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大门。
傅清瑜回宫之后,先去新换的豆腐砂里方便,在他喵喵叫的抗议中,冷云麟没有跟过来,将干净的绢帕放在地上,傅清瑜解决之后,就地一趴,来回蹭了几下,就干净了。
冷云麟在处理政事,几十个奏折高高摞着,他眉头皱着,不知道是又看不懂还是因为奏折内容生气。
傅清瑜跳过去一看,发觉是写的税收之事,今年夏天,南方多州暴雨,收成锐减,几位知州联名上奏,请求皇帝减少税收。
冷云麟担忧叹了口气,立刻便要朱笔御批同意,即便他如今国库内库空虚,但百姓能好过一些,他苦一些无妨,反正他又不好吃穿用住。
他落笔刚写了几个字,忽然伸出来一只猫爪,来回划拉几下,将他的字弄的糊作一团。
冷云麟不明所以,转头看他,倒没有动怒:“阿喵,怎地了?”
傅清瑜用猫爪指着一处,大声喵喵叫:“你这呆子,被人糊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喵喵:贤内助模式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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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啦噜,我竟然日更了!
第10章
这事情傅清瑜还真知道,当时傅文庭也收到了消息,毕竟傅家的真正根基就在江南,他得到的消息是,涝灾并不严重,粮食收成减少只有十之二三,百姓们会辛苦一些,税收若是减少,百姓们必定感恩戴德。
但这奏折却只说请求减少税收,却没拿出什么章程来,若是冷云麟就这么草率批复,他们便可借机大肆敛财。
税收减少三分,他们便可以谎报五分,私自扣下两分,若是有些利欲熏天的,更是照旧收赋税,转头卖与粮商,又是一笔巨额银子入账。
傅清瑜听傅文庭说过,冷云朝善于拉拢人心,这几个地方官,俱都在其党派里,因为冷云朝包庇,他们家如今家财万贯,已成一方蠹虫。
而其中许多,也悄然流向京城,成为冷云朝拉拢其他朝臣的资本。
因此,傅清瑜不愿冷云朝即位,不光是他算计自己,更有为大晏考虑。
若是冷云朝登基,这天下必定民不聊生。
说来惭愧,因为冷云朝对傅氏一直都是拉拢居多,利益并无冲突,所以傅氏对于冷云朝一党的所作所为,都是默许的,从来不曾弹劾或是出手整治。
傅清瑜抬头看着冷云麟冷峻侧脸,忽然就涌上来一阵惭愧。
他被傅家精细养育,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虽说有报国之心,却从未真正去做过什么。
而冷云麟如今虽说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但他却面冷心软,知恩图报,最重要的是,他心中是装有百姓的。
就是距离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傅清瑜心中喟叹,任重而道远啊。
他又想起橘猫曾经说的话,请他帮他。
傅清瑜原本满心抗拒,但是如今仔细思考,若真能教出一代明君,也足够他青史留名。
人生所求不过如此。
因此傅清瑜很快摆正心态,就当是为了百姓,他愿意帮。
冷云麟看着傅清瑜,有些疑惑。
阿喵极有分寸,从来都不会过来动他的奏折。
不过阿喵一定是对的,他的叫声都透着怒气,那这份奏折必定是有问题的。
冷云麟连忙又将奏折从头到尾仔细看了几遍,他并不笨,相反,还极为聪颖,多看几次,自然看出了端倪。
这奏折写的十分跌宕起伏,开头先是请罪,言说自己虽是在涝灾伊始便开始救灾,但奈何涝灾太过严重,无可避免仍旧造成了损失,之后又感慨百姓辛苦,字字句句令人动容,最后则是歌颂冷云麟仁爱佑民,若能减免赋税,百姓必定感激涕零。
那一手端正的楷书,引经据典,文采斐然却又真情实感,仿佛自己当真是为了百姓宵衣旰食的父母官,冷云麟第一遍看的时候,也为之动容。
所以才批的那般果断。
不愧是最为出众的那批进士,这文笔,令人咋舌。
但是仔细看下来后,却能发现,这奏章里并未写减产多少,也未写要减免多少税收,看似为民请愿,但有用的话全篇都找不出来几句。
冷云麟脸色铁青,握着奏折的手十分用力,几乎要透过奏折,将那些人的骨头给捏碎了。
“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糊弄朕。”冷云麟周身气势凝聚,威压犹如狂风骤雨前兆,“朕要将他们都抓起来砍了!”
傅清瑜:“……”
这暴君,除了砍头还会别的么?
傅清瑜不得不用自己的猫爪拍他手背,示意他冷静,冷云麟闭了闭眼,强压住怒气,说道:“阿喵,多谢你,若不是你,我险些就被蒙蔽了。”
“喵。”单凭奏折,并无证据,砍头并不足以解决事端。
冷云麟奇异地像是听懂了傅清瑜的话:“没有证据,无故砍人不足以服众,可是阿喵,我没有可用之人。”
他脸上的轮廓极深,眼睛黑白分明,有盛怒也有苦恼:“我有法子解决此事,却不知道安排谁去。”
他如同孩子一般向橘猫诉苦,令傅清瑜心尖有些发颤,无他,这样的冷云麟竟然有些可爱。
傅清瑜父爱之心泛滥,伸爪拍拍他的手,示意稍安勿躁,他会帮着一起想想办法。
其实傅清瑜知道,有人可用,那就是父亲。
父亲身为左相,朝中不知有多少官员依附于他,对他父亲忠心耿耿。
但是现在,两人虽说因为道安大师的出现不再剑拔弩张,但是也不能坐在一起推心置腹。
此事只能从长计议,另想法子。
冷云麟暂时平复心绪,只能先看其他奏折。
今日奏折并不算难处理,冷云麟早早批完,用过午膳,陪傅清瑜小憩一会儿,因心情憋闷,便去校场耍枪。
他身材高大,底盘稳健,耍起□□来虎虎生威,极具力量感,傅清瑜看的目不转睛,目露艳羡,他也想这般枪出如龙,利落飒爽。
不过将来他身体好了,与常人一样时,未必不能做到。
发泄一通之后,冷云麟浑身是汗,擦了擦脸,抱着傅清瑜回去。
路上,他与傅清瑜道:“阿喵,我无人可用,暂时就不动他们。索性就在明日早朝时,让百官共同商议此事,定个标准出来,如此,他们就不敢太过分,总能让子民们冬日里好过一些。”
傅清瑜觉得这法子不错,不过依照他看来,还可以再好一些。
可以趁此机会,让其他各州都稍减一些,再将其宣扬与百姓知晓,以显皇恩浩荡,洗脱一下他的暴君之名。如今他身上还背着个嗜杀的名声呢。
傅清瑜发愁该怎么跟冷云麟说这事,他试探着喵了几声,谁料冷云麟露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傅清瑜心中一喜,难道他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冷云麟却伸手抚摸傅清瑜的背脊,心情难得愉悦了一些:“阿喵也觉得我这法子好,对不对?”
傅清瑜:“……”
他发觉自己每天都有那么几次想伸爪子挠人。
不过很快,冷云麟就道:“这法子其实中规中矩,待我想想有没有更好的。阿喵帮我选选?”
傅清瑜白了他一眼,敷衍喵了一声。
“多谢阿喵。”
皇宫里和乐融融,左相府里却气氛有些凝重,傅文庭看着面前来访之人,面上看不出喜怒,问道:“不知左大人前来,有何贵干?”
左荣道:“傅相,下官不忍见令公子被宫里那人折去双翼,特意来献计的。”
傅文庭瞬间就明白了,心中哂笑一声,若非是儿子突然醒了,恐怕两人当真是能谈。
可谁让自家孩子不肯退婚呢。
“左大人有何高见?”
“不敢当。”左荣也在看傅文庭的脸色,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斟酌道,“皇上已经下旨,此事板上钉钉,不好更改,但若他不是皇上了呢?”
“左大人慎言!”
左荣循循善诱:“傅相,咱明人不说暗话,先皇驾崩突然,本就没留下遗诏,这皇位原本就是能者居之,当今不过是钻了空子,但其上位后,嗜杀成虐,对待手足更是暴戾不仁,三皇子殿下揭露真相有功,却被起关押在大理寺三月有余,找不出什么借口,便说是曾对自己苛待,如今更是强娶令公子,下官实在不忍见此情形,斗胆进言,若傅相肯帮三皇子,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傅文庭似是被说动了,问道:“如何帮?”
“三皇子殿下在大理寺中被人磋磨,身体抱恙,深感自己曾经不该忽视七弟,以病体手写经书,为陛下祈福,此举感动上苍,降下祥瑞。”
这法子倒是不错,若有他推波助澜,迫于压力之下,冷云麟必定得放人。
“那放了之后呢?”傅文庭继续问道,“国公仍在京城。”
冷云麟即位后,柳晖担心他位子不稳当,仍旧留在京城,带过来的两万边疆军也驻扎在京城外十里处,其中一半是骑兵,若要逼宫,恐怕毫无胜算。
左荣却笑眯眯回答:“殿下早有筹谋,傅相放心便是。傅相品性高洁,只怜惜殿下悔过之情,即便将来殿下事情未成,也绝对牵连不到傅相身上。”
这话说的极为漂亮婉转,看似不愿拖累傅文庭,实则也是并没有完全信任他,因此,核心计划并未说出。
傅文庭神色微变,如果要柳晖离京,必定是因为边疆起战事或是能把人直接扳倒。
但后者不可能达成,毕竟对方有从龙之功,深受新皇器重,那么,就只有前者了。
傅文庭世家出身,自有一番傲骨,通敌卖国之事,他绝不会做,也恐怕也是冷云朝只肯让他帮忙却不让他参与的原因。
傅文庭有些动怒,这冷云朝看起来还不如冷云麟!
先皇究竟生养了一帮什么蠢东西。
但他没有表现出分毫,端起茶杯:“兹事体大,本相需要慎重考虑才是。”
“这是自然。”左荣站起来,拱手行礼,“那下官就不再打扰傅相,先行告辞。”
傅文庭又去看望傅清瑜,罢了,既然儿子喜欢,就帮他一把。
正好可以以此来谈条件。
不知是不是凑巧,没多久就有太监来宣,说是请傅文庭进宫一趟,冷云麟找他有要事商议。
第11章
傅文庭立即更衣,让管家备车,不过来传召的小太监说陛下已经备好了。
在马车上,傅文庭思忖着冷云麟为何忽然叫他入宫,却没什么头绪。
但其实,这与傅清瑜有关。
冷云麟原本自己在想法子,但傅清瑜却叼了一本奏折过来,用猫爪掀开,指着上面的傅文庭三个字拍了拍。
十分擅长解读猫语的冷云麟立刻明白过来:“阿喵是想让我跟左相商议?”
傅清瑜见他如此聪慧,满意点了点头。
自己爹自己知道,他爹虽是有世家根深蒂固的家族思想,却不代表他是昏庸之辈,对于百姓民生,他爹是上心的。
只可惜之前冷云麟对所有朝臣都不假辞色,亦分辨不出谁忠于自己,索性一个都不用,他即位这些日子,朝廷只是勉强运转罢了,大多是沿袭旧制。
也亏他运气好,近日无甚大事,边疆亦是安稳,朝中又有国公柳晖坐镇,暂时稳固。
但这次事情不同,冷云麟若是要处置官员,必定会受到不小的阻挠。若是不动他们,以后冷云麟威严全无,底下人阳奉阴违,冷云麟也无从分辨。
所以,他必须得有帮手。
这个帮手,傅清瑜就选择了他爹。
依照傅清瑜看来,傅氏如今已是鼎盛,即便不是冷云麟做皇帝,其他人也未必能容下他们。
这天下到底是冷家的,若是冷云麟真与傅氏交恶,只能是两败俱伤,被他人钻空子。
此时,往皇宫来的傅文庭蓦地就打了个喷嚏,外头坐在车辕上的小太监连忙关心问道:“左相大人可有不适?”
傅文庭揉了揉鼻子,回道:“无妨。”
就是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人坑了。
傅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被亲儿子给惦记上了。
冷云麟下意识便有些抵触,今早上傅文庭咄咄相逼,让他险些下不来台,依照他以往做派,完全可以以大不敬治罪,只不过他明事理,又因为傅清瑜昏迷不醒有一丝内疚,因此才没有发作。
若是求助傅文庭,还不定怎么被他拿捏。
因此就没立刻应下。
傅清瑜如何瞧不出他的想法,登时也来了脾气,直立而起,对着冷云麟的脸呼呼扇巴掌。
小爷将自己爹都拉过来帮你,你还这般不识好歹!
真是逆子!
冷云麟被扇的连连求饶:“阿喵,我错了,错了,你仔细别伤了爪子。”
傅清瑜气的喵喵叫,像是质问他要不要请人过来。
冷云麟哪敢反抗,立刻道:“我这就叫人请傅相过来。”
这还差不多。
傅清瑜甩甩尾巴,又用爪拍了拍原先那份奏折,喵了几声。
意思是,他不能坐享其成,得先完善好这方法。
若是他胸无点墨,做事毫无章法,他爹可不会认同。
恰好冷云麟也是这个意思,他虽是暂时与傅文庭是姻亲关系,但这姻缘怎么来的他们心知肚明,冷云麟可没敢指望傅文庭能真心为他出谋划策。
因此冷云麟找了张宣旨,执笔在上面写,傅清瑜凑过来看,见冷云麟写的不好,就拍拍他手,示意让他重新想。
写的差不多了,外头有人来禀报,说是左相大人到了。
冷云麟停笔,让人宣进来。
傅文庭身形颀长,气质若兰,周身都是世家独有的矜贵雍容,他朝冷云麟行礼:“陛下日安。”
“朕安。”冷云麟道,“赐座。”
傅文庭落座后率先开口:“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有何事?”
冷云麟还未说话,傅清瑜就眼睛亮亮的一路喵喵叫着朝傅文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