夫人被吓到,这才口不择言。”
方梓悦同一只大狗狗一样,将下巴垫在翎秋的膝盖上,微微摇晃着讨她夫人开心:“所以夫人你原谅我好不好?”
是她说错了。
一想想也是,若是有一天被她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夫人受了伤,她这边急得不行,结果她夫人却来了一句:“随便治治就行。”
方梓悦这么一想只觉得血气上涌,心火呼呼上冒。
从江南忍到了侯府,又从侯府忍到了边城。那滚烫的泪到底是被膝上这混蛋撩拨了出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方梓悦的指尖、掌心,烫的她皮肉生痛。
翎秋的哭是无声无息的,雪白的贝齿咬紧下唇,眉头轻蹙着,默默的落泪。
若是方梓悦喜欢,那她便做一辈子的行脚大夫。不回江南也好,这小郡主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从此她再也不要和对方错过了。
翎秋近乎祈求和悲切的摸索着方梓悦的面容,苍白颤抖的指尖抚过她好看的眉骨,精致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终是落在了柔软灼热的唇上。
方梓悦不可抑制的亲吻了翎秋的指尖,将人吻得身子一颤一颤的。
可即便难忍到这种程度,翎秋还是不舍得收回手指。
她甚至还前倾了身子,低声渴望着,“凌云,凌云你亲亲我……”
她想窝进对方的怀抱里感受她的温度,亲吻对方唇齿感受她的爱怜。
她迫切的想要确认她真的见到了她的小郡主,她找到了她,没再错过。
自家夫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梓悦不上简直就是不行。
如狼似虎的女人单臂环抱住纤瘦的人儿,将人狠狠地压进怀里,难以遏制的亲昵着对方。
但即便是这个时候,这脑子缺根弦的小郡主还想着,‘咋办?她还没当上将军呢,还不能娶她家夫人。’
可她夫人也太热情了!
痛并快乐着的某只暗暗发誓,今日之后她就去军营闭关,啥时候成了将军她啥时候再来找她夫人!
不然瞧着她夫人这诱惑度,她迟早忍不住把人按在床上“收拾”了。
第80章 护身符
“翎小姐,起风了,您先回屋吧。”
看着披着单衣站在门外远望的瘦弱身影,侍卫心里很不是滋味。
边城外战鼓声震得风云骤转,雷鸣轰然,金蛇如舞。好似这苍天也在为将士们扬旗助威。
狂风卷着急雨打在手上有些疼,翎秋紧了紧衣襟贴在门口,尽量躲在门檐里少淋一点雨。
她身后的侍卫拿着大氅冲过来给她遮住,顶着风大声道:“翎小姐咱们回去吧,我家小姐这一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说着这忠心耿耿的侯府侍卫也不禁觉得他家小姐有点儿过分了。
她们两之间的情谊侯府上下都清楚,那天翎小姐送他家小姐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的,两人都彼此留恋不愿分开。
甚至翎小姐还嘱咐道:“之后每日来我这里换药,切记回去莫让伤口沾水。”
她家小姐点点头,三步一回头的不愿意走。
当时他还打趣说:“小姐,这军营离咱这又不远,您常回家看看。”
谁知道他家小姐这一走还真就没回来,就和那抛夫弃子的人渣丈夫似的。
而他们翎大夫倒是成了望妻石,每日无人来看病后,她就站在门口望着军营的方向,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倒也不知道她那双看不见东西的眼,是否望出些名堂来。
侍卫不知道他家小姐心里想的却是自己成不了将军,无颜面对自家夫人。
他不懂,但翎秋清楚。
她深知小郡主那个死撑着的臭毛病,若是她认为自己成为将军才可以娶她,那她就真会不再来静心堂。
就是憋的浑身难受,上蹿下跳的她也不好意思来。
不过……嗯,如果来也不是方梓悦来,而是以一个普通病人的身份过来。
只是乍一见到方梓悦,两人亲昵了不到一日对方就离开了,翎秋这心底总是放不开,所以才会每日等在门口。
却不想她这一等倒让侍卫误会了。
翎秋接过大氅,也知道自己这身子骨不宜淋雨,只得抿唇回了屋。
边城最近战事吃紧,也不知道方梓悦有没有保护好自己。
从木盒里拿出对方刚出征时就给她的护身符,翎秋握紧放在心口,默默祈求着对方平安。
早些年看话本,上面写着那些情情爱爱的故事,翎秋只觉得有趣一看便过了。
她也记得上面描述了一对孤儿寡母千里寻夫,她的丈夫被传战死了,她悲痛欲绝昏死过去,再醒来毅然决然踏上旅途。
千里路经了各种各样的艰难险阻,但她都一一跨过去了,最后在离战场不远处找到了她残疾的丈夫。
文末写两人情深的文字洋洋洒洒的铺了两页,翎秋当时只觉得是个打发时间的故事,从未往心里去过。
直到如今,她方才体会到爱人身处战场,而她在家中苦等的无力和焦灼。
这一场仗打的格外艰难,外蕃几乎拼着鱼死网破来攻城,遂安侯这边也是全力抵抗。
随着伤员增多,军中的军医几乎忙不过来,从战场上被替换下来歇一口气的方梓悦这才有机会偷溜出去。
她那一身战袍被换成深蓝色的长衫,面上也覆上了一层薄纱,若不是她那身洗不清的血煞气和挺拔身姿,这城中百姓还真以为她是普通人了。
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口,方梓悦闷声闷气的对着对面眼盲的人儿道:“大夫,我胳膊被人砍了。”
翎秋闻言一愣,她就说今日感觉心跳的有些快,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原来是这个笨蛋小郡主要过来了。
“你和别人打架了?”方梓悦的眼睛好了一些,能替人处理小伤口了。
她手上麻利小心的替方梓悦包扎,嘴上不饶人的逗她:“若是打伤了人,可是要被官府抓去的。”
方梓悦心里一惊,寻思她夫人不会一会儿报官抓她吧?
被吓了一跳的女人赶紧摇头辩解,“哪能呢?我是一个走商的。千里迢迢来到边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没等把货卖完就被人抢了,我保护货物被那人砍了一刀。”
说着方梓悦就跟说真事似的,还劫后余生的叹了口气:“还好我跑的快,不然就不是胳膊上被砍个口子了。”
她这话也不是全假,她将战场上的危险掺吧掺吧,掺进了这个谎里头。
静心堂的小徒弟在一旁听的唏嘘不已,还替方梓悦出主意让她赶快报官。
倒是翎秋转头打发小徒弟去看书,自己抿紧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梓悦见她夫人不说话,她也找不到什么说辞,却又不舍得走,于是无赖似的一会儿说自己伤口疼问有没有止疼的药,一会儿又说自己头晕怕是失血过多。
翎秋就任由她折腾,温温和和的回应她每一个借口。
方梓悦虽然高兴她家夫人回应她,能让她待的久一点。但一想到翎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心里就不停地冒酸水。
“回去好好养伤,勿沾酒和辣。”舒缓温柔的声音听的小郡主气呼呼的。
堂堂方副将快被气成鼓肚子的青蛙了。
别对外人这么温柔啊!
方梓悦心中哀嚎为啥自己还没成将军,不然她早就把人抱回家关起来,谁也不给看了!
翎秋看不清方梓悦的神色,见她不搭话,便以为她是真的伤口疼。
于是蹙眉问道:“伤口很疼吗?”
她语气里是自己没注意到的担忧,这可给小郡主点着火了。
只见她气呼呼的站起来,仗着翎秋看不见就对人家龇牙咧嘴指指点点,张着嘴不出声的数落翎秋对别人好不心疼她。
翎秋也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方梓悦周身的气息变得躁动不安。
翎秋诧异,这又是怎么了?
却不知她这茫然的眼神如潺潺流水,给方梓悦头顶冒了三丈的火苗“噗”一声浇灭了。
方梓悦停下脚步,有心上前抱住她夫人,又怕暴露。
最后只能站在一旁,仔细的看着她,以宠爱的目光描绘她的轮廓。
她家夫人医者仁心,待人温和,性情温良,自己又如何能乱吃飞醋?
要假扮别人的是她,气对方认不出自己的是她,怕对方认出自己的还是她。
方梓悦突然觉得自己挺混账的,仗着她夫人看不见就使劲欺负人。
想到这突然蔫头耷拉脑的人偷偷的瞄了翎秋一眼,心里小声的和自家夫人道歉。
可惜翎秋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感觉到对方从焦躁变得蔫蔫的。
翎秋聪慧,这心念转了两圈倒是猜出来一半。
她有心想笑,却又有气。
好笑好气之下,她干脆赶人走,“既然你伤口无事,就可以离开了。我后面还要配置药方,怕是没时间再同你聊天。”
让这混账装旁人,就该给她个教训。
被自家夫人出言赶人的方梓悦如遭雷劈,如果不是怕出声被翎秋发现身份,她早就一个“呜汪”哭出来了。
她夫人不爱她了,居然开始嫌弃她话多赶她走了!
被无情的扫地出门,方梓悦禁不住扯着袖子仰天长叹人心不古,情意难留。
只是她摸着袖子捏了又捏,怎么也捏不到熟悉的兰草纹,这一低头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假装旁人。
想到这方梓悦忍不住狞笑出声,赶得好!
她夫人干得漂亮!
守在门口被方梓悦叮嘱不要暴露她的侍卫眼神怪异,不知道她家小姐上一秒垂头丧气,下一秒咬牙切齿狞笑出声是干什么呢。
难不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