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心想去将人撵滚蛋,可又觉得,人家歌姬就是靠这个营生的。
若是他一时同情心泛滥,去把歌姬救了,揍那些客人一顿,等他和师尊离开此地,那些客人保不齐要为难那歌姬。
救她一时,可救不了她一世,众生皆苦,便是如此了。
蓦然,只听一声喧哗,门窗被什么东西啪嗒一下撞开了,轰隆一声就跌入房中。
李明觉浑身一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被师尊往怀里一护,顷刻之间,就已穿戴齐整了。
“什么鬼?天外飞猪啊?”
李明觉从床上跳了下来,就见那撞入房间的,是一个醉醺醺的臭男人,摔得四仰八叉的,整个一头死猪。
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小美人再喝一杯。
好好的兴致,全他妈被这些凡夫俗子给搅和了,李明觉本就欲求不满,眼下就更气了,一手抓着地上死猪的衣领,将人往窗边一拖,不顾师尊的阻止。
李明觉轻轻一跃,就从窗户跃至了甲板上,将那头死猪往船舱里一踢,怒道:“这他妈谁干的?给老子滚出来赔礼道歉!”
吓得船舱里那些人落荒而逃,歌姬们抱着琵琶,各个花容失色。唯有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玄衣男子不为所动,兀自喝着酒。
李明觉一掀珠帘踏入船舱,恰好那玄衣男人抬头,二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那玄衣男子一把丢了酒盏,瞬间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往李明觉怀里飞扑。
那架势怎么说呢,就跟赶着要投胎一样,嗖的一下就扑了过来。
李明觉暗暗考虑,到底是一脚把人踹飞出去好呢,还是一巴掌将人打飞好呢。
那黑影已然就扑了过来,带着满脸的欢喜,扯着嗓子叫他:“明觉!好巧啊,居然在这里遇见你!”
“不巧,咱们不熟!我不认识你!”
李明觉将人推开,连连摆手道。
燕黎道:“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呢?你成亲的时候,我还上门送礼,还闹过洞房,你现在怎么可以说不认识我?”
“哦,我知道了,玄门弟子就是口是心非!”
燕黎喝得醉醺醺的,红着眼眶冲着李明觉笑,好像在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嘴里低声念着,“我想你,好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可你不想我,也不肯过来见过。”
李明觉:有病?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你看我这巴掌大不大
“明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想死你了!”
正好江玄陵从后面追来,一脚将人踢飞出去,冷呵道:“你现如今已然是魔君了,还望自重!”
可怜燕黎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被踹飞出去,撞碎了窗户,一头扎进了河里。
李明觉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追过去几步道:“师尊,你知道是燕黎那个小疯子就行了,做什么要踢他一脚?踢疼了师尊的脚,那怎么办啊?”
才追到另一侧的甲板上,就见昏暗的河水里,咕嘟咕嘟冒起了气泡来,燕黎浑身湿漉漉的,两手扒拉着船身,月光下,那脸惨白惨白的,就好像是在酒池肉林里,泡了半个月似的。
李明觉惊愕地问他:“我说魔君大人,你来人间做什么的?又泡在烟花柳巷里,你这一天天的,一点正事都不干的吗?魔界在你的统治下,真的不会出内乱的吗?”
燕黎跟金鱼似的,往外吐了口河水,看样子酒醒了一点,笑意吟吟地道:“明觉,真高兴能在这里遇见你,谢谢你这般关心我,你放心,魔界不会出内乱的,如果出了内乱,你也会帮我的,对不对?”
“谁关心你了?我那是可怜被你糟蹋的凡人,他们能同魔族人相提并论么?你别把人折腾废了。”
“不会的,我都是直接把人折腾死的。”燕黎大言不惭地道。
李明觉:“……”
身后的江玄陵:“……”
燕黎又笑:“明觉,我酒喝太多了,我上不来了,你拉我一把,好不好?”
李明觉想了想,对他亮起了自己的巴掌,神色认真地问:“你看我这只手掌大不大?盖在你脸上,会不会将你毁容了?”
“明觉真好,知道我现在冷,居然愿意主动帮我捂脸,你真好。”
李明觉:“……”
不跟傻子沟通,是他一向的处事原则。
“好,我拉你上来,你等着啊……”
李明觉转身,正寻思着,怎么把燕黎的头,捣到河底喝水,从旁就递过来一根船桨。
江玄陵道:“给你。”
李明觉也挺客气的道:“多谢。”
江玄陵更客气地回他:“不谢。”
如此,李明觉这才接过船桨,用力抵着燕黎的肩膀,将他往水里捣,一边捣,一边骂:“要死了你!小景还没出生,你他妈就跑烟花柳巷里买醉!还玩那些歌姬,你这样做,对得起小景吗?你对得起他吗?”
江玄陵只当没看见,背着手把头扭到一边去。不杀燕黎,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了。
有这么个亲爹,对李明觉来说,不会有任何好处的。魔族人一向没什么礼义廉耻,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可以在一起苟合,父子之间,比比皆是。
更何况身为魔君的燕黎。
“你可气死我了!”
李明觉骂累了,等燕黎再从水里探出头来,索性就将人用船桨拉了上来。
燕黎才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明觉,你对我真好,不仅为我醒酒,还拉我上来。”
他抬手捋了一把湿漉漉的额发,又把手伸向了李明觉。
“明觉,拉我起来吧,我腿麻了。”
“我信你?”
李明觉反手把燕黎的手打开,往后退了几步,双臂环胸,冷笑道:“要不是看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真不想救你。你现在好歹也是堂堂魔君,怎的还跑人间寻欢作乐?偌大一个魔界,不够魔君大人逍遥啊?”
燕黎把手收了回来,神情显得有些落寞,很快,他又抬头,悻悻然地笑道:“那偌大的魔界太空太冷了,人间热闹,遂只好来人间喝酒……我也没干什么恶事罢,这些画舫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我来照顾他们生意,也没少给银钱。反而是你们二位……”
话锋一转,燕黎起身,稍作整理衣着,来回打量着面前两人,不解道:“你们不在天玄山待着,跑人间做什么来了?还来此烟花柳巷……”
“你别误会,我们只是来人间游玩,阴差阳错才来到此地的,原是在房里休息,你往那里看— —”
李明觉抬手往河道边的客栈一指,问燕黎:“你瞧见什么没有?”
燕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坦诚地道:“一间客房,但是没有窗户。”
“是了,原本是有窗户的,被不知道哪个鳖孙儿干的,一头死猪丢过去,硬生生把窗户给砸了。”
燕黎苦思冥想,总觉得李明觉嘴里的“鳖孙儿”指的是自己。
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一个人坐在船舱的角落里喝闷酒,就有一头不长眼的死猪过来调戏他,不仅言语调戏,还动手动脚,将银钱往他衣领里塞。
燕黎很不耐烦,一掌就将人打飞出去了。谁曾想误打误撞,居然把李明觉下榻的房间窗户砸了个稀巴烂。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燕黎禁不住感慨道:“由此可见,你我缘分匪浅。”
“不不不,由此可见,你我不是冤家不聚头,我真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了,这辈子才遇见了你。”
李明觉很地痞无赖地抖着腿,一手掐腰,一手伸向燕黎,恶声恶气地敲竹杠了。
“窗户是你砸的,自然该你赔,拿银子吧。”
燕黎见状,自衣袖中取出一个钱袋来,然后从中掏了一颗夜明珠,放入了李明觉的手中。
李明觉瞥了一眼,不由暗暗感慨。有钱人家的孩子就他妈不一样,出来玩都是直接带夜明珠的。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成精的老河蚌,居然能产下这么大的夜明珠,跟鸡蛋似的,掂在手里很有份量。
李明觉偷瞥了一眼燕黎的钱袋,居然还鼓鼓囊囊的,遂又恶声恶气地说:“不够——”
“不够?”燕黎指着那破烂不堪的窗户道,“那是金子做的么?一颗夜明珠怎么就不够了?”
“不够就是不够,要不然,咱们找个人来评评理?”
燕黎酒没彻底醒,遂脑子还有点混沌,点头道:“好,你找去。”
“那就——”李明觉假模假样地左右逡巡了一遭,忽然一把拉住了江玄陵,笑嘻嘻地道:“这位公子看起来特别靠谱,就他好了。”
燕黎:“……你们不认识的么?”
“不认识啊。”李明觉两手一摊,又去问江玄陵,“这位公子,你认识我么?”
江玄陵瞥了他一眼,无比认真地摇头:“不认识。”
“你看,他也说了,他不认识我。”
李明觉无赖起来了,问江玄陵,“这位公子,你说句良心话,就这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够赔那扇窗户么?”
江玄陵很有良心地说:“不够的。”
“你看,连这位公子都说不够了。”李明觉又伸手,“再给点?”
燕黎也笑了,把钱袋子往李明觉怀里一丢,直言道:“纵然身上没了银钱,我若想在烟花柳巷寻欢作乐,也是易如反掌。”
李明觉蹙眉:“你想白|嫖?”
“以我这容貌,无论走到哪里,自然有人肯送钱财。”
李明觉:“……”
江玄陵:“……”
“不过——你若觉得还不够赔,那你就同我回魔界罢?”燕黎话锋一转,上前欲拉李明觉的手,被江玄陵挡开了,还不死心地道:“明觉,你若肯同我回魔界,我就愿意洗心革面,从头做人。”
李明觉:“……”
能信了他的话,那才是青天白日活见了鬼呢。
保不齐前脚才跟燕黎去,后脚就被囚禁起来了。燕黎这个人呐,一向没什么道德底线的。
李明觉抬头望天,见天色也差不多亮了,带着燕黎简直就是个累赘,影响两个人甜蜜双修了。
遂同江玄陵一道儿,准备离开此地。
哪知燕黎忽然掐指一算,脸色蓦然变了。
李明觉多嘴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小景降世了!”
话音未落,燕黎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李明觉和江玄陵对视一眼,他问:“师尊,你说,小魔君会不会对一个刚出世的孩子,做出什么事来?”
江玄陵也觉得燕黎没什么人性的,直接道了个“追”字。
二人便寻着燕黎的方向追了过去。
才一落地,就听见婴儿的哭声,房门大开,外头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仆人。
李明觉暗叫不好,赶紧追进屋去,迎面就是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燕黎正立在床前,怀里抱着一个刚出世的婴儿,那产妇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住手!你要对孩子做什么!”
燕黎道:“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他还那么小— —我只是想抱一抱他。”
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燕黎动情地道:“原来小景刚出世是这种模样,好生可爱。”
李明觉探头瞥了一眼,也觉得好可爱,跟自己的女儿一样粉雕玉琢的。
但不管孩子有多么可爱,擅自过来打扰孩子的安宁,只会给孩子带来灾难。
李明觉准备苦口婆心地劝他,燕黎却抢先一步,打断道:“你们不必劝了,我都知道。我就抱他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他今世会像个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说着,燕黎低头亲吻了孩子的额头,才依依不舍地将孩子放在了床上。
“我决定闭关了,闭个二三十年,我再出关,也许什么事情也都放下了。”
“只是,在闭关之前,我仍旧放心不下小景,拜托二位替我看着他长大成人,莫教旁人欺负了他。”
李明觉一一点头答应了,觉得燕黎要是闭关了,修真界那可就太平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明觉和师尊一起吃面条
燕黎这次说话算话— —主要是江玄陵从旁盯着— —在对着小景亲亲抱抱举高高之后,果真回了魔界。
说是闭关去了。临走之前,他还寻思着,要给小景留点礼物,说着,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扯开衣服,要剜块肋骨出来。
磨锉磨锉,再打个洞,穿条红绳绑在孩子的脚上,说什么可以辟邪的。
李明觉吓坏了,这年头送礼可不兴这样动不动就剜肋骨的,多瘆人啊,又不是狗牙,穿条红绳戴身上辟邪。
回头再吓着人了,那如何使得?
偏偏燕黎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送点什么礼物给小景才行,在和李明觉的推搡之下,咔擦一下,一把将自己的小拇指掰了下来。
血淋淋的一小截,在燕黎掌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皮肉分离消散,就留下一截白森森的骨头。
燕黎面色有些发白,可见断指对于魔族人来说,也并非剪个头发那么简单,疼肯定还是很疼的。
他没怎么管自己的断手,用红线绑好那截小指骨之后,便亲手系在了婴儿的脚踝上,之后又说,想给孩子起个一听就能长命百岁的名字。
李明觉就问了:“那起个什么名?”
燕黎道:“就叫他长命,你们说好不好听?”
对于燕黎的审美,李明觉一直不敢苟同,遂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江玄陵。
江玄陵随手算了一卦,望着卦象沉思了片刻,之后才道:“还是叫长安吧,这个名字更好。”
燕黎听罢,立马就不干了,很恼火地道:“凭什么你说叫长安,就叫长安?!我非说叫他长命,长命百岁多好啊!江宗师管天管地,还管到我的家事来了?”
江玄陵还未说话,李明觉眨了眨眼睛也道:“可是,我也觉得长安这个名字更好听。”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长安也挺好听的,那就叫长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