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热,他顿了顿发出一声毫无波澜的,“啊。”
又一缕幽魂跟着钻入了琉璃灯中。
众人:……
等等,为什么灯座也钻进了神灯?
不过这个问题并未被他们过度纠结,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装有凤凰血的箱箧“啪”地合上,迟御风将箱箧抱在怀里。
两名长老上前抬起那盏孤零零的琉璃灯,亭外结界打开,一行人准备有素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赶去。
·
琉璃灯内,江荇之的魂魄打着转,围在钟酩身边万分惊奇,“这是不是你第一次附身?”
钟酩待在一旁不欲多言,“毕竟我没这么无聊。”
江荇之就加快了绕圈的速度,钟酩那缕魂都被气流吹得飘了起来。江荇之转着圈圈说,“你看,多么新奇的体验~”
沉沉的声线响起,带了点警告,“江荇之。”
一行人很快到了一座石殿前,那抹造作的幽魂终于消停。
殿门缓缓打开,护法留在了殿外。
江荇之安安逸逸地窝在灯里被两位长老搬运着。随着迟御风走进大殿,殿门在身后关闭,殿内的场景落入眼底。
大殿中央是一处六角台,方台之上是正圆形的水池。复杂的阵法布在池底,已然启动。
除了刚刚跟在迟御风身边的两名长老,殿中还候着四名,看这架势早有准备。
“走。”江荇之叫了钟酩一声,悄无声息地脱离了琉璃灯,附身到殿侧一盏双花灯左灯台上。
钟酩紧随其后,附身在了右灯台。
视角变换,殿中情形一瞬清晰起来。
只见在迟御风的指挥下,一众长老小心翼翼地把那盏琉璃灯放入了池水中央,六人分站六角,抬手结印念动咒法。
迟御风站在正面,估计是怕镇压不住“江荇之”这抹厉害的上古遗灵,还保险起见地打开了盛着凤凰血的玉瓶。
一股神圣的威压顿时覆盖了整座大殿。
立在池中的琉璃灯安静如鸡,真如臣服在了上古血脉前一般。
江荇之窝在侧上方的灯台上,看着下面一群人神色肃穆地念着咒,为商陆行家那盏时下最流行的琉璃灯洗灵、伐髓……
江荇之,“他们做得好认真。”
钟酩,“嗯哼。”
江荇之,“还用上了百年血灵芝!”
钟酩,“……嗯哼。”
六名长老作法的过程中,迟御风在往水池里不停添加着用以“洗灵”的天材地宝。
打开的箱箧被他搁在一旁的桌台上,殿中的作法不能轻易打断、殿外又有护法看守,迟御风专注在“神灯”上没多加设防。
江荇之瞥着那滴凤凰血,饶有兴趣,“你说那是真的吗?”
下一刻,瓶中的凤凰血便悄然消失,出现在钟酩跟前,“管它是不是,反正不是坏东西。”
他说完神识一动,将那滴凤凰血倏地弹入了江荇之怀里的红色聚灵珠里,“收着吧。”
江荇之,“……”
钟酩勾勾唇角,“不是所有犯罪都能零成本。”
江荇之摸着聚灵珠,“这世道也缺你这样的良民。”
清风阁对他们图谋不轨,所谓洗灵无异于夺舍,柏慕要找回利息无可厚非。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把如此珍贵的凤凰血给了自己,都没带一丝犹豫。
“你怎么不自己留着?”
钟酩,“给你的娇弱之躯挡挡灾病。”
江荇之,“……”
他从头顶取了滴蜡油,调和调和弄得红中带金,又附上一抹自己的威压,弹回玉瓶中,“做戏做全套。”
钟酩眉峰一挑,“用蜡油?”
江荇之有理有据,“都是来自上古的力量,区别不大。”
两人移花接木间,下面的仪式已经结束。
六名长老退下六角台,将圆池让出来。池水从原来的澄清变为了青黑色,水面漂浮着一层污浊。
钟酩开口,“这番洗灵伐髓,清风阁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
江荇之疑惑,“他们收获什么了?”
钟酩挑唇,“一盏重新抛光的琉璃灯。”
江荇之,“……”
他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发觉这人说话天生带了股讽刺。
下方,迟御风已走到了石台之上。他抬手拿起那盏光可鉴人的琉璃灯,面色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从今往后,神灯之力就可供他任意驱使!
大长老带头请示,“恭请阁主为我等展现神灯之力。”
迟御风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随即在一众期盼的目光下将琉璃灯高高举起。
“出来吧,神灯!”
作者有话要说:
迟御风:神灯在手,天下我有!
江荇之:有趣。
钟酩:有趣。
第12章 一出大戏
一息过去,两息过去……
除了迟御风空旷的回音,殿中寂静无声。
众人瞩目下,被前者高高举过头顶的琉璃灯安安静静。
难道洗灵失败了?
大长老小心提议,“阁主,是不是许愿的姿势不对?”
姿势?什么姿势?迟御风正疑惑,圆池上方突然浮现出江荇之的虚影。
面色如玉,眉目含光,垂眼而来带了股神圣的威压。迟御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上方传来一声悠远的,“跪。”
噗通!他双膝一软下意识跪在地上。
殿中一静,众长老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阁主顺从地换成了跪姿,“……”
迟御风跪下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不对,神灯已经被洗灵了,怎么受支配的还是自己?
侧上方,钟酩看向迟御风的眼神明晃晃写着“蠢”。
见后者还在那边不知死活地发号施令,而江荇之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他忍住了动手的欲望,干脆待在灯台上不去掺和——免得江荇之不够尽兴。
巨大的虚影矗立在众人跟前,隐隐透出一股无上压迫。
迟御风在一众长老的注视下,如跪针毡。他正要很有骨气地站起来,又听上方传来渺远的声音,“姿势不对,无法唤醒神力。”
“……”迟御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跪在江荇之跟前,高高举起神灯,重新呼喝,“神灯,快快展现你的力量!”
江荇之点头,“善。”
话落一手猛地挥出,浑厚的灵力席卷而来,封闭的大殿内突然间狂风大作!
不知从何生出的疾风卷起众人长袍,两侧灯台上照明的烛火一瞬熄灭。
迟御风顿时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他起身举着琉璃灯哈哈大笑起来。一众长老连声道喜,“恭贺阁主收服神灯!”
“哈哈哈哈哈!”响彻大殿的笑声中,疾风愈发锐利,甚至在殿柱上划出几道裂痕。几座灯台和摆件“叮铃哐啷”全被刮翻,在晦暗的光线里砸得地面一片狼藉。
二长老赶紧开口,“阁主,是不是差不多了?”
迟御风点点头,举起琉璃灯道,“收。”
话音落下,劲风却未停止。江荇之的虚影一挥手,强劲的冲力将二长老瞬间掀得双脚离地,直接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噗通!
迟御风笑容瞬间收敛,“怎么回事?”
他将琉璃灯对向江荇之的虚影,又命令了一声,“收!”
江荇之理都不理,又一挥手,带起三长老朝着迟御风便砸了过去。砰!两人撞在一起,迟御风一个趔趄,三长老被他挥挡的灵力打晕在地。
二长老惊恐失声,“神、神灯失控了……”
迟御风心底终于生出了惧意,“怎会如此?”
他赶紧重新跪下,双手捧起琉璃灯正对着江荇之摇晃,“收,收收收!”
……
四周的碰撞声混杂着惊惶的人声,殿中一片兵荒马乱。在此起彼伏的骚乱中,江荇之浮在圆池上挥动着双手,疾风阵阵刮得欢:呼啦~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
场面陷入失控,不知是谁大声提醒,“阁主,用凤凰血!”
迟御风一瞬惊醒,丢下琉璃灯,转头抓起玉瓶几步冲到江荇之跟前,“本尊命令你停下!”
圆溜溜的瓶口直对着他——那滴蜡油附着自己的神识,格外亲切。
江荇之便停下来,不刮风了。
迟御风眼看凤凰血奏效,松了口气。
几名长老也纷纷缓过劲来,直起身整理着衣袍,其中一人抬手点亮了灯火,照亮了殿中的一片狼藉。
迟御风捏着玉瓶冷笑一声,“哼,失控又如何?在本尊的凤凰血面前,还不是只能臣服。”
“阁主威武!”
“依本尊看来,就是欠调——”
话音未落,突然看那玉瓶脱手而出,迎着他光滑圆溜的脑门儿就是一闷棒:乓!
“………”
“阁主!没事吧!”
迟御风猝不及防被敲得眼冒金星,不知凤凰血又是出了什么破毛病。盛怒之下一时急火攻心,竟是喉头一甜,两眼发黑“扑通”昏死了过去。
殿中立马陷入了惊慌。
胆子最小的二长老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嘴里叨叨着,“撞撞撞邪了…肯定是阵法出错了,上古之物果然不是我等能够驾驭的……”
大长老也是惊怕,“快走快走,先把阁主和三长老搬出去!”
失控的神灯被留在殿中。大长老搬起迟御风,剩下几人抬着三长老跟上,匆匆逃离了混乱的大殿。
…
待几人离开,搞完事的江荇之重新化回人形走下池台。他摇摇头,“所以说何必呢,不作死就不会死。”
钟酩落在他身侧,“下手还是轻了。”
“留着还有用。”
熟悉的话语重出江湖,上次听到还是在洵阳城的河边。现在想想,韭菜都割了一波了。
钟酩尽量不去预想清风阁的未来。
江荇之于一片狼藉中抱起那盏琉璃灯,细细品鉴,“不愧是用百年血灵芝洗过的,跟上了层釉似的。”
钟酩,“的确,气色比你还好。”
江荇之,“……”
江荇之真诚发问,“柏兄,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气人?”
钟酩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他低头看着江荇之,“有,我以前经常惹一个人生气。”
他难得带了点笑意,眸光眷柔。这样的神色,放在如他这般冷峻高傲的人身上,哪怕只是一瞬也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江荇之看得呼吸一屏,接着舒出一口气:看来,柏兄又在缅怀他的心上人……
·
清风阁资源优渥,昏倒的又是阁主,医师灵药双管齐下,后者很快醒过来。
迟御风一醒,起身就要回大殿,旁人劝都劝不住。
——他就是不甘心,花了这么大功夫要夺取神灯之力,怎么能前功尽弃!
一行人陪同着迟御风一道前往大殿,刚踏入殿门,就看江荇之已化为实体。
后者面容恬淡,眼底清明,抱着琉璃灯立在一片废墟中,端得是纤尘不染、龙章凤姿。
立在他身后的玄衣男人抬眼而来,凭空一股压迫力。
迟御风喉头又开始泛甜。
江荇之看向从外面走进来的几人,适时地流露出几分茫然,“这是发生了什么?”
迟御风现在看到前者本能地生出种后怕,他心头梗得厉害,“神灯大人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
江荇之柔弱地按着太阳穴,脚下一偏堪堪被旁边的钟酩扶住,“记不清了……阿座,本尊的头好痛。”
钟酩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迟御风看着他这副扶风弱柳之姿,脑门上的青头包疼得一跳一跳。他咬着后槽牙,“那大人还记得什么?”
江荇之继续表演,“本尊隐约记得,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
大概是吸纳了凤凰血,他说这话时容光焕发,怀里还抱着盏光可鉴人的琉璃灯,整个人看上去神彩照人。衬着对面衣衫不整、形容狼狈的清风阁众人,一时竟不知刚才做了噩梦的是谁。
迟御风嘴唇发白,不知是气的还是受了刺激,背脊都在微微发抖。
“大人做梦的时候几乎将这石殿夷为平地,就连凤凰血也受了影响,毫无缘由地胡乱攻击。”
江荇之似陷入回忆,片刻突然面露痛苦,状似失控地猛一挥手,呼啦!
一阵疾风猝不及防刮出去,迟御风首当其冲,被掀得倒飞而出,砰!一声摔在地上,差点滚出殿门口。
门口的护法赶紧将自家阁主扶起来。
众长老见状,心头同时一骇:迟御风可是当世仅存的二十余名出窍期强者之一,竟被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挥手击飞了!
可见上古遗灵之力,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迟御风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刚爬起来,就听前方落下一道质问,“本尊还没问,迟阁主做了什么?为何本尊会失控。”
咯噔!迟御风心中一惊,差点忘了自己才是动乱源头。
他态度立马调转,“迟某是看大人接触凤凰血后陷入了沉睡,赶紧让门中之人为大人在此疗伤。”
一字一句言辞恳切,神色逼真。
他在心底飞快地打着腹稿,要如何去圆这个谎——最好再卖个惨,说是上古血脉相冲差点毁了镇门之宝,从而进行道德绑架……
“难怪如此。”江荇之泰然,“毕竟那滴上古凤凰血是假的。”
迟御风猛然抬头,“这不可能!”
“迟阁主不也是怀疑其真伪,才请本尊来做鉴定?”
江荇之说完真诚地摸着自己心口,“上古血统,童叟无欺。”
钟酩瞥了眼,他隐约记得那是江荇之存放月衔珠的地方……
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