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她抬起手抚上了车窗,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她猛地清醒过来,指尖冰冷的触感告诉她,现在就是现实,你已经坐上了去姐姐家里的车。
心头沉甸甸的,晏何知道自己是在忧心姐姐现在的情况——生病的话有没有去医院?昨天晚上到现在有没有吃饭?
想到这里,她恍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给姐姐打电话。她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可是电话那头只传来了冰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她一连打了两次,听到的都是同一句话。晏何放弃了,她把手机攥紧,目光没有聚焦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当你紧紧盯着一棵树时,你会发现车子移动的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快,可是当你把视线挪向别处用余光去看那些树时,你会发觉那些树木快出了残影,从眼前呼啸而过。
在晏何第三次叹气的时候,司机师傅抬起头看她,问了一句:“晕车吗?要不要开窗户?”
晏何一笑:“我没晕车,谢谢您啊。”
“嗐,谢什么,这一大早的我也是睡不着起来跑跑车。”司机师傅开始和晏何唠嗑,“你这休息日的,一大早还得工作?”
晏何否认:“不是,我去找个朋友。”
司机师傅想到她定位的地点就是一个小区,“哦”了一声,没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前方的道路有些拥堵,他减缓车速,开始和晏何东拉西扯:“高峰期最烦人了,一堵就是几十分钟,运气不好的得堵俩小时。”
晏何扯了扯唇角,想善意地笑一下,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司机师傅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凌晨的时候,那个时候路上基本没车,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在路上跑特别舒服。”
车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晏何付了车费,和司机师傅说了句“谢谢”就下了车。
路边有一家早餐店,晏何进去买了两份白粥。温热的白粥倒在保温盒里,粘稠而又泛着浓重的米香。早餐店里有不少人坐在里面吃饭,只有晏何和旁边的一个大妈是打包带走的。
“承蒙您关照,四块钱。”
晏何扫码付了钱,拎着两份粥走出了早餐店外。她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小区门口的门禁,又偷摸瞟了一眼门卫,正犹豫着自己应该怎么进去时,刚才和她一起排队买粥的大妈走到她身边,问了一句:“丫头,没带钥匙?”
晏何尴尬一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而后,只看见大妈突然指着她说了句:“哎呀!我早上见过你,走走走一起进去吧。”
说完,大妈拉着她进了小区。
早上?晏何想,可能是自己从姐姐家离开的那个早上吧?
拎着粥站在电梯里时,晏何还有一点不大真实的感觉。她一直都觉得每个小区里最冰冷没有人气的地方就是电梯里了。冰冷的四壁和天花板,还有头顶明晃晃的白色的LED灯。
每一处都仿佛泛着金属的光泽,每一处都仿佛在吞噬着什么。
她抬手按下姐姐的楼层,冷白色的LED灯在按键后冰冷地亮起,透过镂空的数字键隐隐浮现在眼前。晏何想起自己进来的时候,小区里已经有人开始锻炼了,这个时候整个世界都苏醒了。
她往自己的左边看去,看到了光滑反光的电梯壁上自己有些扭曲的脸。她前后晃了晃身子,脸的形状随着自己位置的不同而改变着。她垂下眼睛,低头看自己的鞋子,又往左边看了一眼。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姐姐就是站在这里的。
上次……姐姐穿的是高跟鞋吗?
手里的塑料袋发出簌簌的摩擦声,晏何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着电梯里的屏幕,焦灼的心情随着数字不断跳动,最终在到达目的地时发出了“叮”的一声。
晏何终于来到了姐姐的门前。
她上次来的时候没能好好观察,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心情观察四周,她看到门上有门铃,上前按了几下,又侧耳去听里面的动静。
没有人。
没有声音。
是自己想错了吗?还是姐姐出差在飞机上?
不过……生病这种事情,是假的才好。
晏何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应该怎么说呢……她当然是希望姐姐健康的,可是当自己站在喜欢的人家门口时,还是希望能够进去坐一坐。
晏何又按了几下门铃。隔着这扇门,她甚至能听到里面音量不小的门铃声。这扇暗红色的实木大门就这么横亘在自己眼前,像是一座怎么也翻不过去的大山,也像是矗立在她和姐姐之间的山山水水。
她把手按在门上,冰凉、但又没有早上那会儿的车窗凉。可这会儿,寒意却实实在在地入侵了她的掌心,这股凉气裹挟着她已经泄了气的勇气,在心头转了个弯。
也许自己不应该就这么头脑发热地冲过来。
也许姐姐只是出差了呢?
也许姐姐只是忘记给手机充电了呢?
她不想再按门铃了。
她拎着那两份粥慢慢转过身,走到电梯旁又按下了电梯键。
她想,这两份粥自己要吃两顿吧?一顿肯定是吃不完的。
电梯很快就到达了她所在的楼层,与此同时,在电梯到达时发出的“叮”的一声的一瞬间——晏何不远处的门开了。
——是刚刚,她一直在按门铃的门。
沈锦容站在门后,脸色苍白,双眼发红,见到晏何看过来,便对她轻轻一笑。
姐姐的声音哑着,却还是对自己招了招手:“小朋友,你怎么……来啦?”
晏何忽然之间很想落下泪来。
所幸,我来了。
所幸,我见到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小晏何太棒啦!!快去亲亲小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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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照顾
许是因为生了病,沈锦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白中透着些青,整个人不大精神。身形也不像晏何从前见她时那么挺拔,反而有些勉力支撑的样子。
她一只手扶在门框上,说完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虚虚地喘着气,晏何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沈锦容几乎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门框上。
面前的电梯里面站了人,见站在外面的晏何一直往旁边看去,迟迟不上来,便问她:“还上来吗?”
晏何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歉意地说道:“不了,不好意思啊。”说完,她转身朝沈锦容的方向走去。
她走来的时候裹挟着一股有些凉意的风,让沈锦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晏何急忙扶住门让她进去,自己把门带上。
沈锦容在沙发上随便找了一个毯子包裹着自己。她本来就瘦,这会儿整个人都被毯子包裹着,更显得小小的一只。她的手露在外面,手背上青筋暴起,白皙而消瘦。
晏何只觉得自己心头钝钝地痛。
站在玄关处看着沈锦容时,她想,她心目中的姐姐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如此苍白而脆弱像是被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她心目中的沈锦容应该是意气风发、风光无两的沈教授,她仿佛生来就应该站在最高点让万人敬仰。
少年人的爱恋,总是带着些光风霁月的浪漫主义,有时候也会有那么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想要成为英雄去拯救自己喜欢的人。晏何也曾经想过,如果姐姐生病或者遇上危险了,自己会怎么办、会以一种怎样的英雄的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现在,当这件事情真实地发生在自己面前、姐姐真的生病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幻想之所以是幻想,就在于她在潜意识里根本就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
沈锦容像是没有力气抬起眼睛,她觉得喉咙干涩,晃了晃身子,目光投向了茶几上的水杯。她心里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要去够茶几上装着水的玻璃杯。
晏何见到她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玻璃杯时,露出了一截细瘦苍白的手臂。看着她瘦削的模样,晏何心底的心疼更甚。
她把自己买的粥放在茶几上,解开袋子触摸到还温热的盒子,轻声说道:“我去拿一个勺子,喝点粥吧,还热着。”
说完,她看到沈锦容又重新放回茶几上的杯子只剩下半杯水,就想着顺带给姐姐烧些热水。可是等到晏何站起身拿起杯子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水竟然是凉的。
她拿着杯子,有些恼怒地看着沈锦容——姐姐明明在生病,怎么还喝凉水呢?她居高临下的目光终于让生了病之后反应慢了半拍的沈锦容回过神来,她仰起头,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语气怯生生的,像是做错了事担心被父母责骂的小孩子。
看着她病恹恹的模样,晏何眼睛一红,到底没舍得说她不好,只是说了一句:“你现在喝凉水不好,我去烧点热水。”
沈锦容慢吞吞地点头:“嗯,电热水壶在厨房桌子上。”
等到拿了勺子并且烧了一壶纯净水之后,晏何走到她身边,坐在了沙发上。她和沈锦容坐在一起,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很烫。
沈锦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多少度,量了吗?”晏何垂着头抑制住自己想要流泪的冲动。
沈锦容瘪着嘴,语气里带着小小的抱怨:“没有,是你按门铃把我吵醒了。”
晏何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沈锦容小心翼翼地瞥了自己一眼,紧接着仿佛是害怕自己会生气一样,往旁边挪了挪。
晏何气笑了,怒气冲上头脑,她一把把想要逃跑的沈锦容揽入怀中,一只手握住了她露在外面的手。而后,冰凉的触感像是在她的头上浇了一盆凉水。晏何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凉。”
说完,便握着她的手不松开了。沈锦容想抽回来,可她发着烧没有力气,抽了几次也没有抽出来,索性放弃了,任凭自己的手在小朋友的手里汲取温暖。
“有体温计吗?”
“有。”
晏何又去摸她的头:“在哪?”
“电视下面的柜子里。”
晏何正要起身去拿,可身旁的沈锦容却一把拉住了她。等到晏何疑惑地看向她时,沈锦容才捏着她的衣角,低着头小声地说了一句:“不走。”
“不要走好不好?冷……”
晏何心都要化了。
她试图耐心地和沈锦容讲道理:“我要量一下你的体温,然后才能看吃什么药。”
沈锦容偷偷瘪了瘪嘴,把捏着晏何衣角的手指头放开一根。
“你乖乖的好不好?热水也好了,我去倒杯水让你暖暖手。”晏何揉了揉她的脑袋,却见到沈锦容偏开脑袋,小声说道:“不要这么近,会传染的。”
说是这么说,可最后到底还是把晏何放开了。
晏何去电视机下面找到了医药箱,又重新坐回到了沈锦容身边。她把医药箱放在腿上,一只手借给沈锦容暖手,一只手在里面翻翻找找:“嗯……体温计,找到了!”
她打开蓝色的盖子,甩了甩体温计,看到银色的水银条降到35度以下后才递给了沈锦容:“夹好。”
沈锦容整个人都蜷缩在毯子里,刚刚更是把毯子蒙在脑袋上,这会儿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她小声问:“夹在哪?”
“腋下。”
晏何瞟了她的肩膀一眼,可沈锦容却惊恐地把自己裹紧:“看什么!”
“……”
“夹在腋下,这里。”晏何给她比划了一下,并且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沈锦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哦……”
沈锦容乖乖地夹好了。
“五分钟吧。”晏何低头定好时间,又站起身:“我去把水拿过来,你正好可以喝粥了。”
端着冒着热气的热水壶和杯子走过来时,晏何看的就是沈锦容坐在沙发上对着一份已经打开了的白粥发愁的模样。
“怎么了?”她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是不好喝吗?”
沈锦容瘪着嘴,委屈巴巴的:“……没有加糖。”
“不好喝!”
晏何抄着手,抿着唇严肃地看着她:“要加糖?”
沈锦容点点头。
晏何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今天一直在叹气,于是转身又回了厨房:“糖在哪?”
“在柜子里!有香草糖的!我要吃那个!”
一分钟之后,晏何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小口一小口喝粥、一只手还死死拽着自己的沈锦容发呆。
姐姐……
生了病就好孩子气。
她能看到姐姐的脸上有不大健康的红晕,能看到她眼睛里泛着的水汽,甚至能看到她有些泛白的双唇上沾了白粥之后润润的水光。
晏何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在这个时候她居然很想吻上去。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
花花绿绿的毯子蒙在沈锦容的头上显得有些滑稽,可是她一小口一小口喝粥的模样又认真又乖巧,像是虔诚地对待着眼前的这碗粥。
晏何看她看的出神,正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