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下来，鞋子也顾不上穿，还没走到门口，医生进来了，身后跟着姜平和另一个警察。<br />
“哥！”<br />
姜渔扑上去抱住姜平，姜平弓着身体发出一声闷哼。<br />
“哥，对不起，我……”姜渔吓得赶紧松手，又哭又笑，“哥你没事就好……我……”<br />
一旁的同事见此情形，摸了摸鼻子：“姜哥，要不你们先聊聊，我去外面等会儿？”<br />
姜平点了点头，把姜渔赶回床上。医生检查后没什么问题，只嘱咐注意情绪不要有大的起伏。<br />
姜渔拉着医生不让他走：“医生，你给我哥也检查一下。”<br />
姜平抢先说：“哥哥没事，都是皮外伤，放心吧。”<br />
医生瞥了眼姜平。虽然他敬佩姜平的精神，但身为医生，看到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病人还是有些不爽，哼了声，道：“是没事，死不了。”<br />
姜渔这才放心，忍不住又想哭。<br />
不能怪他没出息或者太软弱，任何人在劫后逢生之后都会是这种反应。<br />
姜平搂着他，轻轻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没事了。”<br />
姜渔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挣开姜平，扯着衣袖擦了擦眼泪，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从门口闪过。<br />
他心里一紧，在姜平诧异的目光中爬下床跑出病房，在那身影于走廊尽头转弯之前叫住了对方。<br />
“裴烈！”<br />
听到姜渔喊自己的名字，裴烈的身体微微一震，停下了脚步。<br />
他能听到在他身后，姜渔飞奔的脚步声，速度快的甚至带起了一阵风。<br />
但姜渔并没有扑过来抱住他，而是在距离他一步的时候停住了。<br />
裴烈的眼里闪过落寞，慢慢转身，目光扫过姜渔赤着的脚时，眉头一皱。<br />
“怎么不穿鞋？”<br />
“你怎么来了？”<br />
几乎异口同声。<br />
姜渔这才感觉到脚底发冷。现在正值隆冬，就算室内开着十足的暖气，地板还是冰凉。他却没有动，黑亮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看着裴烈：“我回去穿鞋，那你别走，好吗？”<br />
裴烈垂首，隐去眼底两片乌青。视线里，姜渔只穿了一双白色的短袜，两只□□替着站在地上。<br />
明明冷得发抖，却执着于他的一句回答。<br />
裴烈在心里叹了口气，沉声道了句：“好。”<br />
姜渔嘴角扬起，又跑又跳地回病房，还不忘回头看，生怕裴烈会离开。<br />
姜平刚才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此刻站在走廊上，和裴烈远远对视。<br />
姜渔飞速穿好鞋，一秒都没耽误地又跑回裴烈面前，呼吸有些急促，脸颊泛着红晕，眼睛也被泪水冲刷得异常黑亮。<br />
裴烈别过脸，面无表情地问：“有事？”<br />
姜渔愣了下。这一刻，裴烈的反应让他觉得或许那能将人融化的亲吻和拥抱只是他的错觉。<br />
舌尖再次抵了抵嘴角。<br />
是疼的。<br />
“我……”姜渔支吾着。他把裴烈叫住，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裴烈离开。<br />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姜渔双手背在身后，不自觉绞紧，“还有，谢谢你。”<br />
右腿突然阵阵刺痛，裴烈拄着拐杖的手倏然收紧。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淡，惜字如金：“没有，不用。”<br />
姜渔的心跳忽然有些乱，总感觉哪里不对。<br />
没等他细想，姜平从背后走过来，话里有话地扫了裴烈一眼：“小鱼，如果你觉得状态可以，哥哥有些话想问你。”<br />
因为海洋馆的监控被破坏，只能靠人质的笔录还原当时的情况。姜渔虽然是姜平的弟弟，但也必须接受问话。<br />
姜渔愣了两秒，在意识到姜平想要问他什么的时候，脸色立刻变了，脚往裴烈的方向挪了一步。<br />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裴烈心情大好。他不动声色地牵起姜渔的手，扫了眼不远处的另一名警官：“如果你们需要给姜渔做笔录，我想我有必要在场。”<br />
姜平皱了皱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裴烈的好感岌岌可危：“裴总，就算你是小鱼的合法伴侣，也没有他做笔录你必须在场的道理。”<br />
裴烈轻笑了一声：“当然没有。不过我是以姜渔律师的身份陪着他。”<br />
“律师？”<br />
“没错。要看我的律师证吗？”<br />
姜渔惊讶地看着裴烈。裴烈怎么连律师证都有？<br />
姜平沉默了。<br />
姜渔见他面色不悦，小心翼翼地说：“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哪怕有些一时想不起来，我也会拼了命去想。”<br />
姜平的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两秒，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回病房谈。”<br />
回到病房，姜渔坐在病床上，姜平和裴烈分别坐在床的两边，另一名警官坐在姜平身边负责记录。<br />
问话进行得很顺利，姜渔的回答和其他人质一样，细节都能对得上。但当问起他一共看到几个绑匪的时候，姜渔闭上眼，细细思索后给出了答案。<br />
“一共是7个。”<br />
如果他没记错，他一共听到了7个不同的声音。<br />
姜平面色一凛，一直低头记录的另一名警官小刘也抬起了头。<br />
现场一共击毙6名歹徒，只有6具尸体，为什么姜渔会说是7个？<br />
姜平表情严肃地问：“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几个。”<br />
姜渔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搭在雪白床单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立刻就被裴烈握住了。<br />
裴烈的手和他的身体一样温热，干燥的触感让姜渔渐渐放松下来。他歪着头，又想了想，语气变得有些不确定：“也许是我搞错了？好像不是7个……”<br />
姜平思忖片刻，让同事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姜渔：“你看看，是这几个人吗？”<br />
姜渔根本不想看到那几个人的脸，但一想到他答应姜平的话，只得硬着头皮一张张翻看。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当绑匪的脸和他记忆里的声音一一重合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但还是努力地回答姜平的问题：“他们都戴着头罩，看不见脸，我那时候一直低着头，也不敢看，只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br />
虽然姜平万般不愿意让姜渔去回忆当时的情形，但身为警察的职责又不得不让他这么做：“小鱼，你再仔细回忆一下，的确是7个人的声音吗？”<br />
裴烈的眼底聚起一片阴云，不满地看了姜平一眼，但什么也没说。<br />
姜渔轻轻“嗯”了声，闭上眼睛，将大脑深处的记忆残忍地挖了出来。骇人的画面和声音再度闪现。没一会儿他的额头就蒙了一层细汗，拳头攥得更紧，指甲刺破皮肤也浑然不觉。<br />
记忆定格在那双踩着尿裤子男人的皮鞋上，姜渔再也无法继续下去，声音带上了哭腔：“不行大哥，我做不到，我想不起来……”<br />
裴烈将他攥紧的手指一根根松开，冷冷地对姜平道：“小鱼情绪不太稳定，今天就问到这里吧。”<br />
姜平和小刘交换了一个眼神，愧疚地摸了摸姜渔的头：“对不起，是哥哥不好。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br />
姜平站了起来，姜渔拉住他：“大哥，你要去哪儿？”<br />
姜平：“我先回部里。”<br />
他越过姜渔看向裴烈，犹豫了下，说：“小鱼就麻烦你照顾。”<br />
裴烈微微颔首：“那是自然。”<br />
姜平离开后，病房安静下来。姜渔松了口气，转头对上裴烈的眼睛。<br />
“姜渔。”裴烈忽然问，锐利的目光已然将他看穿，“你为什么要撒谎？”<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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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br />
终于亲上了，不容易<br />
收藏破百，加更！<br />
<br />
<br />
第55章 否认<br />
=<br />
姜渔的表情僵在脸上。<br />
被裴烈握住的手颤抖得根本停不下来。<br />
在男人犀利的目光中，他的头慢慢垂了下去。<br />
他的确是撒了谎。<br />
他忍着恐惧在脑海里过了好多遍，他敢确信他听到的是7个人的声音。当他看到那些绑匪照片的时候，他几乎瞬间反应过来少了谁。<br />
裴荣。<br />
裴荣的那张脸他见一次就不会忘，而这个长相和裴烈相似的男人却不在姜平递过来的那堆照片里。<br />
他骗了姜平。<br />
裴烈知道姜渔不说实话肯定是有原因，更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原因和他有关。<br />
眼看姜渔的脸色变得比纸还要白，他还是狠下心，用力掐住姜渔的下巴，冷冷地问：“姜渔，不要骗我。你在海洋馆里到底看到了几个人？是不是有人不在那堆照片里，那个人是谁？”<br />
裴烈的力道很大，姜渔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被他掐青了，拼命晃着脑袋，眼泪再一次滚出来，哽咽着喊道：“是有一个，他们叫他裴、裴荣……”<br />
右腿的刺痛顷刻间席卷全身，裴烈的手倏然攥紧。<br />
难怪他在国外一直找不到裴荣，原来裴荣早已不声不响回来了。<br />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br />
病房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br />
裴烈眼神晦暗，姜渔害怕得往后躲了躲，却又在裴烈起身的时候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角：“你要去哪儿？”<br />
姜渔眼尾绯红，唇上一排明显的齿痕，显然是极力忍着哭泣咬住嘴巴时留下的。<br />
裴烈无声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姜渔的头：“我出去打个电话。”<br />
他本想去走廊上打，但姜渔如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而他其实也不想再让姜渔离开自己的视线，便站在病床旁给秦远打了个电话。<br />
简单的一句“裴荣在海洋馆”，秦远立刻明白该怎么做。<br />
裴烈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坐下，暗沉的眸光直视姜渔，忽地问道：“姜渔，你相信我吗？”<br />
姜渔下意识点了头。裴烈虽然喜怒无常，却是个让他安心和信任的人。<br />
裴烈的表情松动了些，握住姜渔湿热的手心，语气柔得像哄：“那你把海洋馆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我。”<br />
姜渔边回忆边说，有时因为害怕而长时间停顿，裴烈也不催促，只是静静握着他的手。<br />
然而在姜渔说到裴荣揪着他的头发，质问他和裴烈是什么关系时，裴烈波澜不惊的脸上才终于现出一丝裂痕。<br />
沉默一阵之后，他伸手将姜渔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指腹擦过脸颊细腻的皮肤：“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跟你哥说实话？”<br />
“我……”姜渔愣了。<br />
他也不知道原因。<br />
这一次裴烈没有逼他一定要说出个答案，而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拿起电话再次拨了出去。<br />
姜渔听到了他对电话那头人的称呼，微微有些诧异。然而裴烈说话的内容却让他更加吃惊。<br />
“姜平，小鱼说他刚刚想起来，现场还有一个绑匪，不在那堆照片里。”<br />
“不用再问姜渔，那个人恰好我认得，他叫裴荣。”<br />
“对，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裴烈顿了下，眼底掀起风暴，一字一字犹如咬在齿间，“关于他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br />
—<br />
等裴烈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是晚上了。<br />
秦远立刻迎了上去。<br />
裴烈拒绝了他的搀扶，撑着拐杖缓步向前。他明显感觉，在针剂的效果消退后，右腿的状态远不如前。<br />
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遇见姜渔的那个时候。<br />
上车后才发现，姜渔蜷在车座上，身上裹着毛毯。睡得很沉，听到开关车门的声音也只是动了动眼皮。<br />
裴烈皱眉，秦远低声解释：“都已经送到家了，但姜少还坚持要跟我一起来等您。”<br />
裴烈没说话，矮身钻进车里。<br />
感知到身边多了个热源，姜渔本能地贴了过去，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在了裴烈的右腿上。<br />
这副全然信任和依赖的姿态触动了裴烈的心，在浅浅的胸腔下，心脏有力地跳动，就连泵出的血液也变得滚烫。<br />
昨晚守了姜渔一夜，他相当于两天一夜没合眼，右腿又打了两针，精神和体力已经接近极限。<br />
裴烈揉了揉酸胀的额角，让自己紧绷的身体和神经都放松下来，手指插入姜渔细软的发间，闭上了眼睛。<br />
车辆在夜色之中平稳行驶。<br />
黑暗中，姜渔嘴角勾起，无声地笑了起来。<br />
到裴宅的时候，姜渔掐着点醒了。<br />
小拉一周没见姜渔，闻着他的气味就从屋里飞奔出来，围在脚边呜呜地叫唤。<br />
裴烈脚步停顿了下，道了句“晚安”便径直上楼。<br />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br />
姜渔怔愣地注视着裴烈的背影。裴烈的脚步很沉，尤其是右腿，几乎是拖在地上走，使不上劲儿的感觉。<br />
没由来地心慌。<br />
等他冲过去的时候，裴烈已经站进电梯，不断收窄的视线里只剩下一张漠然的脸。<br />
姜渔没多想，沿着旁边的楼梯一口气爬到三楼，正好赶上裴烈走出电梯。<br />
裴烈的脸上闪过诧异，但很快又回归平静，别过脸，声音略显冷淡：“有事？”<br />
姜渔被这语气中十足的距离感给噎住了。他深吸一口气，仍笑脸相迎：“时间还早，要不要我给你按摩？”<br />
“不必。”裴烈道。或许是察觉自己语气太过冷淡，他又补充一句：“你也累了。”<br />
“我不累。”姜渔立刻说，“我刚才在车上睡了一觉，现在很精神。”<br />
裴烈沉默几秒，抬眼看着姜渔，吐出三个字：“我累了。”<br />
“……”姜渔顿了顿，也不气馁，“那你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我帮你按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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