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觉爱热闹,许久不逛人间的集市,看什么都稀奇,拉着师尊这儿逛逛,哪儿摸摸的,看见什么喜欢,就一定要买点什么。
江玄陵一向颇为纵容他的,从前没有随身携带银钱的习惯,现如今多少会装些碎银子出来。
李明觉一手拿着糖人,一手攥着冰糖葫芦,也不管师尊跟没跟上,见前面围绕着一堆人,便晓得肯定有什么热闹看。
蹭蹭就跑了过去,往人堆里一扎。
就见是个玩套圈的小摊子,地上琳琅满目,摆了一堆东西。
像是什么茶壶,茶杯,花瓶,玉佩,发簪步摇什么的小玩意儿。
还有几个竹笼子,里面俨然装了几只小兔子。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咯,一文钱一个圈,套中就给,绝不食言咯!各种大爷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咯!”
李明觉啊呜一口嚼了一大颗山楂,寻思着,下山玩一趟,不得给孩子们带点礼物回去?
要不然岂不是显得他这个当爹的,太自私了,只顾自己玩,不顾孩子们?
李明觉一口吞了嘴里的山楂,举手同那摊主道:“我来,先给我十个圈!”
“好嘞,公子头一个套圈,也算开个张,再送您一个圈,十一个圈拿好,公子尽管套,套中什么,就拿走什么!”
李明觉拿过十一个小竹圈,心道,这摊主人还挺好的,不知道等下瞧他套过之后,可还能笑得出来了。
江玄陵随后跟来了,给了银钱之后,便默默站在一旁看小徒弟套圈。
“师尊,您瞧那个小竹蚂蚱怎么样?套回去给孩子们玩?”
李明觉用食指勾着一个小竹圈,转得飞起,笑嘻嘻地问。
江玄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点头道:“挺好,你喜欢便好。”
只见李明觉的手指一松,状若随意地往不远处的小竹蚂蚱上一丢,稳稳当当地套住了。
周围响起了稀稀疏疏的掌声,小摊主拿着长竹竿,上面还有个小铁勾子,专门用来勾掉落在地的小竹圈的。
见状便上前把小竹蚂蚱拿起,主动递给了李明觉,还笑着道:“公子的运气真好,一次就套中了。”
李明觉笑着接过竹蚂蚱,随手往师尊怀里一塞,笑道:“也不知怎么的,手一哆嗦,就套中了。”
他的准头很好,真要是正儿八经地套,估摸着一个摊子都不够他套的。
李明觉第二次看中了一个拨浪鼓,琢磨着,可以拿回去哄孩子。
但为了能表现得像个普通人,还是一不小心踩了狗屎运的那种。
于是乎,他故意丢偏了方向,那小竹圈在地上滴溜溜地乱转,然后不偏不倚又套中了。
这下完全像是运气好了,惹的围观百姓议论纷纷,直夸他厉害。
“哪里哪里,就是运气好点,我原是想套旁边的剑穗的,哪知一不小心就套着了拨浪鼓,好气啊。”
李明觉故作生气地鼓起了腮帮子,从摊主手里接过拨浪鼓,还顺手摇了摇,发出清脆的响声。
寻思着,男孩子大多喜欢拨浪鼓啊,竹蚂蚱什么的,女孩子应该喜欢些漂亮的布娃娃。
可惜这摊子上没有布娃娃,只有几个装在笼子里的兔子。
也不知道闺女喜不喜欢兔子。李明觉小声询问道:“师尊,你说,咱们的闺女喜不喜欢小兔子?”
江玄陵也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他也没怎么照顾过,但他倒是挺喜欢兔子的,毛茸茸的一小只,放在孩子的小床上,跟孩子们一起睡。
只要一想到那种场景,江玄陵的心尖都软了下来,低声道:“应该会喜欢的,兔子很可爱。”
“我也觉得女儿会喜欢的,兔子肉多香啊!”
李明觉点头,满脸认真道:“小兔子可以抱着睡觉,等兔子长大了,就叉起来烤了吃掉,麻辣兔头什么的,最香了。女儿生得最像我,肯定也喜欢吃兔子肉。”
江玄陵:“……”
“好了,那就套个兔子吧,我来瞧瞧,哪个兔子的花色最好看。”
李明觉在几个兔子之中乱扫,一眼就相中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小兔子,这兔子生得有些过分潦草,皮毛蓬松地往外炸,像是一只狮子狗,嘴边还长了一颗黑痣。
丑到让人一眼望过去,就再也没办法忽视的地步了。
“那只黑白相间的兔子,长得还挺特别啊。”
李明觉嘴角抽搐地想,这兔子丑成这样,十有八九不会有人要。
只当做点好人好事,把这兔子套下得了。
遂刚要出手套下来,哪知那摊主突然道:“套兔子是另外的价钱,得套中三个圈才成,少一个都不行。”
这可奇了,此前摊主明明说了,随便套,套中就给。
怎么他才套了两样东西,这口风就立马变了呢?
李明觉拧了拧眉头,笑着问道:“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更有兴致了,我这手里还有九个圈呢,三个圈套一只小兔子,还能再套三只兔子。”
小摊主道:“天底下哪有运气那么好的人?公子套中了再说吧!”
周围围观的百姓听了,也都笑了起来,说这小摊主做生意不讲诚信。
李明觉原本没想计较的,既然摊主这么说了,那他今日还就非套三个兔子不可了。
随手就丢了三个竹圈出去,嗖嗖嗖套在了一个笼子上面。
周围立马响起掌声,百姓们笑着说他运气真好。
那小摊主的脸色有些难看,不情不愿地把兔子从竹笼子里揪了出来。
李明觉奇道:“你不把竹笼子给我,我的兔子要怎么装?”
摊主道:“公子方才套的是兔子,又不是这竹笼子,公子若是想要这笼子,再套三个圈,套中了,就连笼带圈,全给公子了。”
李明觉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做生意的,敢情遇见不会玩的,就该自认倒霉,遇见会玩的,就反悔抵赖。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做的生意啊。果真是无奸不商,亏得一开始李明觉还觉得这摊主人不错。
遂也只是随便玩玩而已。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
“你要是这么说,那你就站那别动。”
李明觉说着,随手丢了个圈,稳稳当当地套在了摊主手里提的笼子上。
摊主见状,赶紧往后退出去数步,可不管他往哪里走,李明觉手里的竹圈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分毫不差地卡在竹笼子上。
也是这会儿,摊主才明白自己踢到硬板了。
“好了,可以把兔子给我了吧?”
李明觉笑嘻嘻地道,手里还剩了三个圈,被他勾在手指上,转得飞起。
“不摆了,不摆了,都让你一个人套去了,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摊主气得面色发青,转身就开始收拾摊子。
周围的百姓立马嘲笑道:“怎么就走了?还没把兔子给人家呢!”
“套中了就耍赖,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大家快拦着他,别让他跑了!”
江玄陵见状,好看的眉头都蹙了起来,他本不愿在人间多惹是非的。
可这摊主实在过分,一直出尔反尔。索性一抬手,命剑嗖的一声幻化而出,一剑抵在了摊主的脖颈上。
吓得摊主面无人色,赶紧求饶。
江玄陵道:“人无信不立,做生意焉能像你这般?把兔子留下再走。”
小摊主诚惶诚恐地道:“道爷饶命啊,小人上有七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七八岁的女儿,小人就是做点小本生意,不挣什么钱的。那兔子一只起码十个铜板,都像公子方才那么套,小人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了!”
李明觉:“那你可以一个圈卖两个铜板,五个铜板,十个铜板也成啊。既然卖一个铜板,又说套中即给,就得说到做到。你今个是遇见我了,亏了些银钱,你要是遇见旁人,怕是二十好几个圈,也套不得一样东西。”
小摊主连连告饶,主动把那只兔子递了过来。
李明觉只是要这兔子,也没别的什么意思,顺势就饶了他。
经此一遭后,他也没什么继续逛街的心思了。
索性就拉着江玄陵回山,在回山的路上,又寻了个荒郊野岭,两个人在草丛里就滚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明觉很生气!
李明觉许久没跟师尊正儿八经来人间玩过了,哪哪都想念的紧。
从前没孩子那会儿,他天南地北地乱跑,现在有了孩子了,反而把他拴住了。
就跟风筝似的,扑腾再远,最终还是得回来。
“师尊,我们来玩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游戏,好不好?”
还没等江玄陵拒绝。
李明觉就笑得贼兮兮地,搓着手恶声恶气地道:“喊啊,你今日就是喊破了喉咙,都不会有人过来救你的!”
江玄陵:“……”
“今个就让大爷好好疼疼你!”
江玄陵:“……”
“师尊,哪有良家妇女是你这个样子的啊?你得挣扎,大喊,胡乱踢打,说你不要啊。”
江玄陵极勉强地挣扎了几下,毫无任何威慑力地说:“不要。”
“师尊,你这样不行,一点都不行。算了,我不玩了。”
李明觉气鼓鼓地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整理衣服上沾的碎草,一边喟叹:“看来师尊真是年纪大了,玩不了年轻人的花样了。算了算了,放过你了。”
江玄陵却突然伸手拦他,压低声儿道:“嘘,有人过来了。”
忽听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吓得李明觉赶紧把嘴巴闭上,屏息凝气,大气都不敢乱喘。
一个鲤鱼翻身,又扑回到了草丛里,探头探脑地往远处瞧。
就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隐隐能听见有一个男音传来:“好了,这里应该没人了,还不赶紧过来?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我害怕会有人过来,要是让我爹知道,我偷偷跟你见面,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说话的又是一个男人,听起来年纪应该不大,有些扭捏地撒起娇来,“人家都跟你在一起好长时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我爹要把我许配给村头杀猪的。那杀猪的长得五大三粗的,皮肤黑黝黝的,一笑两排大龅牙,丑死了,我不喜欢他。”
“什么提亲不提亲的?男人跟男人在一起,只要快活就行!呦,怎么还哭了?这不就才几天没见,就这么想哥哥了?”
“嘤嘤嘤,死鬼,人家都跟你好多久了?你也不对人家负责。万一我爹真把我嫁出去了,看你怎么办!”
那男人笑道:“哪里就没负责了?这不是偷偷背着我娘出来见你了?你也知道,我娘一心一意让我娶妻生子,本来就不赞同我跟你在一起。你说,要是向你家提了亲,我爹的坟头都要气出白烟来不可!”
江玄陵:“……”
李明觉:“……”
敢情这是遇见了小两口打情骂俏呢?还是一对断袖。
幸而这草丛长得很茂盛,只要不凑近,根本就发现不了他们。
李明觉屏息凝气地听了半晌儿,就听那男人嘴里一直甜言蜜语,油腔滑调地哄着,又是小心肝,小宝贝,小宝贝疙瘩,来回叫了个遍。哄得那少年心花怒放,一叠声娇笑着。
江玄陵蹙紧眉头,下意识抬手捂住了李明觉的耳朵,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不许听!”
李明觉心惊肉跳的,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的微妙。
江玄陵趁机将人从草地上拽了起来,作势要离开此地。
哪知那对不长眼的狗男人,居然还滚了过来,就在二人不远处。
为了防止被发现,李明觉赶紧揽住师尊的腰肢,将人又拉了回来。
如此,二人的谈话声就近在咫尺了。
“好哥哥,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你到底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啊?你再不来提亲,我可要嫁给那杀猪的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呀。”
那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娇滴滴的,又故意软着腔调,让人一时分不清楚是男是女。
李明觉知道自己没什么定力的,暗暗告诫自己,冷静,一定得冷静。
遇事不能慌,慌也没用的。
他才不会让师尊小瞧了去,遂安慰自己,只当听了人家的墙角,故意不往那方面去想。
只要思想干净,听什么声音,都是干干净净的。
“瞎说什么?你跟我在一起,只要高兴就行了,提什么亲?我家三代单传,就我这一根独苗苗,我娘还指望我,赶紧娶一个老婆,生个大胖孙子!”
这男的说起话来,,咋咋呼呼的,直言不讳地道:“再说了,跟你提亲有什么用?就你这男人的身子,你能生什么孩子?”
那少年哭哭啼啼地道:“你要是娶妻生子了,那我怎么办?我不想嫁给那个死杀猪的,他如果知道我在婚前,就丢了贞洁,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这男人估计也没耐心了,不悦道:“你一个男人,你有什么贞洁?装什么贞洁烈男,没有我,你不一样和别的男人好?”
“呜呜呜,你这个坏人,你要是不想娶我,做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你快滚,我不跟你好了!”
“就不滚!我娶了老婆,一样能跟你在一起的!”
李明觉越听越觉得这不对劲儿,分明就不是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整个不就一狗男人骗婚?一面当烂黄瓜,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一面还要娶妻生子?
不仅辜负了对方,还糟践了人家好姑娘。谁家生了这么个狗娘养的玩意儿出来?
怎么不打小掐蛋,把他掐死?
李明觉气呼呼的,恨不得冲出去,揍这狗东西一顿,可又觉得,这时候出去,好像不太合适。
哪知那少年听了,竟然哭得更大声了,别别扭扭地让狗男人滚。
那狗男人说:“让我滚也行,那你得跟我一起滚。”
这个滚字突然之间有点微妙了。
“快滚!我不跟你好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咱们各走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