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都在心里过了一遍,柏舟的心思回到正事上:“你在外面,听到长老和掌门说了什么没有?”
“有的呀,”邺风不假思索,“他们都在夸你哦,就连璇玑都在夸你呢。”
听见这个回答,柏舟竟有些说不出话。默了片刻,他解释道:“我是说,有关幻境的。”
邺风就迟疑地应了一声,而后顿了顿,仿佛是在尽力思索什么,才开口道:“已经过了两天了,明日午后幻境会自动消失,你们只需要安心降服魔物就可以了。”
仰首看了看月亮,柏舟的眸子突然变成雪青灰色,只一个瞬间,待他眼睫敛下后,眸子又变回寻常的乌黑颜色。
那边的邺风还在继续说道:“虽然你的名字排在轩辕破后面,但你在石头阵时的出色表现让各位长老对你更加看好。看样子,其断对你也很满意。”
柏舟安下心来,继续谨慎地行走,赤灵色意流缠绕着身子,预备随时出击。
“不过,里面还有一个难关,谁都没发现。”邺风吞吞吐吐道,“我听了半天,都没有听到有用的信息。”它有些丧气。
安慰了邺风几句,柏舟更加小心,追着月亮的脚步往幻境更深处去了。
走在半道上,一个弟子在路的另一边冲他遥遥招手:“哎!师弟?小师弟!柏舟!”
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柏舟施展传音意之技,问:“不知师兄有何指教?”
那弟子大声道:“救命!我的脚被一个魔物缠住了。”
眉心跳动,柏舟几步闪至他身前,见到那藤蔓一样的魔物一圈一圈缠着弟子的双足,还有一端攀上他的小腿肚,隐隐有往上的意图。
看见小师弟一脸认真地琢磨怎么让自己脱险,那弟子的脸上显出些惭愧和尴尬来,道:“小师弟,我是经常和你在演武场上并排练剑的那个师兄,你应该记得吧?”
迟疑一瞬,柏舟不确定道:“杜霜降杜师兄?”
“对对对,”杜霜降点头如捣蒜,连忙道,“杜霜降,杜霜降。”
很快就从寒暄中抽出身来,柏舟正色道,“杜师兄,你可能驱使体内意流,护住双腿,免遭火焰的烧灼?”
闻言,杜霜降也是一脸的严肃:“能的,不过我尝试过,这东西好像烧不死。”
指尖蹿出一簇赤灵色火焰,柏舟道:“这魔物唤作藤蛇,寻常的火烧不了,但我能用意之技烧死。”
舒出口气,杜霜降施展意之技,护住自己的双腿,朝柏舟点头示意。
见此,柏舟立刻捻了一簇火苗,口中念着诀,往藤蛇的七寸处丢去。藤蛇抖了抖,身子蜷缩起来,缠得更紧了。柏舟没有任何停顿,重新施展意之技,火焰吞没了藤蛇的尾巴,慢慢爬上藤蛇的身躯。不过片刻,藤蛇就被烧干净了。
抖了抖腿,杜霜降在原地蹦了几次,脸上满是脱身的欢喜,道:“多谢了,小师弟,你真是太厉害了。”
目光在杜霜降的右膝盖上点了点,复又移开,面上看不出异样,温和地道:“师兄,不如你我同行,如何?”
闻言,杜霜降脸上的喜色更加显眼,道:“好呀。”
两个人便并着肩,顺着这条路一路走下去。
幻境之外,如故的扇子一停:“第三十一个。”
睨了他一眼,妙春叹了口气,视线转到幻镜里面。
默不作声地行了半路,柏舟突然开口道:“师兄,我生来不喜杀戮,修炼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莫名其妙的话语让杜霜降脸上的神色变了。回过神来,杜霜降调整好表情,恍若平静地问道:“小师弟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我不想浪费自己的意流,所以,”柏舟的指间默不作声地出现了一簇火苗,“麻烦你自己去死一死。”
此言一出,杜霜降的脸色刷得沉了下来:“小师弟这是什么意思?”
一抹赤灵色的意流毫不客气地刺进他的三一阁里,柏舟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瞪大了眼睛,杜霜降仰面倒下,三一阁破开一个口子,有乌黑的烟雾冒出来。
收了意流,柏舟往他身上烙下一个印记,面色淡然,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杜师兄的右膝盖受过伤,右腿伸不直。”
方才,杜霜降蹦跳的时候,柏舟便发现他的两条腿看着一样直,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在幻境里又转了一日,翌日午后,太阳放着刺目灼热的光芒的时候,身边的景物突然消失不见了。
璇玑浑厚的声音响起:“三日已过,内门试炼,到此结束。”?
第九章
接着就是拜师名场面。这在原书里是花了大篇笔墨来书写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男主光环第一次亮相。
幻境消失后,所有参与的弟子都在演武场内站定,仰首看着书卷,仔细寻找自己的名字。
抱着邺风,柏舟站在人群中,望着书卷上闪着金色光芒的“柏舟”二字,无意识地捏揉邺风的头。
他的名字在第三个,仅是轩辕破和安黎之后,下面跟着晏晚晚。
见此,他身边的弟子都拿炽热的眼神去看他,嘴里说着恭贺的话。只是,柏舟自个儿却兴致缺缺,回了几句客套话,垂着首往人群边上去了。
哼哼唧唧地蹭着宿主的胸膛,邺风有些替他不开心:“要不是轩辕破他们第三天又遇到了魔物,有机会封烙印,宿主你一定不会在他们后面的。”说完,它越发觉得委屈,仿佛输在气运上的人是它。
粲然一笑,柏舟点着它的鼻子,安抚道:“好了,这又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只留一个人。第三也不错,不耽误我进玄冥殿。你说,我表现得这样好,其断会让我做他的嫡传弟子吗?”
不远处,其断面色平稳地坐在梨木雕花交椅上,端起茶杯,目光越过青花瓷茶杯盖,隔着众弟子,尽数落在柏舟身上。
那俊美的少年抱着一只毛皮顺滑的同样漂亮的狐狸,昳丽的面容上满是冬日暖阳般的笑意,周身都是干净的气质,仿佛不曾沾染过一丝尘埃,衬得太阳都逊色了几分。
视线缓缓移开,其断放下茶杯,食指轻轻敲着交椅扶手,眼睫敛下,在眼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遮住了他全部的心绪。
良久,他才将目光放在轩辕破身上,眼底蕴着万年寒冰。
不过片刻功夫,弟子便休整好了,在梦鹿的命令下排成方队。一律的白衣,一律的佩剑,一律的姿态,年轻的面孔上是难得的严肃。
屹立在风中,梦鹿的脸上仍旧是一片淡漠,袍子的一角被风扬起,更添了仙风道骨的意味。
“看着书卷,找到自己的名字,名字闪着光,便意味着你们通过了内门试炼。”梦鹿的视线在“柏舟”二字上点了点,诡异地觉得心悦,只一瞬,这种情绪便压了下去,复又说道,“除了嫡传弟子以外,内门弟子都是随机分配的,故而,先拜师,再分配。”
余光和柏舟望过来的视线相撞,梦鹿按下心头的思绪,只微微昂着下颌,声音沉了一度:“没能通过内门试炼的,自行离开,等着四年后再战一回。”
话音一落,他便坐了回去,面对着五位长老,问道:“各位师弟师妹,可有心仪的弟子?”
“有。”璇玑是个耿直的性子,听到问话便下意识地应了,眼神飘向下边,看起来有些心绪不宁。
一旁的如故拉成音调,应了一声,眼里藏着顽劣的笑意,歪着头,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羽扇轻摇,揶揄道:“师兄想收哪个弟子,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好收啊?”
可不就是不好收吗!璇玑并未答话,心里却腹诽着,悄悄地瞥了一眼梦鹿的脸色。
这一次的试炼,柏舟表现出色让他很是动心。只是,一方面兴许梦鹿打算亲自教养,另一方面他向来是不喜柏舟的,陡然一转,只怕有些不妥。
扫了场中的弟子一眼,妙春笑吟吟道:“说真的,这柏舟当真不错啊,年纪小,修为却不低,悟性又高,平日里也肯努力。”
“是啊是啊,”她身侧的京墨痛快地拍着大腿,哈哈一笑,道,“还真是有那个,什么,哦对,很有掌门师兄的遗风。”
伸手拧了他的手背一下,妙春无奈道:“你怎么说话的啊?‘遗风’这个词儿是这样用的吗?胡闹!应该说,很有掌门师兄当年的风采。”
愣了一下,京墨抬首看向梦鹿,讪笑道:“对对,掌门师兄,我读书少,你别在意。柏舟,的确是很有你当年的风采。”
梦鹿淡淡应了一声,恍若不在意:“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上边的长老谈着,目光时不时往下边的弟子间扫去。柏舟立在轩辕破旁边,身姿如竹,脑里却是播放着原书里轩辕破拜师的情形。
拜师时,轩辕破被京墨、璇玑、如故三个长老争来抢去的,可谓是香馍馍。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轩辕破志在玄冥殿,拒了三位长老,自降身价做了个内门弟子。玄冥殿并无嫡传弟子,内门弟子又是以轩辕破为先的,他也能称得上玄冥殿首席弟子。
等等!柏舟的思绪突然止住了。心念一转,他问道:“邺风,我记得你说过,其断的嫡传弟子是为了救他,受了轩辕破一击而死的,是不是?”
狐狸身子一抖:“是啊,不过,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沉着声,柏舟一字一顿:“可是,原书里,其断没有收过嫡传弟子。”而且,原书里救下其断的是一个寻常修士。
支支吾吾地,邺风用尾巴遮住狐狸脸,一双眼睛滴流滴流转,就是不给一个明确的答案。
它这个样子,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对他有所隐瞒。清楚这一点,柏舟的心中生出几丝酸楚。虽不记得进入这个小世界之前的事情,但他仍旧知道,对自己而言,系统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察觉到宿主的情绪波动,邺风有些急,慌里慌张地撒着娇。
不动声色地按着它的脑袋,柏舟的眼底浮起几分冰冷。
一人一狐的心语官司,旁人自是没法知道的。
站了许久,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动,轩辕破不露声色地瞟过去,见柏舟的脸上有些不耐之色,他躲开长老投过来的目光,唤道:“小师弟,小师弟。”
“师兄,有事吗?”柏舟问道。
两个人的对话引来了晏晚晚委屈的注视。软乎乎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又收回去,仿佛赌气一般。
谨慎地看向长老,轩辕破压低嗓音,道:“师兄,你可有想要拜入哪位长老门下?”
犹豫一瞬,柏舟道:“有倒是有,只是我还未拿定主意,想着兴许会有长老收我为嫡传弟子。”
“自然会有的。”轩辕破的语气带了些艳羡。他虽排在柏舟前面,却也知道自己在一些时候不及这个师弟。
耳尖竖起,邺风的尾巴晃了晃,给宿主传了句心语:“宿主,你别和他交心,他人品有缺。”
手臂悄无声息地离狐狸尾巴远了一些,柏舟回了一句:“我和你交心,你不也瞒了我吗?”
斟酌许久,邺风才道:“那,我去问一问总部,若是可以告诉你,我一定都告诉你。”
淡淡应了,柏舟的心情并没有好起来。轩辕破又和他说着有的没的,话里话外是有意收揽他的意思。思及任务和主角无关,柏舟只有礼疏离地回话。
打断他们的是妙春。朝梦鹿点头示意,妙春站起,朗声道:“晏晚晚,你近前来。”
闻言,晏晚晚心中一喜,莲步轻移,站到众弟子前面,抬起一张满是喜色的俏脸,行了一礼。
走到她身前,妙春和蔼而干脆地问道:“我看你在幻境里认出了不少药草,意流也到了四阶六段,甚是不错,不知你有没有意愿,做岐黄谷的第四个嫡传弟子?”
心跳如鼓,晏晚晚欣喜地说:“我愿意,多谢长老青眼。”
几个长老和梦鹿都没有要抢夺的意思。晏晚晚修为虽不错,在战斗时的举止却叫人喜欢不起来。除了岐黄谷,济苍其余的地方都要预备战斗的,各长老自然瞧不上这人。
吩咐晏晚晚跟着岐黄谷的大师兄走,妙春坐回去,道:“我暂时就心悦这个,你们选吧。”
学医并不难,因而岐黄谷收徒多是在别人后面,是想着把优秀的天赋异禀的弟子让给别处。
视线停在柏舟身上,璇玑的眉头紧蹙着,嘴唇动了动,深呼一口气,站起,道:“柏舟,你出来。”
这话一出,柏舟便愣住了,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璇玑的脸上有不易觉察的窘迫之色,眼神却异常坚定。
浸没在众弟子各异的视线里,柏舟稳步上前,行了个恰到好处的礼,道:“弟子柏舟,见过长老。”
干咳一声,璇玑硬着头皮说道:“叫什么长老,叫师尊。”
场中诡异地安静下来。
盖因济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璇玑长老厌恶柏舟一事,算得上人尽皆知。这璇玑的性子又耿直刚硬,倔得很,许多事情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改道。孰料竟会自己打自己的脸,破天荒地头一次啊。
下一瞬,率先反应过来的京墨冲上去,拽着柏舟的手腕,朝璇玑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柏舟是我的徒儿,该叫我师尊!”
“行了,都不要胡闹了,”如故停下羽扇,含着笑道,“小柏舟,我这不盈峰风景甚好,可唯独缺了一个你。”
三个人都用炽热的目光看着自己,柏舟的心中涌出奇怪的感觉。脑海里的拜师名场面和眼下的情形相互映衬,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又觉得没什么不对。?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