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新在电话那头听着,一直没说话。最后让常庚按时带他来治疗,最近继续观察,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他。<br />
常庚追问,他只好说,神经性感官失调,多半是因为受了刺激。<br />
常庚不再问了。今天受的刺激还能有啥,只能是停车场被抓了个现行这个事了。<br />
三天后。<br />
许言说想回去上班。沈楚新下班后过来了一趟,做了基本检查后,也同意了。<br />
许言自己被放行了,也想把常庚放出去。常庚不放心,自己的假期销了的话,意味着许言就得一个人在家了。<br />
沈楚新倒是心大,说没事,大家伙该上班上班,常庚飞出去的话,他会经常过来。<br />
许言不干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有人成天看着我。”<br />
常庚刚刚在系统上提交了销假申请,排班马上就过来了。又是一趟洲际航线,一走就差不多五天。<br />
许言见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慰他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的。<br />
常庚心想:你这又睡不好又吃不好的,可以个屁!<br />
但也确实像沈楚新说的那样,家人不能太紧张,得适度放松,情绪是会传递的,许言没有自轻自残的倾向,按部就班过日常生活对治疗有好处。<br />
于是常庚只好拖着箱子飞出去,临走前抱着许言半天不肯撒手。<br />
虽然真的出门上班去了,但常庚不可能真的放下心来。<br />
在国外的那几天,他都算好了时差给许言视频,打电话都不行,必须得视频。<br />
许言的脸色依旧不正常,比较苍白。精神状态虽然说不上不好,但对于他这种工作性质来说,并不合适。<br />
于是常庚劝许言跟领导说一声,申请临时调岗。<br />
许言自知自己的状态并不太合适留在发动机小组。<br />
所以常庚也没有费什么事,许言就同意去提交申请了。<br />
第二天晚上,常庚收到许言发的信息,说他被调到航材室管航材进出库了。<br />
一个发动机小组的负责人去管仓库,这种事换平时的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br />
主任收到许言的申请时,连个磕巴都没打,立刻批了,还亲自跑去找领导一层层签字。<br />
“看他那架势,真是巴不得我能早一秒滚蛋就早一秒滚蛋!”许言跟常庚视频的时候忍不住抱怨。<br />
常庚看他都能撒娇了,放心了很多,好生安慰:“这不是看你身体状态不好,又不知道怎么把你调走嘛。没事,等咱们休养一阵子,回头再调回去也不是难事。”<br />
他们两个人都没想到,许言真的没能再调回去。<br />
常庚回来那天,恰好是许言的休息日。<br />
许言透露出想去机场接机的想法。<br />
常庚没同意:“我一个飞行员,有啥好接机的。这不等于你坐班车回家时,我还去班车点接你吗?好生在家待着等我回去。”<br />
其实,常庚本来是乐意让许言多走动走动。可是,上一回试过一次因为航班延误,让许言在候机楼里给冻得僵硬,常庚就不想让他过来了。<br />
沈楚新的电话过来时,常庚已经下了飞机,拖着箱子走在候机楼里。<br />
看到沈楚新的来电,他马上接起来:“沈医生。”<br />
“我记得你说今天的航班回来,应该没错吧?”<br />
“是的。刚下飞机。沈医生这是……?”<br />
沈楚新听出来常庚的声音有些紧张,于是给他缓解了一下:“别紧张,我是跟你讲讲接下来小言的治疗计划。电话里讲不太方便,想跟你约个时间。”<br />
常庚更紧张了:“沈医生,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已经预约了下次复诊的时间。为什么突然要提前?这几天许言他……?”<br />
沈楚新的声音很平稳:“小言没事,这几天他的状态都挺好。正是因为状态比我预料中好,所以我想把后面的治疗方案往前提。”<br />
常庚终于松了口气,他停下脚步,松开紧抓着飞行箱拉杆的手,上面一层汗。<br />
“现在上午十点,路况顺利的话,我十一点可以到沈医生诊室。”<br />
“今天周末,我的诊室没有开。这样吧,我到你们小区旁边的咖啡厅等你吧,这样你也不用跑太远。”<br />
沈楚新的周道让常庚有些浑身不自在,他怎么突然为自己着想呢?怎么想都觉得有幺蛾子。<br />
不过,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的疑虑顿消:“我不需要跟你谈太久,小言应该在家等你。”<br />
后半句话沈楚新没有说出来,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br />
许言在治疗关键的时候,常庚一跑就是五天。用脚趾都能想到现在许言是怎么翘首以盼。<br />
这话让沈楚新讲出来也实在是太难为他了。<br />
机场高速还是有些堵车,不过,常庚还是赶在十一点前坐到了沈楚新面前。<br />
沈楚新看着常庚端着一杯牛奶喝得很起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br />
常庚倒是坦荡:“我不爱喝咖啡。”<br />
沈楚新笑了笑,没继续讲这个事。他端正了一下表情,说:“接下来我需要对小言用药了。”<br />
常庚有些没反应过来:“用药?他不是都在吃着药吗?”<br />
沈楚新推了推眼镜:“我之前给小言开的药,基本都是帮助睡眠,并不是用来治疗病根的。想要真的治好他,得用精神科药物。”<br />
常庚不解:“治病用药不是很正常的程序吗?为什么要特地把我叫出来?”<br />
沈楚新沉默了一会,才说:“精神科药物跟其他身体器质性疾病用药不一样。用药的初期,会出现症状恶化的情况。也就是说,虽然小言目前状态稳定了很多,但一旦用药,至少一个星期内,他的情况会变得非常糟糕。”<br />
常庚看着一脸严肃的沈楚新,直觉他口中说的“非常糟糕”肯定不是一般意义的“很糟糕”。<br />
沈楚新说完,静静地看着常庚,似乎在等他消化自己说的话。<br />
过了一会,常庚才开口问:“会是怎样糟糕?我可以做什么?”<br />
沈楚新等的就是这句:“常机长,据你所知,精神疾病最严重的情况是什么样的?”<br />
常庚瞳孔都收缩了。<br />
沈楚新这话杀伤力太强,常庚脸色都变了。<br />
精神疾病最高级是啥,这还用问吗?<br />
常庚给吓得手脚冰冷,脸色煞白。<br />
他一口气喘了三次才喘上来,身子往前倾,咬牙切齿地对着沈楚新说:“他这段时间都好好的,甚至,甚至做完什么脱敏疗法都没有过激的反应。怎么可能!”<br />
那天煞的模样仿佛是沈楚新即将把许言给整崩溃了似的。<br />
沈楚新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很冷静地说:“正是因为小言的状态比较好,所以才能用药。否则,在他本来就比较奔溃的情况下,药物作用会让他扛不住的。常庚,我找你出来,就是要你提前知道,做好心理预期,治疗期间才能做好配合。如果你自己就先乱了阵脚,那,”他眼睛里像是射出一束光,直插常庚的眼眸,“那我不会在治疗期间把小言留在你身边的!”<br />
这明晃晃的是要来抢人吗?<br />
常庚被吓得半死后马上又被气得半死:“许言就留在我身边,我会照顾好他。沈医生不需要操心。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他死死地盯着沈楚新,“别的,希望沈医生不要再提。否则,我不会客气!”<br />
沈楚新跟他大眼瞪小眼后,自嘲地笑了一会后,才收敛神情说:“常机长,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周一早上八点半带小言过来复诊。接下来的一周,你们都不可以工作。记得,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绝对不能离开。万一,真的有紧急的事情需要离开,一定要跟我说,我过去陪着他。在这一周,绝对绝对不能留他一个人。记住了吗?”<br />
<br />
<br />
第91章 治疗<br />
跟沈楚新谈完话后,那个周末常庚过得五味杂陈。<br />
他总是时不时看着在家里走来走去的许言发呆。<br />
刚开始还可以搪塞过去。<br />
到后来,许言一本正经地坐在他面前,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常庚才发觉自己走神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br />
好不容易熬到周一上午。<br />
出门前,常庚有种发自内心的抗拒,他不想带许言去复诊了。<br />
虽然周末在家他总是看着许言走神,但他的眼睛也不是摆设,许言的状态比刚刚发病那阵子绝对是有了根本性的转变。<br />
这两天,连之前失去的味觉都回来了。<br />
晚上睡眠还是不好,但在药物的帮助下,他至少可以睡上五个小时。<br />
如果不是因为信得过沈楚新,常庚简直就要把这家伙打入庸医的行列。<br />
这般危言耸听。<br />
从他这种心理学门外汉的角度看来,许言正处于自我恢复阶段,假以时日,肯定可以自愈的。<br />
为什么非要来医院这一趟呢!<br />
很少光临医院的常庚难得的讳疾忌医了一把。<br />
沈楚新给许言进行了基础问诊后,开单让常庚带他先去拍脑部CT。<br />
常庚咬着牙才把自己按住没有当场跳起来,他压着脾气问:”怎么还要拍脑部CT?这东西,不是给那些脑部受了外伤的人用的吗?“<br />
沈楚新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又转过来看着许言笑着说:”乖,去吧。“<br />
许言对沈楚新那是绝对的信任,根本没有二话,立刻点点头,拽了拽常庚:”那我们去吧。“<br />
常庚给气得紧咬的牙齿都打滑,咬到舌头了。<br />
一轮排队、检查、等报告,回来后两人都累够呛。<br />
沈楚新跟尊大佛似的在诊室办公桌前都没挪过窝。<br />
常庚瞥了一眼沈楚新手边的那个水杯,里面的水位线跟之前过来的时候比,一点没变。<br />
他不禁心里咯噔一声:敢情这小子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br />
前面那个病人看诊完毕离开后,沈楚新捏着脖子抬起头,看到常庚杵在门外头,便招手让他们进来。<br />
仔仔细细看了CT片子后,沈楚新又查看了许言的眼底、舌苔,听了心跳,最后说:”小言,辅助睡眠的药我再给你开两个星期,第一个星期一天一片,第二个星期减半。吃完后回来复诊。“<br />
许言点点头。<br />
沈楚新对着电脑开药。<br />
常庚站在旁边纳闷:不是说要开治疗药物吗?怎么都不提了?<br />
心中的疑惑还没解开,肚子里的火腾的一下就升腾上来。<br />
他看到沈楚新拉着许言的手,又捏又摸的。<br />
常庚给气得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一个手刀就下去了。<br />
劈完这一刀的同时,听到沈楚新的几个尾音,常庚顿时僵硬在当场,恨不得给自己挖个洞。<br />
沈楚新认真地给许言问诊、检查。<br />
他知道许言多年来都有焦虑出汗的症状,正在看他的手掌心是否干燥、有没有出汗,一边看一边轻柔地问:“这几天还有盗汗吗?”<br />
还没有“吗”完,手腕一阵剧痛,他赶紧放开许言的手,捂着手腕狠盯着罪魁祸首。<br />
许言给吓了一跳,眼睛在常庚和沈楚新之间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趟,才憋出句话:“常庚,你,你在干什么?”<br />
说完,他探出身子去看沈楚新的手,担心地问:“楚新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大碍?”<br />
常庚这一手一点都没留力,沈楚新给疼得好一阵都没缓过来。<br />
疼痛感过去了一些后,沈楚新很生气地对常庚说:“常机长好掌法啊!”<br />
常庚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大高个杵在那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低眉顺眼地道歉:“对不起,沈医生。实在很抱歉。我就是,就是脑子抽风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br />
换了别的场合,沈楚新真的想好好损他一顿。<br />
但现在正给许言看诊,病号在一旁紧紧张张的样子让沈楚新都发不出火来。<br />
他拿起杯子喝了半杯水,消了消气,板着脸对常庚说:“常机长,问诊的时候,无关人员去外面等,别待在诊室。”<br />
常庚眉毛挑得老高,拖了张旁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下:“我是家属,不能出去。”坐好后,接着说,“沈医生如果想消气,我在这任你打任你骂,但绝不能出去。我要听医嘱。”<br />
他这是打定主意要当无赖了。<br />
一码归一码。<br />
他误会沈楚新被怎么损都没事,被打回来也行,但不能耽误许言的治疗。他是肯定不会出去的。<br />
许言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电光火石的,都不知道从哪开始劝。<br />
他根本就不知道常庚为什么突然出这个手。<br />
但那两个人心里跟明镜似的。<br />
顾忌着许言,两个人没有再继续闹下去。<br />
一个安静闭嘴,一个转过来继续看诊。<br />
“小言,除了助睡眠的药物,从今天开始,我给你开治疗的药物。”说完,他静静地看着许言。<br />
许言的表情有了变化,仿佛在回忆些什么,慢慢地紧张起来。<br />
沈楚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现在的药物比以前的要好很多,有些害怕,是吗?”<br />
许言无助地看着他的眼睛。<br />
沈楚新安慰他说:“治疗的程序跟以前会有些类似,但治疗过程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年,技术发展了很多。你相信我吗?”<br />
许言反手一把握住沈楚新的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br />
沈楚新继续安抚他:“我,还有常庚会一直陪着你的。”<br />
许言咬着嘴唇忍住没哭出来,微微点点头。<br />
常庚在后面看着许言这无声的表现,心都揪在一起。<br />
开好药,常庚带许言出去。<br />
沈楚新叫住他:“常机长,记住我说的话。”<br />
常庚转头看了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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