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原先对于陆怀鸩怀有春思,久不见陆怀鸩,客观地觉得陆怀鸩的形容愈加出色了,可如今她与陆怀鸩中间横亘着父亲之死,她已然不会心心念念地期盼着陆怀鸩心悦于她了。
瞧见陆怀鸩以身护住谢晏宁,她到底有些不痛快,遂苦笑道:“你以为凭我能伤得了你的好师尊么?”
陆怀鸩剑光轻扫,逼退了一众名门之士,方才答道:“我知晓你伤不了师尊,但你既有伤师尊之心,我便不得不防。”
于琬琰闻言,话锋一转:“你们当真不知唐阳曦之所在?”
陆怀鸩颔首道:“当真不知。”
谢晏宁暗暗地摸了摸肚子,衣袂一拂,又有不少名门之士倒地。
他懒得再与他们浪费功夫,念了一句口诀,而后居然无一人能起身了。
于琬琰见状,急声问道:“你意欲何为?”
谢晏宁越过陆怀鸩,到了于琬琰面前,耳语道:“本尊若要取他们的性命,他们早已没命了。你且按照幕后之人所安排的,将本尊与怀鸩血洗莲花阙一事宣扬出去,让我们一道静待幕后之人接下来的行动吧。”
于琬琰淡淡地道:“我为何要听你的指挥?”
谢晏宁毫不在意地道:“你听与不听其实并无差别,你们乃是被安排好的见证者,你不这么做,其他人亦会这么做,你的作用仅是推波助澜罢了。”
未待于琬琰反应,他又问道:“你们来莲花阙途中是否被何事,或者何物阻拦了?”
于琬琰想了想,据实回道:“我们是经由渡口来这莲花阙的,因久无渡船,耽搁了约莫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前,他们师徒二人应当刚出灵堂。
倘若那时于琬琰等人赶到,除莲花阙先阙主之外,其余人尚在人间。
想来久无渡船应是幕后之人所安排的。
怪不得来得这样凑巧。
“便劳烦你们收尸了。”谢晏宁言罢,朝陆怀鸩道,“我们走吧。”
陆怀鸩原本见谢晏宁主动地甚是亲昵地与于琬琰耳语,心生妒意,闻得此言,当即笑逐颜开:“弟子遵命。”
弹指间,谢晏宁与陆怀鸩已远去了,未多久,横七竖八地躺于地上的名门之士便能起身了。
于琬琰遥望着俩人离开的方向,深感自己之无力,又觉父亲之死与莲花阙血案委实疑点重重。
谢晏宁如要杀人何必大费周章,杀便是了,左右无人能与之抗衡。
第58章
离莲花阙最近的渡口在莲花阙以东二十里,俩人出了莲花阙,立即往这渡口去了。
此地人烟稀少,渡船泊于岸边,谢晏宁飞入渡船内,见另一头有一老翁坐于一矮凳上,背靠着船身,遂向着那老翁走去。
他欲要向老翁打听一番,然而,尚未走近这老翁,忽觉这老翁有异,待走近了,一探老翁的鼻息,果然,这老翁已身故了,死因是毒杀,谢晏宁不通药理,更不懂毒药,无从判断老翁所中何毒。
老翁张着口,右手抬起,半拢着,放于唇边,显然是在吃什么,亦或是在咬什么。
若是吃食,杀人者定然不屑于抢夺,那么,十之八/九便是银锭子了。
老翁被收买后,得了银锭子,正激动地咬着银锭子,却为人所毒杀,银锭子又遭抢夺。
或许剧毒便下于银锭子之上。
陆怀鸩的身法略慢于谢晏宁,此刻方才赶到,见状,叹惜道:“我们来晚了,来不及救他一命。”
“除非我们能洞察幕后之人接下来的行动,不然,我们将永远受制于人,无法及时赶到。”谢晏宁说罢,站起身来,未及站稳,这渡船竟已剧烈摇晃起来。
“怀鸩,小心。”他一扣陆怀鸩的右腕,直欲上岸去,眼前瞧来连一成年男子都无法灭顶的河水却突然汹涌如汪洋。
下一瞬,陡然出现了一尾足有三十丈之长的鲤鱼,水花四溅。
这鲤鱼并未成精,本是寻常的鲤鱼,应是中毒之故才变作这副模样。
谢晏宁护于陆怀鸩身前,继而松开陆怀鸩的右腕,轻拍陆怀鸩心口,以内息将其送上河岸,自己则踩于鲤鱼背部,以指尖一划,鲤鱼旋即被剖成了两半。
这鲤鱼由于疼痛而用力地甩着鱼尾,直欲将谢晏宁拍下水去。
谢晏宁巍然不动,见陆怀鸩正欲回到他身边,命令道:“不准过来,不准接近河水,鲤鱼之所以变异,并非幕后之人特意对它下了毒,而是幕后之人在这河水中下了毒,你切勿接触河水。”
陆怀鸩抿了抿唇:“弟子去查查是否有可疑之人,并通知当地的县令河水被下毒一事。”
谢晏宁颔首,又道:“怀鸩,你自己小心些。”
陆怀鸩凝视着谢晏宁道:“师尊,你亦要小心些。”
猝然有其它因中毒而变异的水生物袭来,谢晏宁分神应付着,又对陆怀鸩道:“先去通知县令吧,可疑之人怕是不好找。”
“弟子遵命。”谢晏宁甚是从容,但陆怀鸩仍是心惊胆战。
他心悦于谢晏宁,且已与谢晏宁有过床笫之欢,生怕谢晏宁毫发有伤,可他却无力为谢晏宁挡去所有艰难险阻。
晏宁,小心。
他在心中默默地道,而后深深地望了谢晏宁一眼,便飞身而去了。
谢晏宁目送陆怀鸩的身形渐远,不知为何极为不舍,紧接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原本并无摸肚子的习惯,但自从与陆怀鸩云雨后,他却时不时地会摸肚子。
是因为他那时看见自己的肚子鼓起来了?
但他大多时候仅是单纯地在摸肚子而已,并无一丝绮念。
思忖间,一条巨大的河鳗腾地从河水中一跃而出,这河鳗好似延绵不绝的山脉,居然望不到头尾。
河鳗一下子便将渡船掀翻了去,老翁的尸身沉入河底,不知所踪。
足底的鲤鱼尚在垂死挣扎,谢晏宁予以这鲤鱼致命一击后,即刻朝着河鳗拍了一掌。
这河鳗十分灵活,虽未全然躲过,但所受之伤并不致命。
与此同时,不少的怪物并未理会谢晏宁,而是上了岸去。
这些怪物皆带了毒性,即便在岸上活不了多久,万一伤了活人便不好了。
谢晏宁不得不一面对付着河鳗,一面对付着欲要上岸的怪物。
幸而大多数的水生物并未变异,而是被毒死了,铺满了谢晏宁目力所及的河面。
河鳗趁谢晏宁不备,往他背后一击,他侧身一闪,并以掌风将河鳗劈成了两段。
河鳗的鲜血喷至半天,继而劈头盖面倾洒而下。
谢晏宁连连后退,避开了毒血,顺带又斩杀了百余怪物。
河鳗自然未死,滑腻的尾巴暗暗地潜至谢晏宁身下的河底,并在谢晏宁费功夫对付蟾蜍之际,圈住了谢晏宁的腰身。
谢晏宁乃是故意为之,他正愁不知河鳗究竟有多长,心中一喜,抬手摘了不远处的一片柳叶,将内息附于这柳叶之上,并以柳叶割开了河鳗的外皮。
柳叶从河鳗尾巴起,直冲河鳗头部而去,利落地将河鳗洞穿了。
河鳗挣扎间激起了万顷洪波,谢晏宁足踩洪波,眼观八方。
少时,这河鳗再也挣扎不了了,登地彻底坠入了河中,洪波冲天。
为免被河水侵身,谢晏宁上了岸去,待河水平息后,他方才又立于河面之上。
其余怪物的体积都不大,一会儿,他便将其尽数斩杀了。
他正要去寻陆怀鸩,竟见一抱着纸鸢的男童不慎掉入了河中,赶忙去搭救。
然而,一入水,他旋即被水草紧紧缠住了,破开水草后,他好容易寻到了男童,并将其抱入怀中,却觉心口一疼。
他以指劈断了男童手中小小的匕首,才将男童抱上了岸。
男童身量未及谢晏宁的腰身,又以残余的匕首直逼谢晏宁的下盘。
这男童分明是一凡间孩童,目中却燃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杀心。
谢晏宁浑然不知,后退数步,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本尊?”
男童闷不出声,只是不断地毫无章法地攻击着谢晏宁。
谢晏宁变出麻绳来,将男童绑住,堪堪绑好,竟是改了主意,一掌拍于男童头顶心。
男童倒地,口中吐出了鲜血来,左手还抓着纸鸢。
谢晏宁心下怅然,低下身去,抬掌阖上了男童的双目。
突然,有一妇人朝着他冲了过来,哭泣不止,对他又踢又踹。
他任由妇人踢踹,妇人被一人猛地扯开了,那人又欲拥他入怀,被他以内息震开了。
他见那人目露受伤之色,慌忙解释道:“怀鸩,本尊浑身透湿,你勿要碰触本尊,以免中毒。”
他又见妇人欲要抱起男童,下令道:“怀鸩,将她绑起来。”
他心口处的猩红刺得陆怀鸩双目生疼,陆怀鸩阖了阖双目,方才领命。
妇人破口大骂,拼命挣扎。
谢晏宁一指男童的右手尾指:“你可发现令公子这尾指已变作黑色了?”
他本想带男童去寻访名医,发现男童的尾指已开始变异了,心知男童药石罔效,才当机立断,出手杀人。
妇人不管不顾,继续破口大骂,一会儿,有一小二哥打扮之人到了妇人面前,道:“适才,你留孩子独自在客栈,自己去为他买点心,他却跑了出来,被一中年人拦住了,我隐约见到中年人将一把匕首递予了他,又吩咐他去杀一人,不然,中年人便会杀了你。我心中惊惧,待那中年人走远了,欲要拦住他,却寻不到他了,便立刻去县衙报了案。”
妇人闻言,直觉得字字诛心,偏生这时,那男童竟是凭着最后一口气道:“阿娘,你无事便好。”
男童气绝毙命,妇人哀恸不已,却因被陆怀鸩制住了,连抱一抱男童都不能。
谢晏宁双目湿润,幕后之人狠毒至极,断了依仗着河水生活的百姓的水源,又以如此年幼的孩子为刀刃,须得快些将其除去。
总不能一直让陆怀鸩绑着妇人,他生恐妇人接近男童的尸身,遂引来了烈火。
弹指间,周遭俱是诡异的肉香,又有尸油四溢。
妇人哭声震天,不久后,竟然昏厥过去了。
为母者白发人送黑发人,实乃是人生最为痛苦之事了。
谢晏宁问了小二哥那中年人的形貌,就近寻了间客栈,沐浴更衣后,毁去了浴桶,焚烧了自己换下的锦衣,便去寻那中年人了。
而陆怀鸩则是安顿好了妇人,又与县令、衙役一道挨家挨户地通知当地百姓切勿再用、再饮河水,以免中毒。
幸而这县不大,仅两百三十一户人家,很快便通知完毕了,但水源问题却很是棘手。
河水乃是地上水,井水乃是地下水,互不相犯,可水井的数量并不足够,仅能应急。
待他回到客栈,谢晏宁已回来了,正立于窗边,夜风徐徐,吹得谢晏宁的发丝纷飞。
“师尊。”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情不自禁地从谢晏宁身后,将谢晏宁抱住了。
谢晏宁因杀了那男童而情绪低落,感知到陆怀鸩的体温后,才觉得好了些。
陆怀鸩双臂收紧,嗓音哽咽:“弟子害怕师尊有恙。”
谢晏宁这副肉身修炼多年,百毒不侵,这毒虽然厉害,令谢晏宁稍有不适,但取不得他的性命。
“本尊怎会有恙?”他回过身去,回抱住陆怀鸩,又揉着陆怀鸩的额发,取笑道,“你莫不是差点被吓哭了吧?”
陆怀鸩鬼使神差地道:“师尊吻弟子一下可好?否则弟子便哭与师尊看。”
谢晏宁失笑,这陆怀鸩颇为依赖他,是为了确定他当真无恙,才提出这要求的吧?
“你快哭与本尊看吧。”他口中如是说着,见泪水逐渐充盈了陆怀鸩的双目,却仰首吻住了陆怀鸩的唇瓣。
陆怀鸩的唇瓣甚为柔软,与他的唇瓣格外契合,以致于他不知不觉地沉溺于其中了。
直到被陆怀鸩的舌尖钻入了唇缝,他才猛地将陆怀鸩推开。
“全数是弟子的过错,望师尊降罪。”陆怀鸩方要跪下,却被谢晏宁扣住了下颌。
他被迫直视着谢晏宁,见谢晏宁唇瓣微湿,不由心动神摇,又闻得谢晏宁道:“不许跪。”
谢晏宁唇上的湿润须臾间便蒸发干净了,他极是失落,握了握拳,垂首不语。
第59章
谢晏宁见状,主动伸手抱住了陆怀鸩,轻拍着陆怀鸩的背脊道:“你勿要害怕,本尊当真无恙。”
谢晏宁的唇瓣近在咫尺,陆怀鸩极想将这双唇瓣从内到外染上自己的气息,他明白自己无权这么做,但却顺势道:“弟子很是害怕,师尊再吻弟子一下可好?”
见谢晏宁不置可否,他起誓道:“弟子定然不会再冒犯师尊。”
理性告诉谢晏宁不能这般任凭陆怀鸩予求予取,但感性却催促着谢晏宁去亲吻陆怀鸩。
他终究心软,便又覆上了陆怀鸩的唇瓣。
一如蜻蜓点水似的亲吻直教陆怀鸩愈加不知足,吸食了一回阿芙蓉,自然妄想吸食更多,这是理所应当之事。
但他不敢涎皮赖脸再做要求,遂定了定神,又问谢晏宁:“师尊是否受伤了?”
想来是先前衣衫染血,被陆怀鸩发现了,谢晏宁并不隐瞒,而是颔首道:“那男童跌入了河中,本尊为救他,不慎被他以匕首刺伤了,不过并不严重。”
陆怀鸩大着胆子道:“师尊能让弟子看一看伤口么?不然弟子放心不下。”
自己早已与陆怀鸩有过肌肤之亲,仅是看一看心口处的伤罢了,且自己与陆怀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