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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疲倦, 也让这个陌生的大房子变得温馨了起来。

　　罗熙并不擅长家务, 他站在开放式厨房边好奇地打量，忽然说：“其实我很想知道, 自己失去记忆之后的口味有没有变, 你没必要做我现在喜欢吃的东西。”

　　西羽微愣了下，然后摇头：“不会变的。你的天分、你的脾气、你讲话的方式，还有你喜欢吃的东西……都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这状况倒是罗熙不曾设想过的，他微怔：“是吗？那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爱好？”

　　西羽不用努力回忆，也能讲出关于萧泽宇的一切细节, 他给牛排翻了面, 然后慢悠悠地描述：“从前的你啊……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电脑前研究代码, 闲暇时不喜欢在家呆着，常出门运动、应酬, 有空就跑到世界各地去旅行, 每年盛大的游戏展览也必到场——对, 曾经你很喜欢全息直播游戏，Cyber的全息游戏业务线也是你一个人负责的……还有，旅行时你沉迷做极限运动, 爱学习当地的语言，还有……喜欢给我拍很多照片……”

　　不知不觉间, 他说了很多细碎的往事, 再抬头时, 发现罗熙只是在旁边很安静地听着, 表情并见不到一丝喜悦或抗拒，就像是在听陌生人的过往。

　　其实西羽能够体会罗熙此时的困惑和想法，不由收敛态度：“不好意思，那些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罗熙这才回神弯起嘴角：“没关系，我的确不喜欢你和林玉泽强加给我的所谓记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竟觉得失去那些记忆是很遗憾的事情。”

　　……你真的相信那是你的记忆了吗？还是仅仅想要安慰我？

　　聪明的西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头把牛排装在了盘子里，再加上其他已备好的菜肴，一起稳稳地端上餐桌：“吃了就早点休息吧。”

　　他的厨艺依然还算不错，盘子里的食物像餐厅做出的那般色香味俱佳。

　　罗熙落座，见西羽先在自己对面默默地吃起来，才道：“你知道吗，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与你商量，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迁就你的想法，但有一点我真的接受不了。”

　　西羽咽下嘴里的食物，疑惑抬头：“怎么了？”

　　罗熙说：“我从来不觉得你是我的所有物，你在我眼里是一个独立的人，是我想追求的人。”

　　西羽微微张大眼睛，像只吃惊的猫。

　　罗熙：“永远别把自己当成任何人的附庸，包括我。”

　　西羽惊讶的表情缓缓换成了浅笑：“你从前也是这么告诉我的……林玉泽的话不用太介意。人造人的问题久矣，世俗的看法是很难改变的，真相如何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还有……你也不用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我之前留在你的身边，后来去云台找你，现在还陪着你……没有哪一次是因为把你是当成我的主人。从走出实验室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具备基因服从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感情。”

　　罗熙不喜欢拐弯抹角，见他如此坦率，更忍不住道：“但你最近在我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样子，恢复记忆之前的你，可是很得意呢，脾气也不小。”

　　西羽笑了笑：“有些话我不知道怎么讲。”

　　罗熙：“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隐瞒，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话，是说出来以后我们彼此不能承受的。”

　　西羽缓慢地组织了下语言：“因为我觉得你的经历很坎坷，我觉得你是因为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不是说你现在不好，只是你本可以过得更安全更轻松——我有亏欠有心疼，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才能让你更顺利、更高兴一些。”

　　罗熙好像并没有被这句话感动到，甚至笑了：“你用正常的方式对待我就可以，哪怕你真是欠了我什么，我现在也不记得了。其实……这些天我琢磨的事情和你一样，因为你总是无精打采的，我也在找办法让你开心。”

　　西羽经历过那些事情，是很难做到没心没肺的，故而解释：“我并没有不开心，我只是觉得还有很多麻烦没有处理好。”

　　罗熙表态：“那我们就积极乐观一点，一起面对那些麻烦。还有……就算我不记得了，但我相信，如果萧泽宇灵魂没有消失，他也不会认为你亏欠了他，他是心甘情愿去云台他做那些事情的。”

　　西羽默默地听着这些话，然后轻轻点头。

　　罗熙继续道：“而且我也可以给你表个态。无论是我答应整容、还是去见萧慎，都是现在的无奈之举，你从过去的事情走出来会比我更难，毕竟Cyber的金钱帝国在我眼里一文不值，我想做的事不会因为这些发生任何改变……还有，你说你曾经希望和萧泽宇一起离开首都的复杂生活，找个世外桃源安稳度日。很巧，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

　　西羽依然没有吭声，眼里的光也是忽明忽暗。

　　罗熙真诚的说：“请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让自然人和人造人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办法，然后，我就带着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再也不问世事，可以吗？”

　　如果这些话是西羽两年前听到的，他一定会心潮澎湃。

　　可是现在，饱经风霜的内心似乎已经知道不应该有奢求、就不会继续失望。

　　他所能做的，只是轻轻的回答一声：“好。”

　　罗熙非常理解，忽然伸手过去按住了西羽的手：“我明白你现在已经不敢去畅想未来了，但我向你保证，那个不会被别人打扰、不会被危险包围、开满桂花的小院子，一定会属于未来的我们。萧泽宇做不到的事情，我罗熙必须做到。”

　　西羽大概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所以一时沉默。

　　幸好吃饱肚子的小七忽然砰地一声跳到桌子上，开始围着牛排房子左闻闻右闻闻。

　　罗熙无奈地把他丢在地上，两人却也因这小小的混乱而被缓和了复杂的氛围。

　　西羽终于开口回应：“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快吃饭吧。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养好精神才能面对接下来的事。”

　　*

　　虽然别墅离海边很近，但这里的隔音真的很好。

　　夜深时，两人躺在卧室的床上，竟完全听不到那些反反复复的海浪声了。

　　这个房间很大，天花板很高，虽然看起来气派又高级，但难免弥漫着生人勿近的冷清。

　　西羽躺在罗熙旁边，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借由体温的传递才能在内心深处找到一丝温暖。

　　毕竟这个地方再舒服，也和“家”这个字一点关系也没有，就像云台曾经那些副本中的纷乱场景一样，都是他们经过的某个驿站罢了。

　　罗熙仿佛感觉到了他的不安，温声说：“睡不着吗？”

　　西羽闭着眼睛回答：“这些日子一直颠沛流离的，精神紧张很难一下子放松下来，再说现在也不是放松的时候。”

　　罗熙侧身用力抱住他：“你这样讲我很挫败，原来我一点安全感都不能带给你。”

　　西羽失笑：“并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睡不着……”罗熙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如果我对你做一件事，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满头雾水的西羽疑惑睁眼，对视后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瞬间轻笑：“……我还以为，云台让你变得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罗熙本以为他会害羞，意外被调侃了句，不由有些气急地把他压在身下，重重地吻了上去。

　　被夺走呼吸的西羽像从软软的床铺跌入到晕眩的虚空中，迷迷糊糊地被亲到面红耳赤，才挣扎着推开他说：“为什么……我明白你讨厌被监视……但这里虽然不是云台，也不是我们的家……”

　　罗熙轻轻撩起他额前的发丝：“难道你不明白吗？”

　　西羽：“……因为手术吗？”

　　罗熙垂下眼眸：“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样子，我怕自己被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是西羽第一次听到他害怕什么，温柔的目光里不由多了几分心酸。

　　罗熙又说：“而且我不确定，如果我不是萧泽宇，你还愿意接受我吗？”

　　“……干什么忽然像个要被抛弃的大狗狗一样啊？”西羽叹了口气，主动搂住他的脖颈：“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就像我也不是曾经那个小七，我此时此刻还跟你在一起的原因，难道是因为我被过去困住了吗？”

　　罗熙：“你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但这件事我患得患失。”

　　西羽轻轻地抚摸过他的短发，又捧住他满是伤痕的脸庞，轻轻地亲了一下，又一下，然后保证道：“你就是你，你不是萧泽宇了，不是罗熙了……都没有关系，我还是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还是会一眼就从人群里看到你。”

　　这话似乎重新点燃了罗熙心中忽强忽弱的那团火，他再也无法忍耐自己的冲动，又重新吻上了西羽。

　　西羽虽全然迎合，却忍不住笑意：“这算不算是你某种程度上的初夜啊？”

　　……罗熙哭笑不得，虽气西羽总是破坏气氛，却又让他在隐隐中感觉到，那个几乎被往事一点点压死的西羽，好像又渐渐的活了过来，就和最初在质检副本里见到的那个聪明、自信、勇敢而坦荡的美丽小主播一模一样：开始不再回顾过去，而只想面对未来。

第270章

　　春夜易逝。

　　西羽再醒来时, 只觉得全身都像被重物碾过，酸痛到难以动弹。

　　一时失控地放纵之后，他才所有意识：罗熙那属于云台主播的强壮身体, 和从前的自然人状态着实有天壤之别。

　　可惜再后悔不该挑逗也为时晚矣, 西羽只好有些懊恼地扶了扶腰，努力驱散头脑中的睡意。

　　忽然间, 一只温热的大手抚摸住了他的额头。

　　西羽费力地睁眼, 看到罗熙已经衣冠整洁地坐在床边，不由皱眉：“……你真是不知廉耻。”

　　罗熙愣了愣，然后失笑：“真不知你这个评价是好还是坏？”

　　西羽郁闷：“谁要评价你？”

　　罗熙看起来心情很好，转而主动问说：“那你想吃点什么？虽然我做了早餐，但是……”

　　西羽弯起嘴角：“黑暗料理？”

　　罗熙啧了声：“看起来我在烹饪方面没什么天赋可言，还需要一点时间练习。”

　　西羽没再理他的俏皮话, 主动伸手搂住了罗熙的腰, 然后把头枕在他的腿上, 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浅眠。

　　罗熙也识趣地没再打扰。

　　就这样，两个人静静地在房间里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很久很久都没有动弹。

　　仿佛只要不说话、只要不考虑未来, 就可以活在梦里一样。

　　但西羽知道, 他门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面对，所以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其实我很早就想把我经历的事告诉你，但在云台没机会。我实在不想让你用自己以为的身份去面对自然人, 我怕你……”

　　罗熙明白这话的意思，语气平淡地反问：“我攻击了自然人, 你怕我后悔？”

　　西羽：“没有谁会想伤害同类。”

　　罗熙实话实说：“我没有不相信你, 若非是你跟我说那些话, 我是半个字都不想听。但哪怕我相信你, 也没办法从心底认定自己从前的身份。”

　　“所以选择权在你，你怎么选我都不会质疑。”西羽意识到罗熙有能力面对关于人种的纠结，自己从前多少忧虑过度，又关心道：“徐兔和白起，真的没问题吗？”

　　罗熙点头：“我决定回来救你时，他们已经和外面的人造人汇合了。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这好歹符合他们一直以来的期望，所以现在应该还算顺利吧。”

　　西羽稍许安心：“也好，我这两天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会被林玉泽抓住，竟然是被墨一骗了。”

　　罗熙显得有些惊讶：”墨一？那个讨厌的家伙……不是一直摆出愿意为你牺牲一切的架势吗？为什么忽然反水？”

　　西羽轻笑：“他之所以那么做，是他对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有感情，你有没有想过，但凡他知道真相，不仅不会帮我，还会恨我入骨。”

　　罗熙皱眉：“你是说林玉泽把真相告诉他了？”

　　西羽回答：“这是唯一的可能。”

　　罗熙立刻作出的判断：“但即便如此，以墨一的性格也未必对报复有兴趣，定是受了其他更有吸引力的条件的蛊惑，比如说……告诉他曾经的西羽还有一线生机。”

　　西羽没有否认这个可能性，语气里甚至多了几分同情：“可是现在我并不觉得林玉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之所以对你我还算客气，是因为我们于他还有用，但墨一呢？除了能够取得我的信任、把我重新骗回云台之外，在其他方面都只是个很普通的人造人，我猜林玉泽会顺其自然的除掉他。”

　　罗熙挑眉：“怎么？你很关心墨一的死活？”

　　西羽张开琥珀色的眸子，轻轻瞪了他一眼。

　　罗熙心情明显很不错，忽俯下身子将西羽拉拽到自己怀里。

　　西羽酸痛的身体难过的要命，忍不住抱怨的：“你、你还是适可而止吧。”

　　罗熙露出纯良的眼神：“我并没有要做什么，还是你想让我再做点什么？”

　　西羽没办法地失笑，然后很温柔地抚摸过他面庞上的伤疤，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

　　当我们不再把一个人当做朋友，而是当作对手，往往会更加容易了解对方的秉性。

　　这次西羽对林玉泽的猜测很准确，墨一现在的命运的确如他推断的那样，彻彻底底遭到了抛弃。

　　自从墨一将西羽带回临时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