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昙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甚是无聊的看着他。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全靠对方去猜。
他也是从深渊爬出来的怪物,依托于馆长对路易莎的爱而生。馆长越是执着,他的能力也越强。那几具人偶,都是在他刚刚依附这具身体的时候,馆长做出来的,为的就是扼制他,加上最后的保险栓。
在看到她们的同时,就能唤醒寄体最深层次的记忆,以此来驱散身体里的怪物。
寄体想自我救赎,偏偏不能让他如愿。
馆长:“你想知道……永恒占据……这具身体的办法吗?”
他宛如诱惑一样,恶劣的道出了这句话来。
宗昙利用鬼火,脚上燃起幽蓝的光,身体缓缓上升,他不喜欢这样仰着头和对方说话。
终于浮到半空,宗昙的脚底就仿佛盛开了莲花那样。
他直视着馆长,嘴角缀着一抹笑容:“如果不能让殷长夏亲口认输,我夺走他的身体,也没什么意思。”
是胜负欲撞出了这一切。
眼前这怪物又怎么会明白?
馆长乘机伸出了无数触手,想要压缩宗昙的空间,将他吸收到自己的身体当中。
触手形成一个笼子般的东西,有些长着眼睛,有些长着鼻子,有些长着耳朵……全是人体身上的五官,依次排列。
囚笼里的空间在不断收缩,馆长的肚子忽然缓缓张开,外凸尖锐的牙齿伸了出来,想要将他吞入腹内。
宗昙手上的鬼力泄出:“想吃了我?”
就算是把馆长的肚子给捅穿,都算对得起他的了。
殷长夏:[等等,先别烧,他肚子里是什么?]
馆长似乎已经吞下了太多东西了,肚子里好像一个异度空间。
从那一片阒黑当中,突然伸出来一只手,被粗线缝合着,手法和伊诺克他们极度相似。
第三具人偶,怎么也找不到。
考核官对应了一具人偶,且每到考核官行动的夜晚,人偶都会具备简单意识。但如若那一夜的考核官死了,人偶就只是人偶了。
原来魏良死后,人偶确定不会醒来,就被馆长吞入了肚子里。
殷长夏:[缝合需要四具人偶一起,得把她从馆长肚子里拽出来!]
宗昙:“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殷长夏:[这种时候了还谈条件?]
宗昙勾唇:“就是这种时候,才能谈条件。”
他们即将被馆长拉拽到肚子里,这样危险的时刻,宗昙却视若无睹?
疯子!
殷长夏暗暗的骂了一声。
就该让裴铮看看,谁才是那个疯批。
殷长夏:[你想要什么?]
宗昙:“回去之后,查一查第三口棺的夏予澜。”
殷长夏微怔,没想到宗昙竟然提出这个要求。
毕竟在这之前,宗昙曾经说过,他不喜欢夏家人,纵然没有直接的仇,但也不喜欢第一代镇棺人的夏予澜。
殷长夏:[你不是……]
宗昙:“我有事找夏予澜,或许他知道江听云为什么会变成残魂。”
这件事关乎他自己。
江听云生前会发病,每月一日的痴傻。
而他也会发病,每月一日的发疯。
江听云现在死了,不该发病了,却直接成了智障,宗昙也渐渐觉得生前的病症回来了,像是跟着他的灵魂,永远洗不掉。
倘若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他或许真会变成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
殷长夏微怔,还是头一次听说残魂。他眼神微闪,想起裴铮和江听云过于相似的长相,但作为凶宅之主他能够断定,裴铮和江听云不是同一个人。
这中间差了一环,还在裴铮的身上。
殷长夏:[好。]
在这个声音落下的同时,他们已经离馆长的肚子很接近了。
宗昙周身都燃起了一层鬼火,像是保护罩一样,触手不能触碰他,只敢这样一点点把他拽到肚子里去。
宗昙伸出了鬼手,轻轻将里面的东西拽了出来。
果然不出殷长夏所料,第三具人偶,就在这个地方。
与此同时,白色的绞丝捆住了殷长夏的身体,裴铮借由蛇鳞藤长出的巨藤,脚踩在它的上面,双手狠狠拉着殷长夏。
殷长夏一阵惊讶:[裴铮……他怎么会出手?]
裴铮一直以来,不是处于观望态度吗?
再说了,他既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一定是转过头观察过好几次。普通人被植入白色虫卵,看上馆长一眼,便会陷入深深的恐惧当中,无法闭上眼睛,只能活生生让自己变成蜗牛。
但裴铮利用三秒空缺,可见有多强的控制力。
宗昙:“哼,多此一举。”
缠在腰间的绞丝真烦,这让宗昙想到了某个人。
殷长夏喊出裴铮的名字也很烦,尤其是他们之间是内心对话,裴铮的名字就回震在他脑海。
不爽X2。
馆长不愿让宗昙离开,加大了力度,连地上的白骨,也被这吸力给纷纷扬起。
在被触手编织的囚笼当中,又让宗昙想起了一些不快的记忆。
原本是从幻觉之中找回了理智的,宗昙却在此刻展露出了更多的戾性:“你真是太会惹怒我了。”
他最讨厌的事,被馆长做了个遍。
凶宅的继承人更替……
以及被人当做兽类一样束缚。
宗昙脱去了用鬼火制成的保护膜,衣衫都快要被那股吸力给扯了过去。他突然笑了起来,眼神发狠的用右手鬼骨沾染了那些火焰,囚笼被更大的火焰给吞灭,连腰间的绞丝也被烧断。
要想攻击,就不能用防御,就是这个道理。
裴铮正使用全力拉着他,绞丝被烧断后,朝后跌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铮拧紧了眉头,不得已朝那边看了一眼。
只一秒,他就收回了眼神。
森森白骨上覆盖了厚重的雪花,而雪花上面又燃起了幽蓝的火焰。
枯骨生花。
惊人的美感下,是累累脏污。
江听云声音含糊的说道:[宗昙……在发怒。]
裴铮:“……”
是因为同为殷长夏载物里的鬼魂,所以能感知到一部分情绪吗?
江听云:[跟他……发病的时候,一样。]
裴铮:“你恢复记忆了?”
江听云又陷入了茫然,只是下意识的说出了那句话。
第三具人偶不知何时被丢了过来,裴铮连忙拽起,重新拿到了那边:“快!”
屋内即将坍塌,蛇鳞藤模拟的巨树支撑着屋内。饶是这样,也没能阻止上面的落灰,将灌入的白雪也染上了脏污。
还好长桌上就有针线,他们已经从莉莉安、莎莎的身体里找到了路易莎右脚和手臂,强忍着恶心缝合了起来。
伤口缝合得歪歪扭扭,但他们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蛇鳞藤的生长速度更快,要蔓延整个墙壁。
郑玄海目光放到了那边的柯羽安身上:“你们先撑着,我抬他过来。”
时瑶:“可他那样子,骨头都断了,贸然挪动他的身体,恐怕会出事。”
万一断掉的肋骨刺到了内脏,后果不堪设想。
郑玄海:“蛇鳞藤在吞噬周围的邪物,它就算在殷长夏面前乖顺,也不会在意柯羽安的死活的。”
时瑶朝那边看了一眼,也被这茂密生长的藤蔓给吓到。
郑玄海说得没错,比起肋骨刺到内脏的风险,明显是他的命更重要,必须赶紧过去,把柯羽安给抬过来。
时瑶:“我跟你一起去!”
郑玄海嗯了声,便和时瑶一同奔赴那边,地板已经歪斜,就算蛇鳞藤阻止了上方天顶的下沉,可极速生长后的重量,地板也难以支撑。
无数白骨见到了天日,从地板里涌了出来,被枝枝蔓蔓下的月光照耀。
郑玄海和时瑶快要站不稳,身体摇晃着,一踩一个下沉,时瑶踩破了地板,直接贯穿到了B馆里。
前方破开一个大洞,时瑶朝下一看,神色有些恍惚。
她们竟然正对下方的食人鱼!
郑玄海:“你回去吧。”
时瑶:“不!”
柯羽安被伥鬼打成这样,也是因为保护正在继承载物的她们。如今柯羽安命悬一线,她做不到无视。
两人总算是抵达了那边,一同扶起了柯羽安。
可他们尚未松一口气,便看到屋内塌陷得更厉害了,只得赶紧往回赶。
裴铮额头青筋凸起,极其不擅长这种事:“第一具人偶缝合完毕。”
郑玄海和时瑶尝试着拍了拍柯羽安的脸,发现他根本没有意识。时瑶抬着他的头部,突然感觉到手上一阵湿热。
是血!?
两人连忙把柯羽安翻过来,发现他的后背,被一根凸起的骨头给刺中。
郑玄海手里已经没有劣质药水了,紧咬牙关的朝着那边大喊:“快点啊!柯羽安失血过多,得抓紧时间!”
这个声音,唤醒了和宗昙进行‘共情’的殷长夏。
他刚才到底怎么了?
好像要陷入那场狂乱当中,彻头彻尾的变成一个疯子。
殷长夏嗓子发哑,心脏止不住的狂跳,突然之间明白过来……
宗昙每月一日的发病,所经历的一切,正是狂化状态!
但这种感觉绝非49%那么简单,而是更加不可控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游戏到底存在了多久?
殷长夏突然间不敢想下去,这里面就像是龙卷风的风眼那样,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思绪戛然而止,殷长夏开始尝试抢过身体的控制权。
宗昙眼神赤红,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四周皆是一片狼藉,入目满是那些人惊慌失措的表情。
“恶鬼……”
“怪物……”
“养不熟的野狗。”
就连那位一开始收养他的夏家人,也满是嫌弃的看着他:“你就不能学学听云?也不知道谁能驯服……”
他正要陷得更深,长期以来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宗昙!]
宗昙无法感知外部的一切,但这个声音却是直接从他的心口震动起来。
眼前的景色如碎片一般,生出了几根裂纹。
身体的控制权正在被争抢。
宗昙:[这种时候夺回身体,不仅无法击败馆长,右手仍旧无法控制,浮在半空的你也会向下坠落。]
殷长夏:[那你愿意清醒过来吗?]
宗昙:[……]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交还给了殷长夏。
这个举动,已经代表了他的回答。
宗昙:[你难道不想赢?]
殷长夏:[想。]
殷长夏没有鬼力,自然而然的向下开始坠落,身上的鬼火在一点点熄灭,黑发被狂风吹得盖住了眼睛。
宗昙:[既然想赢,别管我,放纵我就好。]
下坠的殷长夏突然回答:[但我想选你。]
比起这种暴虐的赢法,他更想选宗昙。
宗昙:[……]
身后的蛇鳞藤涌动了起来,藤蔓迅速编织,接住了殷长夏的身体。
没了殷长夏堵住门口,馆长的身体强行挤压了进来,很快便进入了大半。
裴铮丢了一样道具过去:“接着!”
骨戒?
殷长夏拿到之后,立即戴在了食指上,启示之书上立即展现了骨戒的用法,殷长夏读完后立马奔向了馆长。
四周的物质凝结,变成一把白骨制成的标枪,朝着馆长的头部丟掷了过去。
在被绞断过后,殷长夏再度凝结周围的物质。
他需要更硬的东西!
殷长夏猛地看向了那边的重力道具,一块四方形的铅块,他飞快朝着那边奔去,手指触碰铅块的瞬间,再度凝结出了一根标枪。
馆长已经抵达殷长夏的身后,殷长夏手里的标枪不断变长,在馆长从身后偷袭时,标枪和在那一瞬间点燃的鬼火同时刺了进去。
殷长夏有些恍惚,在刺的时候,好像手里的标枪被他和宗昙一起拿着,是他们合力刺向了馆长那样。
终于,时间静止了。
馆长的身体没有在继续动弹。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他的身体离馆长太近了,只差几秒就要撞上。
如果不是宗昙之前削弱的馆长的实力,恐怕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算是九死一生了。
殷长夏:[为什么帮我?]
宗昙:[……为什么想选我?]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纷纷沉默了下来。
D馆那边破开的大洞当中,探出了一个脑袋。在过去这么久,冉正天才敢发话:“你们行行好,能不能来一个人帮我。”
时瑶看了过去:“?”
冉正天苦逼的说:“我脚上的计时器,还剩最后三步了。”
他完全不敢动。
可除了几个考核官外,没人有多余的步数。
此刻两具人偶已经缝合完毕,还差最后一具,裴铮额头青筋凸起,本就缝缝补补得心烦:“你们谁爱去谁去,别赖我。”
相比他缝合处的凌乱,郑玄海的针线活简直堪称一流。
时瑶显得无奈,郑玄海看着痞坏,实则是心有猛虎嗅蔷薇,针线活这么好,她都怀疑郑玄海是那种猛男穿爱心围裙的类型了。
反观裴铮……
人不可貌相啊。
时瑶:“我要按着柯羽安的伤口,也走不开,时钧,要不你过去帮帮忙?”
时钧:“……”
他毫不在乎冉正天的命,反倒觉得冉正天是个拖累,但这算是姐姐时瑶的请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