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洗个澡也就个把分钟,没想这天放了半个小时的水都不出现。
终于耐不住的西羽站起身来,靠近敲了敲门:“你还好吗?受伤了?”
没想水一下子就停了,罗熙开门露面,只缠了个浴巾,挑眉说:“受什么伤?”
如果不看那些根本就无法解释的疤痕,他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着实令男人羡慕,而且还带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力。
西羽尴尬后退:“你很久都不出来,我还以为……”
罗熙欲言又止:“因为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西羽:“什么?”
罗熙实在不是能憋住事的人,立刻质问:“徐兔说你不愿意跟我组队去电竞大赛,为什么?”
“……这个啊,你有什么好在意的?”西羽恍然大悟,回身走了几步,轻声道:“因为从搏斗那天我就明白了,我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强,虽然承认起来很难堪,但这是事实。”
本还有点不爽的罗熙略显意外,跟上前去说:“就这样而已?”
西羽抱着书认真道:“不然呢,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你应该去找个更值得信赖的队友。”
“嚯,只是被穆元锤了两下,已经开始认为自己是不值得信任的人了,之前真是高看你。”罗熙直接拉住西羽的手:“那我就更不明白,你既然觉得自己不够强,还去干什么,送死?”
西羽拒绝回答。
罗熙最受不了的性格特点,就是别人吞吞吐吐,他立刻嘲讽道:“估计从前的你看到现在的你,会气到暴毙。”
西羽美丽的眼睛里流转出复杂而微妙的神情,因为害怕被监视,便动作僵硬而不安地靠近罗熙,抬头在他耳边说:“如果我压根就不是从前的西羽呢……”
罗熙怔住。
西羽用更细微的声音说:“如果我说我恢复了那么几分记忆,却全都不是发生在云台的,你相信吗?”
这两句话完全超乎了罗熙的预料,他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自然而然地扶住西羽开始微颤的肩膀,对视上他的眼睛:“那你……”
西羽深呼吸:“不,我并没有想起什么,只是我心底一直有个声音,从我醒来的那刻就反反复复的告诉我,要我带一个人离开这里。”
罗熙不禁想起自己梦中的烈火,还有那个完全猜不透的阿宇,哑着声音问:“……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对他一无所知。”西羽难受地蹙起眉头,忍不住看向罗熙那双漆黑的、深沉的眸子,迟疑地说:“我只记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因为没办法解释清楚,又因提起这些事内心钝痛不堪,他的眼眶和鼻尖都憋红了,猛地低下头道:“也许想不起来是因为我没办法承受,就算现在只有些模糊的印象,也比被穆元狠揍更痛苦,所以你还是别好奇了。”
罗熙的情绪是前所未有的复杂,脑海中的话千丝万缕,可又转念汇集成非常简单的三个字。
他扶起西羽的脸:“你别哭。”
西羽诧异,失去颜色的嘴唇颤抖了下,而后笑:“我没哭啊,你胡说什么?”
两个人的距离几乎已经没有了,就连呼吸的温度也混合在了一起。
罗熙鬼使神差地低头。
就在这个刹那,宿舍的门被人激烈地拍响:“救命!救命啊!”
西羽瞬间大梦初醒般,推开罗熙去迎接客人,却不想动作太大,一下子碰掉了罗熙的浴巾。
罗熙:“……”
还没察觉状况的西羽打开个门缝,看到徐兔在外面跳跃:“老大呢,他刚才解的题我还是没想透!”
罗熙:“…………”
徐兔探头,立即发出声尖叫,用手捂住眼睛,又露出个缝隙偷窥:“你们在干什么啊?!能卖个座位给我么,我懂规矩!不出声!”
西羽这才彻底回过神,因为方才情不自禁的坦白和眼前的尴尬,竟然直接出了门匆匆走掉了。
徐兔慢慢打量捡起浴巾的罗熙,结巴道:“老、老大,难道我打扰了你霸王硬上弓?”
*
我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每件事情都还扑朔迷离,却全都说给罗熙听,只能把状况搞得更复杂!
或许在梦里看到他,只不过因为白天相处南諷韣镓太多而已,并不能说明任何事实。
但……
混乱的西羽坐在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吧角落,盯着窗外的云台大楼发呆。
其实他报名电子大赛,比起想要去争取那个名额,更想用它来安抚内心一直叫嚣的夙愿。
西羽很希望未来能想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到时候发现是场乌龙也好,真找到了自己想保护的人也罢,也总有机会送他离开的。
至于自己……
竟然始终没为自己考虑什么。
西羽将咖啡一饮而尽,努力用深呼吸调整情绪。
正在此时,身后悄然响起脚步。
他立即回头,再度瞧见那个阴冷怪异的墨一,马上警惕起身:“你又想怎么样?我说过我不记得你了。”
墨一拧巴着眉头,郁闷后质问:“干吗这么怕我,就算不记得,你对从前就一点也不好奇吗?”
西羽微微张大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被重置?”
墨一的眉头更紧,握拳的动作使他胳膊上的肌肉纠结到可怕的程度。
西羽随时提防对方会猛然暴怒袭击。
可最后墨一却松了力气,微微垮下肩膀说:“算了,不记得也无所谓。我陪你去电竞大赛吧,我帮你赢。”
西羽:“……啊?”
他这般含糊发声,并非因为墨一没头没脑的话,而是看到已经穿上衣服的罗熙正站在不远处好生打量,故而开始对眼前的状况头痛了起来。
第45章
组队是不可能和墨一组队的, 最后也只能在尴尬中滚回宿舍。
西羽飞速稳定好心态, 淡定地坐回沙发上问:“徐兔走了?”
罗熙嗯了声。
屋内一时无声。
头一回体验情感波动的西羽不知如何面对,低头拿起方才丢下的数学书乱翻。
“你自己的事还是自己拿主意吧。”罗熙主动给尴尬局面画下个句号。
他走到床边,把小柜子的抽屉拽出来,哗啦一声倒了满茶几令牌:“我不怎么用这些东西,也不需要云台币, 你觉得有用就拿走。”
西羽睫毛抖了下, 皱起眉头。
罗熙也没再讲其它, 转而闷闷地倒回床上,带好耳机以示拒绝交流。
西羽当然没动那些东西, 也明白是自己不够干脆。
但话说回来, 他的状况的确不好——被结结实实地冷冻了两年,刚解禁一个月, 体能亟待恢复、脑子乱七八糟、前尘往事比悬疑电影都要扑朔迷离……
到底拿什么去在大赛中找到立足之地,又能帮到罗熙多少呢?
总之,顾虑这种东西一旦有了,想放下也就难了。
*
虽说彼此的关系开始朝着玄妙的方向发展, 但西羽的训练依旧照常进行。
他吃得了苦,所以进展比计划中更快, 每次去进行体能评分都所有进步,算是喜事一桩。
眨眼间十天便过去了,本就不富裕的时间变得紧迫起来。
这日周末傍晚, 罗熙终于忍不住催促:“今天截止报名, 报名大赛以后可以给段准备期, 否则你就应该去直播了。别忘了,你这个月的任务还没完成。”
“是。”西羽站在拳击台上笑:“那练习到此为止吧,谢谢。”
罗熙靠到旁边默默喝水。
西羽想了想,又道:“之前咱们约定过,比赛前再打一次。”
闻言,罗熙放下瓶子:“好啊。”
西羽认真说:“我只想试试自己的实力,希望你全力以赴。”
最近罗熙的话始终不多,听到这要求也不过笑了下,挑眉询问:“我能知道,你参加这个比赛的目的吗?”
西羽想起之前失态时坦白的只言片语,不自在地侧头:“我什么目的……对你有影响?”
罗熙:“没有。”
“那就好。”西羽摆好进攻的姿势:“来吧。”
*
一个人的体质如何,会长成什么模样,是否有疾病隐患,是否天赋异禀……这些全部都是由基因遗传所决定的。
在人体科学超速发展的此刻,科学家几乎可以设计出人造人的每个细枝末节——让美貌、强壮、聪慧、健康集于一身,任是自然人再遗传进化个上千年,也无法达到如此完美的程度。
西羽便是因此而诞生的。
虽然罗熙安排的格斗训练次数有限,但他却像块积极的海绵,从不重复错误、也不生负面情绪,导致精神状态和身体指标每天都发生惊人的变化,的确产生了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变化。
在紧急躲过西羽的几次攻击后,罗熙不禁倒退感慨:“我现在怀疑,公司在你身上花的造价并不是个简单的数目。”
西羽对格斗全神贯注,完全不搭理他的闲聊,再次连发几次组合拳,终于结结实实地痛击到了罗熙的腹部。
罗熙完全是本能反应,在忍痛受下的同时,一拳打在西羽的脸上!
巨大的震动让西羽脑袋嗡地懵了下,反被激起更强烈的胜负心。
他猛然擦过嘴角,又毫不留情地与其继续缠斗,狠劲儿更胜方才。
*
训练台上打得热火朝天,训练台下的观众看得心惊肉跳。
徐兔连手中的大苹果都忘了咬,瞪圆杏眼说:“……老大撩汉的方式我完全不理解。”
“老大并没有要跟他怎么样啊,现在怎么可能有那种心思?”白起无辜劝说:“我看你就别煽风点火了。”
徐兔嫌弃:“你懂什么?遇到西羽后老大整个人都跟从前不一样了,这叫缘分、这叫羁绊!如果他真没太多想法,为什么拖到现在都不报名?看表,还有三小时截止!”
白起:“也许是根本不想参加呢。”
徐兔扶住额头:“算了算了,跟你讲不明白。”
“我是认真的,他在实验室干得很不错啊,而且新来的林总也很照顾,说不定老大不用你死我活就能有出路,和我们不一样。”白起小声道:“我承认西羽的出现的确非同寻常,不过他只会给老大带来麻烦罢了。”
徐兔完全不信:“公司无权决定我们的去留,我相信特等奖的那个名额,也是好不容易才跟人造人部申请的,林总也帮不到别的忙。”
白起:“好吧。但你干嘛对人家的事那么热心?”
“因为老大救过我好几次啊,再说谁知道我们哪天就被重置了……”徐兔咬了口苹果,嚼得咔嚓咔嚓:“我希望他能体验到喜欢别人和被人喜欢是件很开心的事,在云台这个鬼地方,那甚至是唯一值得开心的事。”
白起意外地瞧瞧她,耳朵可疑发红,扶住金丝眼镜说:“反正……我看他俩能在一起的希望不大……”
*
虽然在一起没多大希望,但打在一起却已经实现了。
几番激烈攻守之后,罗熙和西羽都挂了点彩,态度也都变得严肃而紧绷。
西羽尽量将注意力从伤痛处转移,第无数次冲向罗熙。
罗熙虽又吃一拳,却趁机托住西羽的腰,将他狠砸在地上,而后单膝压上去说:“你太瘦了,又没经验,赢不了的!”
西羽痛得五官微微扭曲了下,毫不犹豫地握住罗熙的手腕,同时抬腿将他踢开,直接扑倒掐住他的喉咙:“是吗?我看你也打不动了吧?”
罗熙喘息急促,挣扎了片刻,索性大字型瘫倒:“好,我输了。”
两人无声对视。
西羽眼睛里原本的神采终于却渐渐淡去,瞬间松手说:“用不着让我。”
“我没让你。”罗熙这般解释了句,拧起眉头瞧着西羽起身离开,又疲倦地瞧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喂……”
眼瞧着西羽跳到地板上要离开,徐兔赶忙把苹果塞给白起,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
其实西羽情绪不佳,本质上是对自己能力的不满意,所以大步离开训练室后也便平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截止时间近在咫尺,再不报名就真来不及了。
他找到个卫生间洗干净脸上的汗,正准备去安全科领报名表,却被尾随的徐兔拦住,不由淡笑了下:“有什么事?”
徐兔跟着西羽:“当然是组队的事啊,你真不跟老大组队?”
西羽回答:“我又不是从前的我了,没什么意义吧。”
“是没什么意义,如果没有你,我感觉罗熙也只会一个人去。”徐兔难得认真:“但他现在都没行动,不就是希望你下决定吗?”
西羽无奈:“可我提供不了多大帮助。”
徐兔终于明白了西羽的郁闷之处,抱手问:“就为这个?的确,如果你是两年前的西羽,强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甚至可以把其他主播全然支使利用,那还真是一条值得抱的大腿。”
西羽内心已对自己身份有所怀疑,越听她说、就越觉得那像是另外一个人。
“其实我当主播的时间不长,但是运气好,一开始就跟阿起和老大混,所以才活到了现在。”徐兔无奈:“但有些事我比你想得明白,一手遮天的西羽已经不存在了,而且至今公司也没再出第二个那样的主播,说明什么?说明树大招风没好下场!”
她又压低声音断定:“公司不允许这种事的出现,大概你之前的重置也是咎由自取。”
西羽思绪凌乱的沉默。
“扯远了。”徐兔道:“反正呢,你受了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