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居然真就有些难过。
这可真是稀罕事啊,黎望忍不住有些好奇道:“晏四居然坚持到现在都没松口吗?”
“还不是狄青说什么不能殴打朝廷命官,晏四就一芝麻小官,打他两下怎么了!”他都没怎么用力好不好,又不疼。
“人虽然官不大,但人爹可是大名鼎鼎的晏公。”黎望忍不住不怀好意道,“说来晏公可是嗜甜如命,五爷你且等着好了,到时候晏四拿签王过来兑换,这菜必然不是他的心头好。”
好家伙,那岂不是鱼菜无望了?!
“黎知常,你明年生辰还抽签王不?”
黎望忍不住幽幽道:“五爷,我今年生辰还没过去呢,你就想明年了?”倒也不必如此急促。
反正这签抽得,五爷是老大不开心了。但第二日他预定的汽锅鸡,还是欢欢喜喜地拉上展昭去吃了。
毕竟他说请展昭吃,必是要兑现的。
今日巽羽楼就比昨日冷情一些了,一来是今日下雨,难免有些人不爱出门,二则是今日的汽锅鸡都已经订出去了,再来也是预定后两日的,这堂内便不怎么拥挤了。
“我说老哥,昨日因为家中有事早早离开,那签王可有人抽中?”
“自然是有人抽中了。”
“既是有人抽中,岂非好事?是哪位大爷小姐啊,咱们赶紧去找人商量商量啊,昨日我们不是说好的,只要有人抽中,先许重利,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冬季菜单便手到擒来了。”
这位老哥听罢,脸上的表情更苦了:“要去你去,我可不跟你去送死。”
“啊?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抽中的人,难不成是个纨绔勋贵?”这确实有些不大好办,但走走门路,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那你可错了,这人啊,你也认得。”
“谁?”他忽然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晏公四子晏崇让,这小子一抽就中,消息都传开了。”
可不嘛,要搁其他人抽中,使些银钱收买了便是,可这晏公之子,他们可不敢动啊,而且更惨的是,晏公嗜甜啊,这绝对不是难打听的事。
“你说说,这冬日里煨羊煲吃锅子才是正经事,这倘若真整个甜菜,你受得住吗?”这大老爷们的,吃什么甜食啊。
五爷听得那叫一个心有戚戚焉,闻言当即道:“对,这根本受不住!”
展昭立刻把人拉住:“五爷你要干什么?”
“去找晏四讲理去。”
“五爷!人在翰林院编书呢,你进不去的。”
五爷进不去翰林院,可翰林院就职的官,却是能骚扰到晏崇让的。
要说这欧皇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晏崇让也算是明白了。他昨日前脚刚抽了签王呢,后脚就被五爷给抢走了,到现在都没还给他。
而回了府连他爹都知道了,还旁敲侧击列了个甜菜菜单给他,好家伙,没有意外,全是齁甜的糕点,他一个喜欢吃甜的看了都觉得牙疼。
这今日刚点完卯,同僚就过来了,话里话外就是说这个,晏四苦晏四累,晏四决定下了值就去巽羽楼把签王兑了。
哦对,还得先去五爷府上把签王要回来。说来,五爷到底住在何处?
晏崇让无法,下值后便先去了叶府,果然在叶府找到了黎知常。
“五爷啊,他就住在鼓楼附近啊,晏兄找他有事?”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晏崇让都快这幸运烦死了,便道:“没有签王,能不能兑菜?”
作为一个损友,黎望当即道:“你跟我讲没有用的,这活动是南星全权策划的,即便我是背后的东家,也不好随意指手画脚,还请晏兄按规矩行事。”
好一个按规矩行事啊,晏四气得差点给人在药浴里放马钱子。
“不过晏四,你想要指名什么菜?”
晏崇让虽说生在官宦门第,最喜欢的菜却很朴实无华,闻言便道:“八宝饭,甜口的那种。”
……好家伙,是他不怎么触碰的东西呢。
“不改了?”
“做得最好软糯香甜一些,我家人都爱吃,特别是我家小女儿,随我。”
……合着还是个女儿奴,啧。
不过既然是小姑娘爱吃,黎望当然不会让人失望:“行吧,那冬日的新菜便是什锦八宝饭了,等你兑了签王,我叫南星制个竹牌挂在柜子上头,一进店便能看到了。”
一直旁听的叶青士终于忍不住了:“晏小哥,这糯米饭吃多了,可不好克化啊。”
“没事,就当给您老人家创收了。”
叶青士:……呵,现在的小年轻可真是放肆啊。
晏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方向应该是去堵五爷要签王去了。
“我说黎家小子,你这身体可吃不得那八宝饭,你会做吗?”
黎望当即道:“不会吃,不代表不会做啊,要说这做八宝饭,还真是小生的拿手好菜。”他这辈子是不怎么吃,但上辈子可做过不少八宝饭呢,鲤鱼形状的,红花造型的,但凡叫得上来的,他都会做。
“……你还真要做啊?”这菜,老人家听了都觉得牙不好。
“做啊,只要晏四拿到签王兑换,巽羽楼可从不做出尔反尔之事。”黎望如是道。
叶青士:……老夫信你的邪。
这边厢两人闲聊,那头还真让晏四堵到了五爷,他原本准备先哄骗五爷把签王拿出来的,等到了巽羽楼兑换时再改口也不迟。
但五爷也不傻,他今日在巽羽楼听了众位食客的一番细致分析,很是明白晏四这个浓眉大眼,必然是要点名做甜口菜的。
这可不行,他宁可玉石俱碎,也不要吃冬令甜菜。
“你能找来,肯定是去见过黎知常了,我找他问去,你到底要兑什么菜!”
不——
晏四尔康手,但五爷的武功,他就是拍马都追不上,最后白玉堂还是如愿知道了冬季新菜的真面目。
黎望却还茶里茶气道:“啊?原来不能说啊,晏兄你早些说嘛,小生便不告诉五爷了。”
好家伙,黎知常这做派对着自己时,心头都要呕出三口血,可要是别人,五爷当然是叉腰看戏了:“就是,不就一个八宝饭嘛,又不是别家吃不到,非得折腾巽羽楼吗?”
晏崇让看着两人,当即冷哼一声:“这八宝饭,我吃定了!”
三人正掐着他呢,前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却见展昭带了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妇人过来,进门就喊:“叶老先生,你快看看她。”
第177章 幼稚
“展昭,这谁啊,别不是你从哪个尼姑庵送来的吧?”
也不怪白玉堂会这么说,毕竟这女子梳妇人发髻,却着一身尼姑袍,身上虽没什么珠翠,相貌却很清丽。这汴京城周边大大小小的僧庙尼姑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当然不全是正经空门,也有那“挂羊头卖狗肉”的,五爷虽说没去过,但也有所耳闻。
展昭却是个正经人,当即道:“还请五爷慎言,这女子乃是我巡街时,衙差在内城门口碰上的,当时我并未在场,只听说是一个僧人劫了她,狄将军刚好路过,便救下了她。”
“那她怎么晕了?狄兄人呢?”
“我也不知,狄兄去追那僧人了,我便先把人送过来。”
两人说话的片刻,叶青士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叶老先生,她怎么样?”
叶青士洗了手,才开口道:“母子暂时平安,不过有人对她用了哑药,老朽虽然尽力替她祛除,但恐怕言语还是有些困难。”
一个怀了孕的娇俏小尼姑?还是被僧人劫持下了哑药的,这实在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
“那她现在醒着吗?”
叶老先生边用巾帕把手擦干,边道:“醒是醒了,但她现下不能言语,又惊惧过度,老朽问过,她不通文墨,恐怕无法回答展护卫你的问话。”
好家伙,那岂不是连身份都问不出来?!
五爷见展昭左右为难,当即道:“黎知常不还在里头药浴嘛,你等他出来,找他想想办法呗。”
这现成的智谋在这儿呢,为何不用。
于是黎望刚擦干穿好衣服出来,抬头就对上了两双明晃晃的大眼睛,他四下一瞧,随口便问:“晏四呢,他怎么不在?”
白玉堂一听乐了:“我不与他签王,他便气冲冲地走了。”
……看来,做欧皇也不容易啊。
正说着话呢,狄青从外头匆匆而来,见三人都在,忙问展昭:“那女子如何了?”
展昭便简单转述了一遍,又问:“狄将军去追那僧人,可有追到?”
“让这小子给跑了,外城地大,我才刚回汴京城没多久,难免有些不认路,他武功不错,又七绕八绕地跑,一下就不见了。”
展昭便明白了:“此人恐怕熟悉京城地形,只是京中僧人数目不小,还有些不在册的,恐怕查起来非常困难。”
“那就先问问里头那位姑娘呗。”五爷轻飘飘地说完,才转头看某位黎姓朋友,“你说对不对,黎知常?”
合着在这等他呢,黎望忍不住笑道:“里头那位姑娘不能言语,又不能写字,你当小生是神仙啊,还能掐会算不成?”
白玉堂当即道:“从前不觉得,但边关一事,五爷觉得你有时候确实可以当一当这神仙。”
……倒也不必给他戴如此高帽。
“难不成,黎兄真有法子?”
黎望只能道:“法子倒是没有,但试试总归是可以的。”
这认识久了,朋友之间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一般来说黎某人说试试,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不过叶老先生说她惊惧过度,又怀有身孕,难免对男子心存警惕,不如找隔壁的乐玉娘过来帮忙。”这乐玉娘便是从前被天下第一庄少庄主纠缠的石玉奴,这一年跟着叶老先生学医,如今已经小有所成,能帮内宅女子看个头疼脑热了。
刚好乐玉娘做了医女,给里头那位孕妇看诊,完全是合情合理之事。
“如此,展某便去隔壁请乐姑娘上门。”
乐玉娘也刚好在家,听说是找她帮忙,二话不说就提着药箱过来了。她如今能有这般好的生活,都是多亏了开封府和黎公子的帮忙,如若不然,她早就一死了结了,哪里能学医帮助那些同样苦命的女子。
与一年前相比,此刻的乐玉娘已经完全脱胎换骨,即便是她从前的熟人,恐怕一眼也认不出她来了。
“既是帮助女子,玉娘自然义不容辞。”
说罢,乐玉娘便带着黎公子给的答卷问题进了里面,而等进了病房她才发现,这姑娘居然一身尼姑打扮,此刻吓得缩在床尾,似乎是经历过什么大惊吓。
“姑娘莫怕,我是来给你诊脉的医女。”
乐玉娘的声音柔和,又刻意放得柔缓,加上她面容可亲,同样都是女子,缩成一团的姑娘也难免放松了几分。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是个给人看病的医女,门外是开封府大名鼎鼎的展昭展护卫,姑娘你就放心吧,你已经安全了。”
话音刚落下,这姑娘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乐玉娘哄了好久,总算是情绪平和起来,如此她也按照纸上的问题对话起来。
“姑娘,看你这脉象已有五月身孕了,你们庵中都没发现吗?”
姑娘就开始拼命摇头,双手还拼命挥,嘴里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在极力否认什么。
乐玉娘便问:“你不是尼姑?”
这姑娘便狠狠点头,她指了指身上的衣服,然后用力摆了摆手。
“你说,这不是你的衣服,难道……是有人帮你换的?”
这姑娘又点头。
“那你可是京中人氏?还是京城周边的县?”
乐玉娘见对方配合,便很快问完,等记下答案送去给黎公子他们,她才去灶上取了安胎药喂这位姑娘服下。
展护卫拿到这姑娘的身份信息,忍不住道:“她果然不是尼姑。”
甚至不仅不是,她还有夫有家,按照乐云娘的问话,这姑娘姓王,夫家姓杨,家住汴京中牟县,家里有婆母,但没有公爹,丈夫为长,下头还有一个弟弟。她是被那个僧人毒哑,强行带离中牟县的。
“那姑娘不识字,又不能言语,这怎么问出来的?”五爷惊了,这黎知常别不是真能掐会算的神仙吧。
“很简单,百家姓一个个问过去呗,汴京城这边大姓就那么几个,方才狄兄说那僧人,唔,现在看来也有可能是假僧人,其人熟知京城地形,自然先从是否为京城人士问起,若是,便细问,若不是,便再问其他,至于家中人口,便更好问了,左不过那么几种情况,多费些嘴皮子,自然能够问出来。”
狄青:……拿着锄头的手蠢蠢欲动.jpg
好家伙,不愧是你,黎知常。
“如此有了这些情况,展兄应该不难找到这位杨王氏的家人吧?”
展昭收好纸,当即点头道:“自然不难,而且中牟县县令乃是包大人的得意门生,行事必然能便宜些。”
包大人的得意门生啊,上一个门生似乎是裕来县令,唔,就那个非要把女儿嫁给落魄纨绔的渣爹。
这么一想,展昭这幅信心十足的模样,总觉得像是一个高高挂起的FLAG。
唔,但愿是他想多了吧。
*
这大抵是入了秋,汴京城的雨水变得多了起来,这接连下了三天的雨,总算是放了晴。今日刚好是休沐,黎望难得有些事业心,下午便出门去巽羽楼视察了。
说来他已经好久没来巽羽楼了,至少汽锅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