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分页

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霍韫启抱着挂站在一艘船沿上。<br />

　　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砸得生疼，头顶乌云密布，脚下巨浪翻滚。<br />

　　两个人的重量全放在了霍韫启挂在船沿的那只手上，黎非凡湿淋淋抬头，看见他胳膊上的血被雨水冲得一直蜿蜒而下，他身上更全都是血，看不出伤在哪里。<br />

　　黎非凡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br />

　　他只是能感觉到霍韫启在自己耳边一直说：“再撑一下，不会有事的。”<br />

　　后来又轻笑，“乖，我没事。”<br />

　　黎非凡想骂他说放屁，出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br />

　　但满目四望，看不到岸的绝望如此真实。<br />

　　黎非凡开始挣扎，想让他放开自己。<br />

　　但是眨眼间，黎非凡发现自己站在了玉京园的院子里。<br />

　　春日里风光大好，院子里那几株海棠开得正盛。<br />

　　垂垂老矣的福叔拄着拐杖从门口进来，看见他，开口说：“黎先生，最近那么忙就别出门了，趁着机会多休息两天才是。”<br />

　　黎非凡正惊讶想说福叔怎么这么老了。<br />

　　结果他听见自己说：“没事，习惯了，也不觉得辛苦。”<br />

　　“哪能不辛苦。”福叔叹气：“二爷走了这几年，多亏了你帮着小七爷撑住了霍家，一年到头没有一天闲下来过。”<br />

　　这是时候黎非凡才发现这玉京园是变了的。<br />

　　明明和他熟悉的样子一样，花草正茂，曲廊如新。<br />

　　但是又不一样。<br />

　　故人老了，人不如旧，连玉京园的风都透着冷清和寂寥。<br />

　　黎非凡一步一步往前，他走过熟悉的小路，跨过院子的门槛，最终走到了一扇木门之前。<br />

　　门一推开，他曾经在老宅旧址祠堂里看见的每一块霍家牌位都能在这里找到，他熟练地跨过门，走上前，拿起一炷香点燃。<br />

　　插进香火灰的时候，黎非凡在霍家年轻一辈的牌位上看见了一块新的。<br />

　　也只有那唯独的一块。<br />

　　是霍韫启的。<br />

　　黎非凡听见自己很平静说：“最近都比较忙。”<br />

　　“集团运转很顺利，我都不知道你原来私下底给了我那么多股份，不过我今年都交给霍七了。”<br />

　　“你母亲最近身体不大好了，但问题不大，也在吃药。”<br />

　　“……”<br />

　　黎非凡在自己一句句絮叨里，觉得恍惚不已。<br />

　　他想，霍韫启死了？他一个主角他怎么会死呢？<br />

　　自己是在做梦吧？<br />

　　生出这种荒诞念头的时候，黎非凡刚好听见有人在叫自己。<br />

　　然后他猛地睁眼醒过来。<br />

　　眼前的霍韫启眉头紧锁，凑得很近，正伸手擦过他的眼角，开口说：“怎么哭了？”<br />

　　“霍韫启？”黎非凡怀疑开口。<br />

　　出声之后才发现自己声音并不大，低得都要听不见了。<br />

　　霍韫启的手还放在他的脸侧边，低声，“嗯。”应了一声。<br />

　　又问：“做什么梦了？”<br />

　　黎非凡顿时想起来什么，厉声：“你是不是给我转股份了？”<br />

　　霍韫启明显愣了一下，意外：“梦见这个了？”<br />

　　黎非凡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br />

　　在霍韫启想要阻止他，让他别起得这么猛的动作里，他拎起枕头砸过去。<br />

　　“梦见老子继承了你全部遗产！”<br />

　　“还为你霍家累死累活！”<br />

　　“收回去！滚！不要你的钱！”<br />

<br />

<br />

第74章 <br />

　　黎非凡所有夸张激烈的言语, 最后终止于霍韫启的怀抱。<br />

　　霍韫启一边坐上床沿，一边伸手箍紧他。<br />

　　“被乱动，手上要滑针了。”霍韫启边说着, 另一只手摸了摸黎非凡的后背安抚，“好了，都是我的问题，不要我的钱，不要我的钱。”<br />

　　黎非凡刚被按得贴在他胸前安静下来。<br />

　　又倏然抬头：“不对，我凭什么不要你的钱？我白给你睡了？我说的是你给我转股权这事儿, 听没听重点, 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br />

　　霍韫启抱着他，低头看了看黎非凡的眼睛。<br />

　　笑了笑，“不哭了？”<br />

　　“我哪儿哭了？”黎非凡瞪眼问。<br />

　　霍韫启没说话, 而是低头吻了吻黎非凡潮湿的眼角，这个吻很是温情和留恋。气息轻轻柔柔洒在黎非凡的眼皮上, 让他不自觉安静下来，微微闭上眼睛。<br />

　　黎非凡彻底被安抚下来, 表现得很温顺贴在他胸口。<br />

　　那种乍然醒过来，但是驱散不去的内心空茫感, 一下子就被填满。<br />

　　因为黎非凡发现自己真真实实抱住了一个活着的霍韫启，没有风雨飘扬的大海和船, 也没有在时光流逝中再不复从前的玉京园。不是一个冰冷的牌位，是个活生生的人。<br />

　　他就坐在这里，坐在天光将亮的病房。<br />

　　坐在自己面前。<br />

　　但黎非凡见到的场景太真实了。<br />

　　丝毫没有梦境痕迹。<br />

　　黎非凡从前从来不知道，霍韫启的死这个事实, 会给他那么大冲击。<br />

　　他是他存在于这里联系最为紧密, 甚至是最亲近和信任的人。<br />

　　走到今天他突然无法想象这个世界没有这个人, 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br />

　　他也知道霍韫启要是真死了，帮着霍七打理霍家的事儿的确是自己干得出来的事情。<br />

　　但正是因为知道。<br />

　　所以他才更不能接受。<br />

　　“我梦见你死了。”黎非凡最终从霍韫启胸前抬头，把下巴磕在他肩膀上说出了这句话。<br />

　　霍韫启摸了摸他的后颈，又偏头蹭了蹭他耳朵。<br />

　　“你都说遗产了，猜到了。但是我很高兴。”<br />

　　黎非凡没精打采翻个白眼，“你都要死了你有什么好高兴的？”<br />

　　霍韫启低笑了两声。<br />

　　“因为你看起来很不想让我死。”<br />

　　“你闭嘴吧。”黎非凡没好气，“死不死挂嘴上，听着烦。”<br />

　　黎非凡想了想自己在梦里经历过的场景，但是他很快就泄气地发现自己毫无头绪。<br />

　　他只是看见了霍韫启浑身是伤，抱着自己挂在船舷上，但是他根本无从知道霍韫启到底是在哪里受的伤，是谁伤了他，最后到底又是怎么死的。<br />

　　毕竟场景里他们明明在一起。<br />

　　要是掉进海里，最后为什么活下来的只有自己。<br />

　　如果不是死在海里，那他又是怎么死的？<br />

　　黎非凡越想越觉得头疼。<br />

　　他的思绪都在这件事上了，所以并没有发觉自己整个人越来越往霍韫启怀里缩，他的脑袋也在霍韫启的肩膀上无意识蹭来蹭去，最后差不多要把自己团成一团贴人身上。<br />

　　像是梦境带来的后遗症，他下意识想要感受一个人真实的行为。<br />

　　霍韫启的眼底因为他的动作软成一片。<br />

　　随手扯过病床上的被子裹着他，黎非凡立马舒服地喟叹了一声。<br />

　　他甚至心安理得又严丝合缝地埋在人脖子旁边，像是终于找到了能让他安静待下来的姿势。<br />

　　黎非凡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自己从思绪里彻底跳脱出来。<br />

　　大概是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了，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姿势有哪儿不合适的。<br />

　　他靠在霍韫启身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告诉他自己看见了什么。<br />

　　毕竟霍韫启是知道他会做这种梦的人，在黎非凡找不到更好的头绪之前，他觉得告诉霍韫启是目前最好的选择。<br />

　　霍韫启没有打断他，时不时嗯一声表示他在听。<br />

　　唯独在听见那艘船上黎非凡也在的时候，在黎非凡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霍韫启狠狠蹙了一下眉头。<br />

　　“最近霍家没什么海外活动吧？”黎非凡靠着他只露出个脑袋问。<br />

　　霍韫启再把他裹紧了一点，“没有。”<br />

　　“没有最好，最近远离一切有水的地方。”黎非凡说着又想到什么，皱眉：“之前为了对付杜家你不是启用了霍家一条暗线，会不会和这个相关？”<br />

　　黎非凡实在是想不到，谁能有那个本事伤了霍韫启。<br />

　　甚至能把他们逼到海上，走进孤立无援的境地。<br />

　　“好了，别想了，我会筛查。”<br />

　　霍韫启抱着他，低头低声问说：“再睡会儿？你这次反应这么大，需要多休息。”<br />

　　“睡不着。”黎非凡老实说。<br />

　　霍韫启：“医生查房还有一阵，我陪你睡。”<br />

　　黎非凡停顿了两秒，看着霍韫启显然整夜没休息的装束，默默嗯了声。<br />

　　只有一米左右宽的病床上，黎非凡自觉往旁边挪了挪。<br />

　　挪了不到半寸又被霍韫启一把捞了回去。<br />

　　霍韫启抬起他的头，胳膊穿过他颈下把人弄到自己身前哄着说：“睡吧，抱着你睡。”<br />

　　黎非凡这个时候才生出点别扭来。<br />

　　他嘀咕：“你手会麻。”<br />

　　“不会。”霍韫启吻他额头，“睡你的。”<br />

　　黎非凡就不管了。<br />

　　他本来就刚醒，脑子里像一团乱麻一样。<br />

　　但大概是霍韫启从他醒来就一直亲，不是抱着就是搂着，让黎非凡在梦见霍韫启会死的情况下还像被塞了一颗糖果一样，被哄住了。<br />

　　他稀里糊涂就觉得好像这也不是什么大事。<br />

　　他甚至枕在霍韫启的胳膊上，很快就又有了睡意。<br />

　　但是刚有点迷糊的时候，又猛地惊醒。<br />

　　他抬眼看着霍韫启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发现他也其实没有睡。<br />

　　霍韫启那双眼睛像是浩瀚的海，将他包裹在里面，波浪和风都是柔和的，一直轻轻摇晃，始终注视着自己。<br />

　　黎非凡几乎溺毙在里面，一些很冲的话自然而然消解下去。<br />

　　最后只是说：“你别死了。”<br />

　　“你要是死了……我就拿着你的钱自己再包养无数个年轻男人，一天换一个，反正我很早就想当上面那个了。还有我也不会给你霍家卖命的，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你想都不要想……唔。”<br />

　　剩下的话消失在霍韫启倾身过来的吻里。<br />

　　他吻得很深，但是动作却不急切。<br />

　　手也一下一下捏着黎非凡的耳垂，摩挲着脖子，直到黎非凡彻底迷糊睡过去。<br />

　　邱虎推开病房门进去的时候，就发现二爷一身黑西装站在窗边。<br />

　　而床上的人睡得无知无觉，那张刚被送进医院白得不像话的脸，此刻露在被子外面也有了红润的色泽。<br />

　　听见开门声响，霍韫启回头。<br />

　　“出去说。”<br />

　　“二爷。”邱虎站在门边保持着打开门的姿势，在霍韫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声音放得很低，开口说：“我们日常有生意往来的港口都已经加派了人手，七叔那边也递过消息，暂时没有异常。”<br />

　　霍韫启点点头，嗯了声。<br />

　　关上门的时候，他抬头往病床上最后看了一眼。<br />

　　和邱虎说：“他最近这些天应该会比较敏感，任何吩咐你们只需要听着就行。”<br />

　　邱虎微微低头，“知道了。”<br />

　　邱虎是一早就知道黎非凡在二爷这里地位不一样的，这次黎非凡被送进医院，在外面的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情况发生。但坐在邱虎这个位置，他比谁都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全面戒严状态。<br />

　　要知道除了黎非凡生病，霍家最近并没有大事发生。<br />

　　而且他们的安保重点也并不在二爷自己身上，而是在黎非凡这边。<br />

　　在高级病房外面的走廊上。<br />

　　邱虎还是问了一句：“二爷，黎先生……他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br />

　　“不是他，但麻烦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他。”霍韫启站在走廊上，开口说：“记住我说的话，必要时保他的命是你们的首要任务。”<br />

　　邱虎很是迟疑，皱眉：“包括……”<br />

　　“对，包括我。”<br />

　　这几句话隔着门只能隐隐听见一点声音。<br />

　　但是没有人察觉，病房里的黎非凡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br />

　　也正是因为霍韫启这几句话，让黎非凡有种世界好像进入了一个怪圈的感觉。<br />

　　他曾经想过，为什么偏偏做梦的人是自己？<br />

　　就因为他原本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后来去了异世，又回来的缘故吗？<br />

　　让他做这种梦，是修正被一本书强行打乱的世界。<br />

　　所以成予南才能活，秦百夜才能找到他，最初霍韫启会遇见的那场爆炸才会没有发生。<br />

　　这些过程逐渐让这个世界恢复正常，走上正轨。<br />

　　但是这次呢？<br />

　　他明明梦见霍韫启会死了，证明他也是有机会救他的。<br />

　　可是不对。<br />

　　仔细想想，正是因为他告诉了霍韫启自己做了这样一场梦，霍韫启才会加强安保进行排查，才会告诉邱虎，不管任何情况下，保他黎非凡的命才是首要任务。<br />

　　他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的情况下，依然做了这样的选择。<br />

　　就好像霍韫启已经和这个世界极力抗争了，但还是无可避免走上了既定的命运。<br />

　　如果这个正常的世界里，原本的霍韫启就不是像书里那样和书奕轻在一起。<br />

　　如果他原本就该是喜欢自己，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在了这一年呢？<br />

　　真正的霍韫启，是不是本来就活不过三十岁？<br />

　　黎非凡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整个人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br />

<br />

<br />

第75章 <br />

　　黎非凡生出这种猜想的时候, 其实是抱了一丝侥幸的。<br />

　　因为他总觉得这想法有些过于失真，完全没办法在基于现实理论的前提下得到证实。<br />

　　同时他又有种可怕预感。<br />

　　他觉得自己第一次真正窥见了某种真相。<br />

　　他带着不一样的经历和记忆来到这里，会莫名其妙地心悸，做一些所谓的预知梦境。一步一步被推着走到了今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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