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着面前眼睛里泪光闪烁的沈青阑,秦子凛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埋怨自己。
怎么还是让师娘知道了,还让他这么伤心。
沈青阑不知道秦子凛在想什么,他只知道,秦子凛在幻境里也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伤。
他想如果自己能给当时的秦子凛承受一半的疼就好了。
他下意识低头,吻上了身下人光洁的右胸,吻得很轻柔,就像是动物给配偶舔舐伤口。
秦子凛眸色一深,喉结上下滚动,胸口细细痒痒的,比轻柔的羽毛还痒,他花了好大功夫,才强忍着没有动。
氛围开始不动声色地变得暧昧,空气中似乎流动着青涩的水果香气。
沈青阑也不知道后面是怎么弄的,自己明明是想给秦子凛舔舔伤,给他从心理上减轻一些痛苦,可怎么吻着吻着,吻的对象从那炽热的胸膛,变换成了身下人的唇。
两个人怎么又黏黏糊糊地吻到了一起?
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贴着,衣裳被当成阻挡两人更深一层交流的障碍,被默契地互相解开褪下。
两个人都像初尝禁果的毛头小子一样,试图用肉体的碰撞,去确认彼此的情意。
但两个人上半身衣服都脱光了,秦子凛忽然没了动作,把沈青阑被剥落的衣裳尽数披回身上,确保不会露出一丝不该露的地方。
沈青阑不解,还以为秦子凛心里突然生了变数,想反悔之前说的话,委屈酸楚刚浮上心头,就看见秦子凛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红晕。
然后,他就听到秦子凛低声说:“风髓还在,我还未与它结契。”
沈青阑这意识到两个人现在待的地方,不是别处,是存放仙剑风髓的墓穴。
脑子里蹭地一下炸开,脸颊爆红,羞得猛地把头扎进秦子凛颈窝处,死活不肯抬头了。
风髓既然还未认主结契,肯定是做不到虚空化身,也自然做不到和青阑剑一样的随主心意显隐身形。
那不就等同于,他们两个人刚刚在这里亲热的样子,尽数给风髓瞧了去了?
青阑剑平日里寡言内敛,也相当地识人眼色,极少在沈青阑不主动召唤时出现。
所以两个人下意识就认为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情难自已,差点就擦枪走火了。
秦子凛做了好一会儿沈青阑的心理工作,才让沈青阑脸上没那么臊。
“所以,风髓是因为没办法认主我,才转而想与你结契认主的?而又因为你心魔未除,才把我们两个人困在幻境里?”沈青阑听完秦子凛的解释后,反问道。
“是。”秦子凛点头。
沈青阑沉默了一下:“那你的心魔是什么?”
秦子凛握住他的手,目光真挚:“我想师娘心里有我。”
沈青阑听他这么说,心里又酸又甜,压下心头些许不合时宜的苦楚,搂住秦子凛的脖子,没有说话。
秦子凛声音也有些异样,但并不明显,摸了摸沈青阑的后脑勺:“没关系的,你不是说过,只要现在的你我,心里都有彼此,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沈青阑心情似乎愉快了一点:“嗯。”
两个人又黏黏腻腻地抱着,缠了好一会儿,时不时就蹭蹭贴贴对方的唇。
沈青阑忽然想起他被那女鬼神不知鬼不觉带回这墓穴的事,遂问秦子凛。
“是因为这个。”秦子凛从怀里掏出一颗透明的珠子,沈青阑一眼认出是自己从妖兽镜花水月上取的妖兽内丹。
他当初送给秦子凛,是因为他修为尚低,很容易像先前一样,着了此类妖兽的道,而这妖兽内丹有清神醒魂的效果,非常适合他。
没想到,阴差阳错,这东西居然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而那对鬼侣本是青石村百年前一对野鸳鸯,因生前是后母和继子的关系,所以饱受村民非议,死后不得安宁,怨气极重,而葬身之地又刚好在这风髓墓之上,借风髓灵力,日积月累,这才修得了鬼体,以虐杀新婚夫妻的手段,报复青石村。”秦子凛把事情全貌解释完全。
沈青阑忽然想起在这墓穴见到的血腥场面,一时间胃里难受。
好一会儿,他才问:“所以,这些都是风髓告诉你的?”
秦子凛点头。
“那风髓难道不能控制自身灵力吗?就放任那鬼侣虐杀百姓?”沈青阑发现其中的矛盾点。
秦子凛解释:“风髓已经被前主人困在这墓穴七百多年,它没办法离开,所以……”
“所以只能靠鬼侣残杀百姓,来引诱修士来此除妖,来寻一条逃离之路?”沈青阑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结论。
秦子凛默认般没有再说什么。
“那你还要与他结契吗?”沈青阑忍不住问。
“风髓本性并非残忍嗜杀之剑,它也很适合我,再者……”
秦子凛回想起他们杀那镜花水月时,沈青阑让他留在岸上布阵,自己独身下水,然后浑身穴气地回来的场景。
他不是不理解沈青阑的安排,他只是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与他并肩作战的实力。
秦子凛眼神无畏,语气郑重:“我只是不想别人再伤害你,而我只能躲在一旁,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需要能够保护你的能力。”
第36章 春船
【月亮没有挂在天上。月亮坐在他怀里。】
夜如稠墨,繁星缀空。
凉风习习,拂过水面,吹得大泽层层芦苇悠悠飘荡,点点萤火缀于其间。
水岸边一个小小的木码头边上有一个破旧草棚屋。
屋口坐着一个正在补网的老人,今夜无月,他手里穿线木梭颤颤巍巍,看不清网洞,只能凭感觉去穿线。
这个时候,芦苇小道里跑出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扑开一身萤火,扑到老人身上。
老人手里的木梭子差点扎到小男孩,刚想训斥男孩几句,却听到小男孩激动地道:“阿爷,有神仙啊!我刚看到那里有神仙……”
老人以为小孙子玩疯了,“胡说什么,哪有什么神……”
可话还未说完,就瞧见层层叠叠的芦苇里,映照出一个霜白色的光源,远亮于萤火,且越来越亮。
还不等老人反应,随着霜白色的光源逐步清晰,两道人影也紧随其后,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望着眼前两位不似凡人的修士,老人一时间竟忘了开口说话,最后还是怀里的小孙子先出声,奶声奶气地说:
“阿爷你看,阿鱼没骗阿爷,真的是神……”
小男孩的嘴被捂住,老人颤声道:“小孩子别说话,可别惊扰了仙人……”
小孩一听自己阿爷这么一说,赶忙也捂住自己的嘴。
沈青阑忍不住被这个小男孩可爱的动作给逗笑了。
听到沈青阑笑,秦子凛一边无奈地在袖子下捏了捏他的手,一边向面前这爷孙俩说明来意:“这位大爷,我们二人乃千鹤门弟子,想渡过这芦苇荡,前往青阳郡,没想到夜色渐深,想在您这借宿一晚,不知可不可以?”
老人受宠若惊地“啊”了一声,然后又满脸愧意地道:“原来是两位道长,道长愿意借宿,老头子我很是愿意,只是我们爷孙俩住的破草棚,太小又太脏,估计两位住不惯。”
他怀里的小男孩似乎没听懂自家阿爷的话,但是却读懂了阿爷脸上的表情,有些自卑地把脑袋往阿爷怀里缩。
秦子凛:“无碍的,我们二人只需要向您借几块木板拼张床板躺躺即可。”
老人脸上愧色更深:“但、但咱家可能也没有木板可以给您用,我们这破棚顶坏了许久,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木板修,只能用茅草将就一下。”
老人不敢看眼前这两位,但又担心惹怒了眼前这两位仪表非凡的道长,赶紧补充道:“但老头子我有一艘破船,里头倒是可以两个人挤一挤,就是不知道您二位……”
“自然是可以的,您能借船给我们二人睡一宿,我们已经是感激不尽,怎么还敢嫌弃呢!”秦子凛恭敬地回道。
老人脸上露出笑意,他怀里的孩子也有些兴奋地抬起头,悄悄地瞧两人。
秦子凛跟着老人去了木码头看船去了,留下沈青阑待在原地。
当然,还有那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
小男孩咬住手指,直勾勾地盯着沈青阑手里那盏霜白色的灯,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沈青阑倒是挺喜欢这个孩子,弯下腰,向那孩子招手,“想看看吗?”
小孩子眼巴巴地点了点头,但没动。
“那你过来,我给你玩一会儿。”沈青阑说,把手里的照月灯往前递了递。
小孩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刚想用手去接,但手才伸出一半,又收回来,在自己破旧的小马褂上用力擦了擦。
然后,才一边看着沈青阑的眼色,一边小心地接过了灯的握柄,然后就欢喜地仔细看了起来,并且惊诧地发现这灯里没有火苗,而是一颗霜白色的珠子在发光。
“你喜欢?”沈青阑心疼方才小男孩那个擦手的动作,忍不住问。
小男孩点头,犹豫了一下,嚅喏道:“要是阿爷有这样一盏灯,就不用借月光补网了……”
这人家一贫如洗,连点一盏灯火都是奢侈。
借着这霜白色的光,小男孩的脸仿佛扑上一层银粉,眼睛却比这照月灯还要亮。
沈青阑一开始还以为小孩子是稀奇这灯没见过才一直看个不停,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这灯送你吧。”沈青阑这样说。
小男孩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就扑到沈青阑身上。
沈青阑没找到小男孩会这样,怀里温温热热的小身体,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本以为自己会反感,因为以前和父母一起住的时候,他就不喜欢小孩子,甚至在知道自己性向后,做好了没有孩子的准备。
可出乎意料的,面对这个小孩的拥抱,他下意识不想表示抗拒。
两只手悬空了一会儿,然后试探地轻轻放在了小男孩的背上。
小小的,但也暖烘烘的。
这是沈青阑的第一感受。
心有所感,抬头一看,秦子凛在不远处,不知已经站了多久,目光如水,嘴角漾起清浅的笑意。
看着小男孩欢喜地拿着灯走了,秦子凛走了过来,轻轻执起他的手,并肩而立。
他没有说什么,但刮过两人身间的风,脚下淙淙水声,浮在二人身侧的点点萤火,时不时微贴的手臂,还有只有彼此近到一定程度才能听到的呼吸声,都在表达着两个人此时的心意。
自两人替青石村除妖,意外进入幻境,明示了彼此的情意,已经过了三个月,原本沈青阑还有些担心身份的骤然转换,会影响两个之间的相处。
但让人惊喜的是,他们的相处,不仅没有受影响,相反比以前更亲近默契了。
很多时候,彼此一个对视,就胜过千言万语。
“师娘,我刚刚听这大爷说,最近这大泽鱼虾少了很多,就连晚上,都很少听到蛙鸣鸟叫,但是捕鱼时,水下时不时能看到巨大的黑影。”秦子凛看向他。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唤他师娘,没有变过,沈青阑也敏锐地察觉到他心中想法,因此也没有提出要换个称呼。
这个称呼影响不了两个人之前的感情,如果秦子凛提出换掉这个称呼,沈青阑才会奇怪。
“你怀疑这大泽里生了妖邪?”沈青阑回道。
秦子凛点头:“我怀疑是水嗜虫。”
“这种可能性很大。”
沈青阑思索片刻,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东西?水嗜虫没有杀伤力,但繁殖能力极强,如果清除得不够彻底,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到时候,这大泽怕是除了水嗜虫,一个活物都留不下,这东西很难捕捉,我也没有很妥当的处理办法。”
秦子凛轻轻说了几句,沈青阑眼中闪过一丝光,“可行。”
秦子凛已经提前和老人家打好了招呼,两人随即上了老人为他们准备的船,破开叠叠水浪和水面浮动的层层萤火,向芦苇深处驶去。
二人另取了一盏照月灯,在芦苇摇晃的剪影里,随着船身于水波中摇摇晃晃而入。
待木码头彻底隐于芦苇丛后,秦子凛唤出风髓,风髓剑身整体呈浅灰色,剑纹多为祥云,剑尖为稍显圆润的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青阑觉得风髓不是很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使是必须出现的情况,它也是能赶紧走,就赶紧走,总之,绝不沈青阑面前多待一秒。
沈青阑还问过秦子凛这事,但秦子凛却从不正面回答,只是笑。
只是这次,风髓难得在听从命令时,犹豫了一下,似乎是不太想进水里,但是最终还是没入水中。
芦苇丛中一片寂静,如果不是空中浮动着如天空繁星般多的萤火,怕是以为是一片死地。
沈青阑坐在船头持灯,秦子凛站在后面持篙。
水声潺潺,风拂晓面。
船行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秦子凛叉了篙子,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支竹笛,横于嘴边,一道悠扬的笛声从他嘴角溢出,清远澈亮,散落于芦苇丛里。
很快,沈青阑就看到船底似有黑影蹿动,拿灯一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黑影足有五条船般大。
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黑色水妖,莽撞地横冲直撞,似乎随时会从中破开,但仔细一看,那黑影其实是密密麻麻数以十万计的细小水蛭聚集而成,这便是二人此行目的,水噬虫。
十万只水噬虫,也不知道繁衍了到了第几代。
也难怪这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