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收拾好衣服,正准备进浴室,苏秩却在他衣领的边缘窥探到几分奇异的色彩。
是那种稍重的颜色,很小的一道,却浓烈的像油彩画,谢慈的皮肤本就白,剔透的白,如此一来那道痕迹便愈发显眼。
苏秩一瞬间眼眶几乎有些充血,他脑海中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让他第一次不符合自己营造出来的形象,猛地拉住谢慈的手腕,几乎以一种蛮横无理的状态将对方扯到自己身边。
谢慈有些发蒙的看着他,脸色尚且还带着几分潮红:“怎么了?”
苏秩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握的他腕骨又酸又疼。
谢慈现在的脑子甚至来不及想,为什么一直都表现得温驯乖巧的苏秩会突然变了一副模样。
苏秩没回答他,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青年才感觉苏秩缓缓松开他的手腕,没等他问,苏秩便抬起头,漂亮圆润的眼睛红彤彤的,眼睑处泛着微红。
谢慈这才清醒了几分,他见不得苏秩这样,于是轻声问道:“小秩,到底怎么了?”
他的声线并不稳,失去了往日的温润和煦,却莫名多了几分轻哄的感觉。
苏秩的眼眶更红了,黑亮的眼睛转到谢慈的颈侧,声音莫名有些咬牙切齿:“阿慈,你昨晚和谁一起出去了,脖子上为什么会有那些痕迹?”
谢慈浑身一僵,半晌,他才勉强笑了一下,忽的扯开自己的衣领,将身上快要干涸的颜料暴露出来。
苏秩的眼睛更红了,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微微的尖利,甚至带着几分恨意:“你和谁在一起了,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谢慈完全没想过一直以来以温柔示面的好友会用这种指责的态度对他,他心头微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他还是勉强笑着,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一般的,握住苏秩的手覆盖在那道颜料上。
谢慈道:“是颜料,我只是去给人当模特了,别担心。”
苏秩看着谢慈唇边的笑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对方只以为他是单纯的担心他,还在耐心安慰他,却不知道他失控的原因,更多的是嫉妒使然。
苏秩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他努力忍住心头发酸的感觉,重新用那种对方极其熟悉的乖巧温驯的语气轻轻道:“对不起,阿慈,我说话太过分了,我只是着急,担心你被人欺负了···”
他表现的太过可怜,谢慈根本就没法对他发脾气,反而产生一种欺骗对方的愧疚感。
其实仔细算来,确实是他酒后失去理智,犯下了大错。
谢慈有些狼狈的转过身,苏秩还在轻声向他道歉,一边提醒他早些去洗澡,颜料留在身上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对方还说给他留了晚饭,还是热的,是他最喜欢吃的肉丝青菜炒饭。
谢慈反锁住浴室的门,温热的水汽逐渐升腾起来,他看着镜子里逐渐被雾气裹住的自己,颓然的将手捂住脸部。
不知是水滴还是雾气,慢慢透过掌心,凝聚着滑落在洗手池边。
*
谢慈第二天就发高烧,是苏秩和薛至一起送他去的医院。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他看到薛至正将头枕在他的床侧睡的正香。
对方的头发有些卷翘,显然忙了很久也没来得及打理。
谢慈不动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哪怕喉咙干的发痒,他也不说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至手指动了一下,才慢慢醒了过来。
谢慈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他,一直清贵斯文的家伙,这会儿竟然显得有点乖。
薛至揉揉脑袋,眉头皱起道:“谢慈,你昨天去哪了?我一天都在找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啊?”
听着熟悉又暴躁的声音,谢慈居然不争气的觉得自己的心情反而好了几分。
他弯弯眸,张口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沙哑声,难听的像沙砾摩挲在地上一般。
薛至道:“你赶紧别说话了,先喝点水,看看你给自己折腾的,你不是一直都挺注意身体的吗?出去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谢慈听他念念有词,一边接过对方小心递过来的水,一时间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就好像昨天只是一场梦而已。
他哑着嗓子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薛至一听就来火:“你还用得着我担心你?彻夜不归、喝酒作乐、还跑去给人家当人体模特,你当然不用我担心了,我是你的谁啊,你去哪用得着给我报备吗?是吧?”
薛至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的,又透露着一股奇怪的醋意。
谢慈从来不认为薛至会喜欢自己,所以竟然也没发觉,但门外的苏秩却听的一清二楚。
他拎着早饭推开门,苏秩一直都很会聊天,于是谢慈跟薛至说话的时间就逐渐缩短了,甚至一天也再没能跟薛至说上两句话。
谢慈的身体素质还不错,没两天就出院了。
寒假已经开始好几天了,家里也都在催,谢慈和薛至便定了票第二天下午走。
说到票,薛至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谢慈道:“那天下午你没等我很久吧?我本来是打算跟你说我和小秩去参加摄影会了,再多留一天的,但是没想到手机不小心被小秩给弄进酒杯里了,你知道那玩意儿也不防水,我就没联系上你了。”
“阿慈,你可千万别生我气。”
谢慈闻言沉默了一瞬,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语气平静道:“没事,我也没等你多久,本来我朋友也约了我一起去喝酒,刚好。”
薛至闻言皱眉道:“到底是什么朋友?阿慈你不是很少喝酒吗?”
谢慈迟疑了一瞬,随后道:“一般朋友。”
薛至不信:“一般朋友你给人家当人体模特?”
谢慈:“嗯,为什么不行?”
于是薛至也没说话了,室内静悄悄的,半晌他才问道:“阿慈,你该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谢慈抬头看他,好半晌才垂眼轻轻点头:“有。”
薛至心头一跳,问:“是你那个一起喝酒的朋友吗?”
谢慈摇头:“不是。”
薛至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都给你弄发烧了,配不上你。”
他嘟囔了一会儿,最后一句话声音有些低:“阿慈,你有了喜欢的人,可不能忘了我啊。”
这句话带着些不自知的醋味,谢慈失笑,眼神温柔的看他:“不会,你最重要。”
薛至只觉得自己心跳好像又漏了一拍。
第8章 第一只备胎8
两人回家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绒绒细细的落在谢慈的发顶。
谢慈的发质有些软绵,摸起来像短绸,很舒服,雪花落在头顶消融成剔透的水珠。
薛至比谢慈略微高一点,两人共撑着一把伞,薛至一手撑伞一边将谢慈将发上的雪花拍落,他道:“阿慈你这病才刚好,注意点别又冻到了。”
谢慈穿着棕色的大衣,白润的脸陷在浅卡其色宽格子围巾里,斯文又精致。
他抿唇轻笑:“知道了。”
两人互动自然又亲近,若是旁人单看,说不准还会误会这是一对正热恋的小情侣。
来站口接两人的是薛家的那对父母,薛母眼尖,一眼就看到两人。
她拽拽身边的丈夫,笑道:“喏,那不是阿至阿慈他们俩。”
也难怪薛母一眼看到两人,实在是谢慈和薛至的外貌条件都好得扎眼,清俊隽秀,茫茫人海中两人鹤立鸡群,撑着一柄黑色的伞,实在过分的显眼。
薛至也很快找到自家父母,出站的人很多,薛至便一手牵着谢慈慢慢顺着人潮往外走。
薛母是个很热情的人,刚见面便亲亲热热的挽住谢慈和薛至的手,薛父就在一旁摇摇头,严肃的面上也难得的带着几分笑意。
一家人可以说其乐融融。
薛母对谢慈尤其的好,一路上问了许多,或许是早已认定谢慈迟早成为薛家的一份子,说话便也没避讳什么。
她玩笑一般的问:“阿至,阿慈,你们马上也要出学校了,有没有结婚的打算?我可以一直都盼着阿慈早点成我们家的人。”
这话一出来,空气似乎都凝住了。
谢慈攥紧手指,还没来得及放松语气带过这个话题,一旁在手机上回复信息的薛至便抬起了头。
对方似乎先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才道:“妈,你胡说什么呢?阿慈跟我这么多年就跟亲兄弟一样,我俩之间能有什么?再说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阿慈也有了,你以前开开玩笑也就算了,现在这么说也不合适了。”
薛母这下是真有点懵,她眼神怀疑:“你有喜欢的人了?”
她的眼神中是明晃晃的疑问‘你喜欢的不是谢慈?’。
薛至不再多说,他打开手机,翻出自己和苏秩的合拍照递给薛母:“妈,你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他叫苏秩,是阿慈的室友,阿慈还给我们牵过线呢。”
薛母看向谢慈,谢慈努力克制内心升腾的醋意,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薛母有些狐疑,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不成还真是她误会了?但她不可能看错啊,这两人一直都是孟不离焦的状态,薛母很了解自己的儿子,自然知道薛至对谢慈某种程度上不可断的依赖感。
她一直以为是两人还没开窍,却没想到两人竟然都对对方没意思。
算了算了,到底是年轻的人自己的感情生活,她也不好多插手。
到了别墅区,谢慈婉拒了薛母留他吃饭的邀请,只笑着说公司里还有些事等着他去处理,薛母也就不好挽留了。
谢慈走的时候看了薛至一眼,对方点开了微信聊天的界面,大段大段的信息看得谢慈眼底发酸。
有些事情根本就不能对比。
比起薛至给苏秩发的信息,对方给他发的信息简直少得可怜,甚至连日常联系都是谢慈在去主动保持。
每天的早安晚安,叮嘱的话语一段一段,至多也只能得到对方一个‘知道了’、‘好’、‘放心’。
或许是习惯了这个模式,谢慈一直都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和薛至都对彼此太熟悉了。
太熟悉了,甚至连一直在主动的人都感觉不到自己在这份暗恋的感情中卑微的地位。
谢慈轻声跟薛至告别,他抬眸静静看着雪融化在灰黑的泥土中,其实离远一点也好,就像青鸟怎么会停留在刺猬的身上,一些无谓的猜测本就不该存在。
更何况,他早已配不上薛至了。
*
谢慈放下手中的行李,任由仆人接过。
他本以为谢家这会儿该是没人的,却没想到推开门便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父亲。
谢家别墅的大厅布置着一片黑白灰色系,头顶的吊灯显着冷白的光,这让整个大厅都显得分外冷淡空旷。
“父亲。”谢慈淡声道。
他名义上的那位父亲此时捏住手中的书页,将书本捋顺后端端正正的放在身前的茶几上,动作近乎有种刻板又冷漠的感觉。
“回来了。”对方说。
谢慈顿住,他不认为他这位对工作严谨到废寝忘食的父亲会因为血缘关系特意抽出时间来等他回家。
事实上谢慈并没有想错,对方见到他后的第二句话便是:“这两天周家那位摆宴,你抽空去一下,礼物给你备好了。”
他并没有问谢慈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就好像他的亲生儿子是可以随意送出去的礼物一般。
谢慈手背轻轻绷住,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一条显出的青筋,好一会儿他才道:“父亲,我不去。”
他说的是‘我不去’而不是‘我不想去’。
谢慈很少会违背谢父的命令,他更多时候是谢父用得顺手的工具,是谢父名义上的乖儿子。
谢父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道:“时间定在周四。”
说完便接过仆人递来的外套,看也不看谢慈一眼,离开了谢家别墅。
谢慈站在原地,灯光落在他身上,却好似将他照的愈发苍白无魂。
006最看不得谢慈受委屈,它气急败坏的对谢父的背影威胁似的伸了伸爪子,006本来的形态就是毛茸茸的一团,现在气呼呼的模样显得它更圆了。
嘴里一边还嘀咕道:“别让我逮到你,不然立马给你送去海棠当黑洞受!!”
谢慈好奇:“黑洞受?”
006点头一边道:“对,总结一下就是包罗万象、多人游戏·····呸宿主您问这个干什么!您可别想着转去海棠部,那边作风太开放了您这样的会被啃的渣都不剩的。”
谢慈若有所思,居然一副考虑转行的模样。
虽然备胎部好苟一点,但是工资实在不够看。
谢慈当然听说过海棠部的鼎鼎大名,简单来说就是又有钱性·生活又丰富。
当然,他也看到过出了舱门的那些海棠部的同事一脸肾虚,看到白花花的猪肉都想吐的模样。
谢慈感叹,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工作是好做又轻松的。
就像他现在的这个任务世界,看似非常好苟,只要按照本来的剧情走,默默看着薛至和苏秩相爱到结婚即可。
可任务者本身的性格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宿体的性格,加上他本人对任务的极度认真,这就导致了一种意外,他做的太好了,竹马对他念念不忘,情敌对他顶礼膜拜。
剧情是一个小世界的根本,是不可逆的,所以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推动者,对方的出现意味着剧情在自我修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