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的时候,傅星云没有停车,直接把车开到了医疗帐篷门前。
医生们冲出来,小心地把两个伤员抬下车,傅星云丢下车去找救援小组。
冲进小组帐篷,傅星云急急道:“东北方向大概一百五十公里有伤员,不知道怎么回事,无线电失灵,但我知道位置,你们派台车跟我走吧!”
救援组的几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正要冲出帐篷的傅星云奇怪地回头看他们:“怎么了,快来啊!”
大家依然没有动,一个小个子女孩伸手指了指窗外。
傅星云猛然掀开帐篷跑了出去。
外间已是狂风呼啸,空气中掺杂着大量的细沙,让人睁不开眼睛。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堵巨大的灰黄色沙墙正迅速向基地压近,如云海翻滚般,沙墙滚动着、翻涌着,狂风携着万顷黄沙席卷而来,快速吞噬着远方的一切。
只看了一眼,傅星云就向自己的赛车跑去。
可等他到了医疗帐篷旁边,车早已不见踪影。
空中已经响起了狂风的怒吼,沙砾打在脸上如同针刺般疼痛。傅星云举起胳膊遮着眼睛,闯入了组委会的房车。
“NEBULA,你不能去!”组委会主席早与他相识,听他三言两语说完,忙上前拉住他。
“不行!”傅星云推开他的手,拉开了房车的门。
室外的风沙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天空完全暗了下来,沙砾和小石子啪啪地敲打着车身,狂风把房车都吹得有点摇摆,发出让人恐惧的响声。
“NEBULA,你听我说。”主席又一次上前拉着他,刚一开口就吃了一嘴沙子,忙把他往车里拉了拉,“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基地东北,被沙暴影响的程度会比这里小很多,而且沙暴到了那里,也会减弱很多,并不像现在看着的这么恐怖!”
“那就更应该让我去,我顺着沙暴的方向走,不会有什么危险!”
“NEBULA,你的心情我理解,但现在出去,太冒险了。连能见度都没有,这么复杂的路况,如果你也折在了路上,谁又能来救你呢?”
傅星云转过身来,主席惊讶地发现,一直以来都冷漠淡然的少年,脸色苍白得如纸一般,双眼布满血丝,精致的眉眼中有隐隐压制的疯狂。
“手机给我!”傅星云向他伸出手。
主席以为他想明白了,忙掏出手机给他。
傅星云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功能,对准了自己:
“我是傅星云,NEBULA,在此严正宣布,是我个人自愿请求2022达喀尔组委会提供救援车辆,以实施个人车队的救援工作。此次救援不论结果如何,都由我承担全部责任。若有任何经济损失,傅氏集团将给予双倍赔偿。”
把手机丢给主席,傅星云再次伸出手:“Arocs 4663,给我!”【1】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主席生气地从窗口的盒子里拿出钥匙,向傅星云丢了过去。
少年出去的时候,回头看向主席,嘴角竟然带上了一丝笑容。
“谢谢!”他做了个口型,然后一头扎入了风沙之中。
坐上Arocs高高的驾驶座,傅星云突然听到一阵鸣笛声,自己的赛车不知为何停在了Arocs旁边。
有人从他的车上下来,拉开重卡的车门。
郑琦、聂勇军坐了进来,最后是背着医药箱的费萨恩。
几人都没有说什么,郑琦坐在副驾的位置上,自顾自地系好了安全带。
“出发吧!”他说,“你要是开不了我来开!”
傅星云发动了车子。
Arocs驶出基地的时候,他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哼!”郑琦扭头,“我可不是为了你,要是让郑璘那小子知道我把他尘哥丢在沙漠里了,他会烦我一辈子!”
主席的确没有撒谎,沙暴向北边翻滚而去,只有边缘大约五分之一掠过沈陌尘所在的赛段。
但即使是这样,威力依然很大。
Arocs在沙地上行进,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聂勇军拿着地图和测绘工具,艰难地选择着路线。
一百五十公里的路程,走了近五个小时才勉强到达。
天已经完全黑了,沙暴的余威还在,风一阵一阵刮着,手电筒雪亮的灯光都在空中聚成了短短的光柱,无法照亮远方。
傅星云低头查看电子路书,确定他们的确是达到了之前标注的经纬度,可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巨大的沙丘在狂风中如海涛般前行,原本沙丘下的空地已经完全被黄沙覆盖。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从跳下车开始,傅星云就不停地喊着。
空气中沙尘太多,虽然带着口罩,依然是喊两声就会被呛得咳起来。
傅星云的声音越来越慌张,“你在哪里啊哥哥?沈陌尘!”
喊道最后,声音已经嘶哑,喉咙如火烧般疼痛。
“哥哥……”傅星云抓着自己的头发,手中的光柱慌乱地在沙丘上晃动,却找不到任何目标。
“星云,你别急,会找到的。”郑琦搂着他的肩拍了拍,聂勇军没说什么,只默默地帮着四处寻找。
风慢慢地缓了下来,空气中的沙砾变少了,终于可以放下口罩,自由地呼吸。
一阵噼啪的声响过后,无线电恢复了。
尝试着,傅星云举起了对讲机:“哥哥……”
只叫了一声,声音就已哽咽:“哥哥你在么?”
对讲机中一片寂静。
傅星云绝望地垂下手,眼中的泪水滑落。
突然,对讲机中传出轻微的交流声,一个声音虚弱却清晰,和往常一样,带着慵懒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傅星云迫不及待地开口。
“离之前的地方不远,向东大约200米,新沙丘的后面。”沈陌尘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在傅星云听来,如同天籁。
“我马上就来!”
“嗯,别急,路不好走,小心摔跤。”
怕开车会不小心伤到人,傅星云硬是连滚带爬绕过沙丘,来到另一边的空地。
风已经完全停了,天空变得澄净,银河璀璨,漫天星斗。
群星之下,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远的地方,一群野骆驼在沙地上围了一圈,大概是刚刚站起来不久,正摇头摆尾地把身上的沙砾抖落。
骆驼群中间,沈陌尘扶着哈勒,正向着众人微笑。
“哥哥——”傅星云飞奔而去,把沈陌尘紧紧搂进怀里。
“殿下!”费萨恩扶住了哈勒。
“费萨恩你来啦!”哈勒拉着侍从往一边走,“我的胳膊好疼啊,你快给我看看。”
“嗯……”郑琦看向聂勇军,“勇哥,我们先去车上?”
“好!”聂勇军点点头,两人转身向救援车走去。
星光下的两人依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哥哥,”傅星云的声音哽咽,“刚才我……我……”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陌尘被他抱得死紧,被勒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伸手,在傅星云后颈上轻轻安抚:“傻孩子,累不累?这么大的沙暴,你……”
话还未说完,傅星云的吻就压了下来。
沈陌尘在沙漠里吹了一夜冷风,嘴唇不可避免地变得冰冷干燥,下唇左侧的地方裂了个口子,一碰便渗出血来。
傅星云的唇带着融融的暖意,将冰冷和干燥驱赶。
大概是尝到了腥咸的血味,傅星云微微愣了一下,舌尖舔上了那道伤口。
原本的刺痛在舌尖的温柔舔舐下变得麻木,接着,傅星云的右手抚上沈陌尘的后脑,再次用力压了下去。
仿佛在海上漂流的水手找到了灯塔,这个吻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急切。
沈陌尘心中暗叹一声,放松了齿关。
傅星云长驱直入,带着滚烫的温度,带着莽撞与青涩,搅弄风雨。
沈陌尘仰着头,双手环上傅星云的颈脖,第一次抛开了所有顾虑,全心承受着这份爱意与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到了缺氧的边缘,沈陌尘才推着傅星云,让两人分开。
耳边是粗重的喘息声,沈陌尘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整个人都攀在傅星云身上,把头埋在他肩上。
几秒钟后,傅星云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确认似的往他脸上看去。
沈陌尘的唇被他欺负得微微肿起,颜色艳丽非常,还带着一丝暧昧的水光。
急促的呼吸之下,沈陌尘眼中水汽氤氲,眼角也染上了一抹绯红。
“哥哥,”想起沈陌尘刚才的配合,傅星云的声音小心翼翼却不容错辨,“你这算是……答应我了?”
沈陌尘一愣,还想要嘴硬,却直直看进了少年的黑眸。
那么多的期盼,那么多的恳求。
他别过脸去,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傅星云呆了一瞬,眼中突然爆起光亮,他伸手扳过沈陌尘的脸,想要再次含住他的唇。
“别……”沈陌尘脸颊爆红,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大家都还在呢!”
指间几颗粗粝的沙子提醒他们,现在还身在沙暴余威下的沙漠里。
沈陌尘捂着傅星云的嘴,看着他的眼神由期待变成失望,心中有些忐忑。
突然,手心里传来痒痒的触感,这人,居然伸舌舔了舔他的手心。
酥麻自手心里传来,一整条胳膊都没了力气。
心里有些慌,沈陌尘放下手,却见他又凑近来。
他再往后仰,后脑却被傅星云的手牢牢抵住,退无可退。
所幸这次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碰,却又不肯离开,傅星云的唇若即若离,在他唇角边徘徊,声音带着笑意:“他们在的时候不行,没人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
沈陌尘抬眼再看他,傅星云眼中失望的神色早已一扫而空,黑眸中只有兴奋和揶揄。
“滚~”沈陌尘没好气地去推他,却不知道,现在的他,哪有什么气势,浑身上下都透着被欲/望浸染的媚意。
傅星云哈哈笑着把他又抱进怀里,小鸡啄米般亲了又亲。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儿,沈陌尘才从傅星云怀里探出头来:“他们都去哪儿了?”
“大概回车上了吧!”
冬夜的沙漠气温极低,两人因为穿着厚实的比赛服,还能保持体温,可双手都已冻得冰凉。
傅星云把沈陌尘的手放进手心里,牵着他回到Arocs旁。
拉开门,哈勒坐在副驾上,手臂已经被费萨恩重新固定包扎,郑琦拿着手机给应导保平安,聂勇军则一脸严肃地拿着对讲机。
“怎么了?”傅星云问。
“刚联系了救援组,他们已经开始对能够联系得上的车手进行施救,晚点还要扫一遍这边的路段,催咱们回去呢。”
“让他们给我们几个就近的坐标,”傅星云看了眼天边的月亮,“我们可以先去救几台车出来。”
聂勇军连忙和组委会联系,不一会儿就拿到了坐标。
“走吧!”傅星云绕到驾驶座,拉开了门。
其他三人都很自觉地挤在了后座上,只有哈勒,还是大咧咧地坐在副驾的位置上。
“我胳膊疼,不想和他们挤一起。”他打开了车门,朝沈陌尘眨眨眼,“尘哥陪我一起坐好不好?”
驾驶座横向很宽敞,沈陌尘不胖,哈勒少年身形,副驾上坐两个人还真是没问题。
傅星云偏头看了哈勒一眼,眼神中带着警惕。
沈陌尘拉着车门上了副驾,刚坐下,哈勒就赖在了他身边。
“你小心胳膊……”沈陌尘小心抬起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帮他固定,右手带上车门。
两个人这么一坐,安全带也没法系,沈陌尘把安全带从自己后方斜过去,给哈勒固定住身体。
傅星云抓着方向盘,眼里快要射出火来。
车内一片安静,尴尬的气氛蔓延。
只有哈勒毫不在意,还轻轻在傅星云腿上踢了一下:“你怎么不问问,我们是怎么遇上那些骆驼的?”
傅星云不理他,哈勒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当时坐在那儿等救援,可无线电一直联系不上任何人。那个时候,有只小骆驼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看到了尘哥,就过来用鼻子拱他。”
“我以为那只小骆驼就是和我们玩玩,没想到,它就赖着不走了,陪着我们一直到了傍晚。”
“后来,风慢慢大了起来。刚来风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如果风势再大些,沙丘就可能移动了。”
摩洛哥的大部分国土都是沙漠,哈勒可以说是沙漠里长大的孩子,对于这些,当然要比常人敏感得多。
“小骆驼那会儿也开始着急,所以我跟尘哥说,我们得找个有遮挡的地方避一避。可你们也知道,那个位置全是沙丘,哪里都不安全。”
小少年的话语带着故意的逗弄,倒是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后排的聂勇军给傅星云指完路,顺口问:“后来呢?”
“后来那群野骆驼就来啦!”小少年语气兴奋,“那会儿我们已经走出来一截,横切着风向往远离沙丘的方向挪了挪,你们不知道,那群骆驼当时跑得还挺快的,呼啦一下就超过我们,跑到前面去了,小骆驼大概也是和它们一起的,跟着它们一起跑不见了。可是呀——”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傅星云。
傅星云拿他没办法,开车绕过一块大石头,无奈地问:“可是什么呀,哈勒王子?”
“嘿嘿!”哈勒得偿所愿,继续讲,“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