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那本无字天书的主人,定是下不了狠心将蛇毒传入体内,又恐此功失传,所以才施法给他送来的吧。
约摸寅时,他终于下了决心,咬牙闭眼,将左手食指伸进笼中。
想必这蛇恨毒了他,他还没反应过来,这蛇立即下嘴咬住他的手指不放,他现在就算想收回来也没有什么余地了。
疼痛从食指传遍全身,他的里衣紧贴嵴背,马上就汗津津了,最后实在受不了,拿出夹蛇钳击打这家伙嘴部,这毒物才算松了口,他赶紧将手指抽出来。
将手指拿起来在月光下照了照,出现一道小口子,不时有血渗出,他将提前备好的布条在指头上缠了几圈,包扎好。
手指的疼痛没有因为这毒物的松口而停止,直到他拖着汗津津的身子去澡堂泡澡,将手指没入洒着灵粉的温泉里时,手指才奇迹般没了痛觉。
这倒是个止痛的好方法,他为偶然得到这个秘诀开心了一会儿。从温泉出来,天边已隐约透出亮光,他才熘回寝舍。
脱衣上床,许是太累,他的头刚沾到枕头便睡着了,直到韩萧蹲在他床边,轻拍他肩膀,他才迷迷煳煳醒过来。
眯着眼眼,揉了揉眼睛,只见韩萧已穿戴整齐。
“阿洵,怎么还不起床啊?六道长老授课,再不起,可要迟到了。”
楚洵听着听着,眼皮又耷拉下去,只听韩萧在耳边喊:“阿洵?阿洵?”
不知为何,他明明脑子清醒的很,身体却不受控制,总想睡觉。
“我马上就去,你先去吧。”楚洵说这话时,仍闭着眼。
直到赵奕欢和韩萧相继离开,他仍旧半梦半醒,几次想要起床,眼皮却重的睁不开。
过了会儿,他又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寝舍的开门声惊醒了他,他想睁开眼,但眼皮依旧沉重,四肢酸软无力,就像被人抽筋扒骨一般,又像一滩扶不起的烂泥。
“阿洵,你是不是生病了?”韩萧的手搭上他的额头,“也不烫啊。”
他想开口说话,却觉喉咙疼痛,唿吸困难,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赵奕欢平常吊儿郎当,这会儿却有了眼力劲儿,端着一碗水过来,他的唇沾到水,就像即将渴死的鱼儿被重新放回水中。
咕咚咕咚喝下半碗水,嗓子总算好受了些,这才开口道:“六道长老有没有点我名?”
韩萧点点头,轻轻道:“嗯,不过我跟六道长老帮你请了假,说你身体不舒服。六道长老人很好,让你好好休息。”
“谢谢。”
“阿洵,我和奕欢帮你打饭去,你想吃什么?”韩萧问。
“你们吃什么便给我打什么罢!”楚洵有气无力。
“你要是难受,告诉我跟奕欢,我让师尊过来。”
楚洵一听让沈清玄来,立刻牟足了劲儿,嘱咐道:“不要告诉师尊此事,我只是昨晚没睡好,休息半日便会好起来。”
韩萧和赵奕欢离开后,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生病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清玄知道,以沈清玄的功力,很快便会知道他中了蛇毒。
他猜测,自己现在之所以如此疲累,定与蛇毒有关,等好些,还是得去木香亭查一查。
韩萧打回饭,他勉强吃了几口,又继续睡觉,直到傍晚,赵奕欢打开窗户,一股凉风吹进来,他的头脑才完全清醒过来,动了动四肢,好像也没有白天那么疲倦了。
虽然醒了,他仍继续装睡,到了深夜,窸窸窣窣穿好衣裳,又偷偷熘了出去。
来到木香亭,掌了灯,翻出记载动物的书籍,寻到地狱银环蛇那一页,终于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他现在中的是神经毒,人被地狱金环蛇咬伤后,常常表现为睁眼乏力、瞳孔散大、吞咽困难、四肢乏力,严重的可能会出现唿吸困难、喉头水肿,这些症状恰恰与他今日的症状相符。
许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蛇毒,身体无法适应,好在事先吃了七叶一枝花,楚洵想,以后情况肯定会慢慢好起来。
虽然被那毒物咬伤,出现这些症状,但今天依旧得重复昨天的程序,否则前功尽弃。
他悄悄回到寝舍,继续熬了汤汁,然后捏着鼻子喝下,再去梅雪庭将手指叹道地狱金环蛇面前。
这样的时光,日复一日,持续到第三个月,他所有中蛇毒的症状完全消失,只是每月月圆之夜寻一洁净之人交/合这事,他还是没有办法办到。
首先,这个人该去哪里寻?其次,谁知道这个人是否是洁净之人处子之身?这件事在他脑子里萦绕了好长时间,他决定放弃,实在不擅长做这种事,况且年纪还这么小。
他叹道:“这种事,只能等以后觅到良人再做打算了。”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清风派的弟子们也同普通老百姓一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中秋佳节。
莫庄主今日比平日里大方了许多,听说做生意赚了一笔大钱,白云山庄的收益也日渐水涨船高起来。
许久没有尝过荤腥的弟子们,在膳堂内终于大快朵颐吃了个痛快,楚洵也不例外。
由于暗中修炼此等邪功,身体遭了不少罪,好不容易有一个滋补的机会,他当然要抓住机会了。
连着几个月,沈清玄都没有给他开小灶,他知道,是他的那身衣裳花了沈清玄不少钱,才导致他手头拮据的。
用完丰盛的晚膳,大家便出了膳堂,一同聚在前院赏月。
宽敞的前院摆了二十多张圆桌,机灵的修士们抢了座,在桌前吃月饼瓜果赏月,别提多高兴。没抢着座位的,虽有些失望,倒也不影响他们赏月的好心情。
楚洵没有抢座位,而是趁混乱之际,回去熬了汤汁喝下,然后将自己的血给那毒物喂食了些。
做完这些事又回到前院,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仰起头,假装同别人一样赏月。
“你方才去哪了?找你半天。”赵奕欢跑过来,一把揽住他肩膀。
赵奕欢比他矮些,却总喜欢揽他肩膀,有时候勒的他膀子疼。
“水喝多了,刚去了趟茅房,解了手。”
“我就说嘛,还以为你又睡觉去了。”赵奕欢摸摸脑袋,嘻嘻哈哈道。
“阿洵,吃个桃子吧。”韩萧从旁边走过来,递给他一个鲜红的桃子,“你方才不在,桃子都被人抢了去,幸好我还藏起一个,你吃吧。”
楚洵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你自己留着吃吧。”
“给你的,你拿着,这是我专门儿留给你的。”韩萧不由分说,硬塞到他手里,“不然,我也不会拿。”
楚洵不得已,伸手接过来,拿着残留着韩萧余温的桃子,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他扭过头,望了望和莫庄主、四大长老、苏毅、白玉贤坐在一起沉默不语的沈清玄,心下突生落寞之感。
中秋佳节刚过,大家的兴奋情绪还没有消退,便收到一条噩耗。
距此千里之外的凤凰镇,一夜之间,所有年轻漂亮的男子都没了踪影,陆干派人寻觅无果,人族告急,陆干只能前往天台山求助修道界总院的六大长老。
六大长老紧急商议后,便派了清风派和镜花派两派的人前去探寻。
“怎么会一夜之间失踪了这么多人?”赵奕欢倚在寝室的床架上,眉头紧皱,像个小大人。
“快些收拾东西,马上就要出发去凤凰镇了。”韩萧应了句。
楚洵将行李打包好,和他俩一道背着包袱来到前院。
这次去凤凰镇的人有沈清玄、白玉贤、韩萧、赵奕欢,一行人已在前院集结完毕,就等着镜花派的人前来汇合了。
日上三竿,镜花派的人终于来了,为首的是镜花派门主南宫云亭、香主羽尘,弟子:商锦离、海棠。
一行人出了白云山庄,施动咒语,御剑飞行。
第61章 生死交易
楚洵乘剑紧跟在沈清玄身后,棉花似的云朵自脸颊飘过,澄澈的青空下,是片片缩小的秋田。
沈清玄的发梢不时扫过他脸颊,涌入领口的秋风带来阵阵寒意。
众人循着陆干派人上交的图纸,一路寻到凤凰镇,约摸半日功夫,终于在凤凰镇镇口落脚。
此次前来,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通知此地的百姓和管事,他们也同寻常人一般,手执陆干发放的通行令牌进入凤凰镇内。
若不是亲眼所见,楚洵绝不敢相信人世间竟有如此美妙之境。
虽说是镇,却不似想象中那般商铺林立、人头攒动,立于镇口的千层塔之上,举目四望,目之所及,尽是秋林花草,流水山泉,虫鸣鸟叫。
移步下塔,步入镇内,绵延不尽的道路一片金黄,秋风徐徐,卷起落叶,钩挂于沈清玄的发间。
“师尊,”韩萧走在沈清玄身侧,低低喊了声。
沈清玄扭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师尊头发上勾了片枯叶,我帮师尊摘掉吧。”
沈清玄点点头,然后停下脚步弯下腰,如瀑的长发自腰间垂落,韩萧伸手替他摘掉那片碍眼的叶子。
镜花派香主谢羽尘的眼直往这边瞟,门内弟子海棠眼珠转了转,故意放慢脚步,用手肘推了推谢羽尘,这一动作吓了他一跳,他立时剑眉倒竖,低声呵斥:“没大没小!”
海棠翻了个白眼儿,阴阳怪气道:“谢宗师在看什么?”
“我能看什么?”谢羽尘昂起头,目不斜视。
“我怎么方才看见谢宗师盯着人家那边的人看?”
谢羽尘将头扭向一边,“你看错了,我只不过是随便扫一眼。”
“是吗?”海棠捻起胸前一缕发梢,娇笑道,“谢宗师脸红了呦。”
“海棠,别以为你兄长是门主,说话就可以不分尊卑!”谢羽尘面上终于挂不住,“惹急我,照样抽你!”
海棠稚嫩的脸上笑容消失,这样的谢羽尘她没有见过。
印象里的谢羽尘虽是镜花派的宗师兼任香主,却没有架子,爱跟弟子们打趣,今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出门忘了吃药?还是潜伏多年的老狐狸终于现了原形?
楚洵走在队伍最后,听着这两人谈话,禁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海棠转过头,声音虽尖利,面上却有些委屈巴巴,“看人家挨骂,你是不是开心的很?”
“我又没笑你,冲我凶什么?”
楚洵与海棠在修道界总院的天台山见过几面,虽相互知道名字,却没说过几句话。
“海棠,不要使小性子了。”走在她前面的商锦离回过头温声道。
“要你管!”海棠这会儿像只炸了毛的小野兽,两只圆圆的眼瞪的大大的,“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商锦离脸色立时变苍白,回过头不再言语。
楚洵愣了愣,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商锦离他只在天台山见过一次,愈加不了解。当然,他也不想卷进人家内部,毕竟是她们内部的纷争,与他无关。
走了一盏茶功夫,沿路不见一个人,家家关门闭户。
沈清玄在一座高大的门庭前停下,抬手敲了敲门,无人应声,接连换了几家,总算有一家肯开门,但也只捱开一条缝,看到白衣飘飘的沈清玄,才完全敞开门。
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拉着小孙子,颤颤巍巍站在门口。
南宫云亭亮出凤凰镇通行令牌,温声道:“婆婆,我乃人族首领陆干派来查案之人,希望您能告知我实情。”
老妇一看令牌,立时放松警惕,邀请一行人进了屋,屋里家徒四壁,只有一席土炕和一口锅灶。
“您家里还有什么人?”南宫云亭问。
满脸皱纹的老妇一听这话,眼眶盈起泪光,洪浊的泪水便顺着沟壑丛生的脸庞流下来。
“老婆子我孤身一人,老伴儿早就不在了,早些年儿媳也难产去世了,只剩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祖宗三代相依为命,日子虽说清平,但也算过得去。谁料,五天前,我儿上山砍柴,就再也没有回来,紧接着,附近相貌好一些的年轻人也接连失踪了。就是到现在,我儿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呐!”
“许是凶灵出没。”南宫云亭面色凝重。
“附近街坊皆说是他族的凶灵吞吃了我儿,”老妇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伏在她膝上的孙儿也抽抽搭搭哭起来。
南宫云亭出言安慰,沈清玄只是无声的看着老妇哭泣,临走时,将身上的钱袋解下递给老妇,转身便离开了。
老人一脸懵逼,众人一脸懵逼,就算施舍钱财,好歹也说句话再给不是?
只有楚洵知道,他不善言辞,否则也不会在那次人魔大战中,未留只言片语就只身入了魔域。
出了老妇家,大家开始探讨凶灵的问题,楚洵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话。
若是从前,他会上一百倍的心跟大家探讨凶灵的问题,可现在,他不愿意,更不愿尽心尽力,九华山上所有人求着沈清玄赴死那一刻,他不会忘记。
他现在之所以修炼邪功,阻止人魔大战发生,只是为了拯救沈清玄,与他人无关。
所以,当随行的人都激烈探讨行凶者是哪一族时,他则站在最后,望着天上飞过的大雁出神。
“把漂亮男子掳走的凶灵一般会是哪个族类?”海棠摸着下巴,“妖族?”
南宫云亭摇摇头,“未必。”
“那还有什么族?魔族?鬼族?反正不可能是神族。”白玉贤接话。
楚洵听了白玉贤这话,倒是赞同,反正不可能是神族。
神魔大陆人鬼妖魔神五族并存,神族自诩高人一等,从不参和其他四族的恩怨纷争,覆灭也好,争斗也罢,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