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出去了。”
夏予澜丢下了这句话后,便直冲了出去,却被一股强劲力道给弹飞老远。
宗昙!
他忘记了,宗昙是最可靠的友方,也能成为最强大的敌人。
在得知了江听云的身体被磨成了骨粉,还成了裴铮载物的时候,才让裴铮和江听云的关系变得如此特别,成为可以和半鬼王匹配的人类。
小崽子和他的匹配,自然也不是白来的。
“宗……昙……你清醒一点!”
被压制的情感,会在充当抑制器的脖环被破坏的同时,而彻底被释放出来。
宛如出笼的猛兽。
‘如果再次遭受同样的伤害,你能接受吗?’
宗昙处于混沌之中,不知从何处听到了这一句话。
‘不知道。’
于是宗昙便这样回答道。
但被压制的感情,再次的爆发就显得格外强烈。
眼前是熟悉的宅院,在一秒之间便把他带回了五百年前。那个融融的春日,却无一景色属于他。
用少数几个人的悲剧,换取一个美好的结局。
那对于他而言,就注定只是残忍。
当初的宗昙不吭一声,被打断了骨头也不肯低头,活得如一团野火般孤傲刚烈。
若是像江听云那样,岂不是承认自己凄惨?
直到现在,不再自毁般的燃烧自己的时候。猛地回头看一看,才发现他现在的样子。
‘遍体鳞伤,无一处完整。’
‘支离破碎,将我吞噬。’
疼痛。
挣扎。
于是更加支离破碎。
如此循环,便是他的一生了。
变成完整体的鬼王,仍需各方鬼物献祭。
若非苏摩的脖环,他的状态不可能这么快稳定下来。
但早在破开游戏而出,将脖环献祭给巨树的时候,这种稳定就再一次遭到了破坏。
尤其是……
他听到了最残忍的事情。
宗昙在一片即将崩坏的零件之下,咔擦声不止,伴随着他低低的笑声,带着几分无声的歇斯揭底。
“裴铮现今的身体,原来是江听云的啊。骨粉……竟然也可能成为载物。”
难怪他总是感到违和,总是在裴铮身上感知到类似的气息。
到头来江听云拼尽全力侍奉的到底是什么呢?
死后还不得安宁,必须要被挫骨扬灰。
宗昙沉默的站在原地,表情莫测,这种时候反倒想起了左右他们一生的——
夏家。
正如薄临锋所言,条件已经集齐。
殷长夏还未察觉宗昙此刻的状态,光是应付薄临锋,便费了全力。
争取时间,便是保护宗昙了。
两人在对战之中,殷长夏快要体力耗光。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后方的一声轻昵:“夏予澜,我—直都很想问你,怎么解决我会随时发疯的问题。”
这个声音,让四周所有声音都变得安静。
空气被抽干,呼吸节奏也被控制。
燃烧的诡异蓝火,正在摧毁着附近的一切。
宗昙一步步向前,走得极缓极慢:“我生前总会发疯,正如江听云总会痴傻,没想到变成厉鬼了都还无法解决。”
夏予澜:“……”
宗昙身上的气息变得扭曲,黑色的鬼力萦绕在他的四周,宛如飘带一般朝外扩散。
“问了无数遍,你都不回答一个字,是害怕我会对夏家唯一的后代不利?”
夏予澜动用着自己的能力,想要阳阻隔宗昙,但施放全部鬼干之力的宗异,根本不是常人能够阳止。
他抵抗不了。
只能臣服。
这便是鬼王和众鬼之间的关系。
夏予澜看向了殷长夏,终于下定了决心,两人很快便交换了互相的对手。
希望冰霜,能够多阻拦薄临锋一会儿。
夏予澜一边阻挡着薄临锋,一边背对着宗昙大喊——
“这的确是场无法弥补的悲剧。”
“没人当供奉人之后,你就会彻底失去理智,所以小崽子成为供奉人的时候,我并没有强烈阻止。”
“可夏家……只剩下最后一代了,小崽子死了以后,你将彻底失去理智。”
“你不是问我如何解决你发疯吗?这就是答案!”
他们之间是共生。
不仅仅是宗昙在承担着殷长夏的狂气值,殷长夏也同样在扼制宗昙的发疯。
一个渴望自由的人,却甘愿把翅膀折断,亲手为自己套上枷锁。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互相。
互相奔赴,互相束缚。
夏予澜几乎是悲痛的祈求道:“小崽子会一直被束缚在凶棺上,失去他永远向往的自由。他那么努力的反抗陆子珩,却甘愿为了你束手就擒。”
夏予澜的声音一顿,几乎震耳欲聋的大喊:“宗昙,殷长夏就是夏家给你的回答!”
原来……早就已经得到解决了?
宗昙身体略有几分摇晃,从那种强烈的感情波动中找回理智。
变成鬼王之后,他太容易陷入负面阴影了。
这尤为不利。
这边殷长夏已有些脱力,樊野动用了最后一丝鬼力,乘机再度用绿丝拦住薄临锋,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力量了。
樊野:“……你快去宗昙那边,我撑不住多久!”
殷长夏咬咬牙,只得退了数步,想要去看看宗昙到底怎么样了。
他们谈了多少,殷长夏并不关心,他只关心宗昙。
夏予澜抵抗着薄临锋,不想再隐瞒,决心道出一切——
“他们算出夏家会遭受大难,却又存在一线生机。”
“那便是你。”
“你的养灵体质,是拿宗昙换来的。镇棺人都是一代一个,不然当年绝不会用两个镇棺人。”
“因此你一开始霉运缠身,跟常人不一样。”
“你天生就和宗昙,共通一魂。”
殷长夏脚步微顿,浑身僵硬了起来,和宗昙的方向遥遥相望。
所以……
那句振发聩的话,源自于此?
——他就是真夏家给宗昙的回答。
夏予澜和樊野根本不是薄临锋的对手,唯一的手段冰墙却很快碎开,无数冰块朝下坠落,地面不像是沙海,而宛如冰霜制成的星河。
殷长夏只奔向了一半,便不敢再让夏予澜插手,先帮接下了薄临锋那—击。
纵然很想去宗昙身边。
纵然很想拥抱宗昙。
但……
他也有自己的责任。
殷长夏紧咬着牙关,在冰晶飞溅之中低喊道:“宗昙,我从来没有跟你做过正儿八经的约定,现在我们约好吧,不管你身处于什么样的黑暗,我都陪你一起走!”
一生一世一起走。
只要宗昙还在,他便拒绝光明。
宗昙:“……”
他常常的呼出一口气,呼吸间夹杂着疼痛。
他对他的爱永远伴随着挣扎,永远伴随着痛苦。
不过……
爱总能压过恨。
‘如果我只是恨你就好了。’
‘你还不明白吗?我是在强忍着恨意去爱你。’
那些曾经说过的句子,在内心不断重复着。
再次面对了这些事情时,宗昙比往常更快的清醒过来。
他想——
他没那么在意了。
宗昙大步的朝着殷长夏奔去,终于明白了江听云那句‘不是强烈的羁绊,我就不想要’的话。
要想压过对夏家的恨,就必须是更强烈的感情。
宗昙看着殷长夏,仿佛是黑夜里的唯一陪伴。
有了他,漫漫长夜,也不会担心一个人走了。
爱意压过了恨意。
执着压过了暴戾。
汇聚成最后的一句话——
“殷长夏。”
若他一生都无法逃脱诅咒,如昙花一般,只在开时灿烂,终究不得长久……
愿他是他这一生开不败的长夏。
—
“他们不向来如此吗?”
凶宅中的众人正在喘息着,看到这一幕也不由浅笑。
经过无数次生死,他们早已明白殷长夏的性格。
不把殷长夏闭上绝境,是绝不可能从他的嘴里听到这样肉麻的话。
但这已经是最后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让他们以最真实的孤独相拥吧。
转眼间冰壁消融,薄临锋转眼已经抵达了殷长夏的身边,此刻宗昙却将他推开极远。
内心突然宁静下来。
尸骨存放之地,即为安息之地。有殷长夏在,已经不在乎了。
宗昙接下了薄临锋的攻击,双方都被迫倒退了好几步。
这一击造成的威力,直接让中心掀起龙卷风,让那些黄沙卷至天空,又刷刷坠落,宛如下了一场黄沙大雨。
宗昙表情冷凝,再度和薄临锋拉开距离。
他眷恋似的看了殷长夏一眼,心知自己这么一舍弃,或许将永远无法再次拥有身体。
不过……
这并不能用值不值得去评判,而是他愿不愿意。
宗昙:“夏予澜,想赎罪的话,就护好我的身体!”
夏予澜一惊:“宗昙,你想做什么?”
宗昙没有发话,而是将殷长夏带离危险区域之后,便脱离了现有的这具身体,然后重新寄宿在了殷长夏的右手鬼骨之内。
做出来的身体,远比不过殷长夏本身。
脖环不在了,压制自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那便用最特殊的办法!
两人重新碰撞,载物第三阶段融合早已达成,重新回到同一具身体时竟有种灵魂的激荡感。
[让我成为你的力量,长夏。]
声音像是靠在耳根呢喃。
殷长夏眼瞳一瞬间的失神,没想到宗昙再度为他做出了选择。
宗昙主动抛弃身体了。
他再一次为了自己,抛弃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宗昙一直想重临于世,在拿到身体的时候,他分明是这样的高兴。
这些想法不停在脑海里交错着。
回望无数同伴,以及上空细致打量着他的‘支配者’,剩余的十分钟便是玩家生死存亡的十分钟,无数重压都压在了殷长夏一人身上。
他们永远在伤痕累累的被迫抛弃自己所珍惜之物。
但不仅仅是宗昙。
他、陆子珩、符万清、唐书桐、唐启泽、时钧……
在场的所有人。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舍弃了他们最珍贵的东西,才推着他抵达了这个地方。
殷长夏捏紧了拳头,上面附着了浓稠不祥的鬼力,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浓烈。
“好!”
他们要掌控主导权!
殷长夏一拳朝着前方打去,鬼骨绽出高浓度的蓝色冰花。
皇予澜在后方辅助,不停的燃烧着符纸,根本不管自己鬼力消耗如何,想要冻住薄临锋的身体,却都被他强劲的体术和肉身击毁。
殷长夏却没有半点犹豫,这一击里饱含了他和宗昙的大半力量。
就当做这是他们的终点和谢幕。
那一拳彻底破除了薄临锋的载物,古怪的土坟摆放方式,也完全被摧毁了干净。
薄临锋脚步向后滑动,脸上青筋凸起,全然在靠着力道支撑。
但很快,便再度处于劣势。
最开始还有手段可使,但越是临近结束,越是真刀真枪的硬碰硬。
薄临锋甚至无法分辨,对面和他对战的人究竟是殷长夏还是宗昙,他们二人之间迅速的切换着身体的掌控权,时间短得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不愧是家园里,唯一达到了第三阶段融合的一对。
恍惚间,薄临锋像是看到了两个虚影。
他们的战斗,从不是一人的战斗。
薄临锋终于支撑不住,双瞳赤红着:“我不能输……!”
在这样来回切换的过程当中,殷长夏突然察觉到了一股阴冷。
这是高高在上的目光,正在他的身上扫视着。
[掌控战局的滋味如何?]
[尽情的去支配吧,这不是你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吗?]
那声音异常阴冷,透着一股湿气,还真像是克苏鲁神话中的不可名状之物。
铃——铃———铃—
凶宅檐角下的风铃,正在不安分的舞动着,像是在为殷长夏发出示警。
狂气值在被人为提高。
傲慢感情上升。
“殷长夏!”
“小崽子……”
[长夏。]
一声声的呼喊,仿佛蒙了一重雾气,完全听得不真实。
殷长夏感受到手上粘腻的触感,这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薄临锋,一拳打在了他的身上。
重得令薄临锋吐了血。
这是头一次如此深入的击中薄临锋,以至于让殷长夏沉溺于此,瞧见了即将胜利的曙光。
而殷长夏的脸上还有未消的笑容,却顿时僵在了睑上。
支配。
这两个字尤为可怖,由傲慢所引起的极致感情。
咚咚咚,心跳的速度在增快。
殷长夏忽而想起,支配者是用什么标准评判他是同类呢?
答案很明显。
他同样拥有这样由上至下,去支配的欲望。
殷长夏脸色难看,内心生出了一种恶心感。
[不要排斥,不要沉溺,约束好自己。只要目的是向上的,这份傲慢便是合理!]
这是宗昙在他身上学到的东西,也是他和夏家人最大的不同。
殷长夏紧绷的心,却因为宗昙这一句话而和缓。
薄临锋咧开唇角,仿佛殷长夏的反应在他预料之内,他不介意牺牲一些,去做出反击。
他一拳朝着殷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