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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漱己 字数:4910 更新:2022-01-23 09:16:01

麻绳捆住了,且愈来愈紧。

  想来定是那俩人在作怪,他面上没胆表露出半点不满,心中却是以最为粗俗的言辞大骂。

  几息后,他连站都站不住了,猛地倒于地面上,偏巧,有一野犬路过,在他鼻尖一寸处撒尿,不少尿液溅在了他面上,又骚又臭。

  他气得欲要将这野犬剥皮抽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野犬扬长而去。

第30章

  谢晏宁从未见过陆怀鸩哭泣,搜寻原身的记忆,亦无陆怀鸩哭泣的记录。

  陆怀鸩向来是恭顺且乖巧的,自身好像并无多少情绪,而是忠实地履行着作为工具的职责。

  一见得陆怀鸩哭泣,谢晏宁不知为何满心慌乱,连从还阳系统001处得知自己猝死之时,他都不曾这般慌乱过。

  语言过于苍白,他全然不知如何出言安慰,只能抬手轻拍着陆怀鸩的后背,他的鼻尖能微微触到陆怀鸩的发丝,还能嗅到淡淡的皂角味,陆怀鸩的泪水正缓缓地淌下,浸入他的左肩衣衫,几乎要将他的那片皮肉烫伤。

  他亦并未听到陆怀鸩言语,他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孤雁,直觉得这孤雁像极了陆怀鸩。

  便是这一霎,他希望能将这世间上最为美好的一切都奉于陆怀鸩,令陆怀鸩开怀大笑。

  陆怀鸩因愤怒而生戾气,纵然将庄承祖挫骨扬灰亦无法稍减,被谢晏宁这么单纯地拥抱着,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师尊……”他哽咽着唤了一声,随即听到谢晏宁回道:“嗯,本尊在这儿。

  他当然知晓谢晏宁在这儿,因为谢晏宁正抱着他,但被谢晏宁回应着,他还是觉得无比安心。

  无须接吻,要是他能一直一直地被谢晏宁抱着该有多好。

  但这是不可能的吧?这明显是奢求。

  谢晏宁绝非断袖,且谢晏宁分明对于琬琰有意。

  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想被谢晏宁放开,他想永远赖于谢晏宁怀中。

  他不敢回抱谢晏宁,双手展开,虚虚地圈着谢晏宁的腰身。

  少时,他才觉察到自己的眼泪将谢晏宁的衣衫弄脏了,谢晏宁的衣衫皆很是名贵,并非他能赔得起的,他当即垂下手来,并从谢晏宁怀中钻了出来,跪下身去,告罪道:“弟子哭脏了师尊的衣衫,还望师尊降罪。“

  谢晏宁怔了怔,陡然意识到每每陆怀鸩下跪认错,俱是要他“降罪”,而非“恕罪”,陆怀鸩似乎从来不曾认为其该当被宽恕。

  他叹息一声:“你买了梅干菜猪肉锅盔与酸菜猪肉馅饼予本尊,便当做赔罪了,本尊宽恕你了,你且起身吧。”

  陆怀鸩垂着首,迟疑道:“但锅盔与馅饼远不足以弥补弟子的过错。”

  谢晏宁忍不住提声道:“你要与本尊讨价还价不成?“

  陆怀鸩恭声道:“弟子不敢。”

  言罢,他便站起了身来。

  谢晏宁取了张锦帕,一面擦拭着陆怀鸩面上的泪痕,一面压低声音问道:“你认为这坟冢可是有诈?庄承祖是为躲债才漏夜举家迁移的,以本名下葬,除非已将欠债还清,不然他便不怕被赌坊寻到,挖坟鞭尸么?“

  陆怀鸩心颤不已,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止住哭泣了。

  片晌后,他的脑子终于能顺利运转了,他思忖着谢晏宁所言,道:“弟子认为他既是逃债,便该当隐姓埋名。”

  谢晏宁补充道:“换言之,若不是这坟冢有诈,便是庄承祖已将巨额的欠债还清了。”

  陆怀鸩赞同地道:“师尊说得是。”

  谢晏宁为陆怀鸩将泪痕拭净,又到了庄致远面前,适才以麻绳捆住庄致远的便是他,他自然瞧见一野犬在庄致远鼻尖一寸处撒尿了。

  他闻得庄致远身上的骚臭,蹙着眉,掩住口鼻问道:“你们庄家可还清赊欠四喜赌坊的万两白银了?”

  庄致远不假思索地道:“早已还清了。”

  谢晏宁打量着庄致远,欲要从中窥出端倪来,不过庄致远面上并无破绽,是以,他指尖一弹,解去了庄致远足上的麻绳,命令道:“你且带我们去见你的四个兄长。”

  庄致远不敢再与俩人作对,先是去了三丈开外的溪畔,仔仔细细地净了面,后又道:“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他们五兄弟早已分家了,各自婚娶,并不住在一处,回到城中后,他便带着俩人去见了自己的四哥。

  这庄四公子生得不似庄承祖,显然与庄致远关系尔尔,稍稍寒暄了几句,兄弟俩便相对无言了。

  谢晏宁发问道:“你可记得庄承祖曾在四喜赌坊赊欠了白银万两?后来你们实在还不起,便买通了守城的官兵,漏夜逃出了城。“

  庄四公子颔首道:“自然记得,到了这弋邑城两年后,四喜赌坊的掌柜找上了门来,家父请掌柜延缓些时日,又一年,家父便将四喜赌坊的欠债还清了,同年家父过世。”

  陆怀鸩急声问道:“庄承祖当真过世了?“

  庄四公子答道:“当真过世了,你若不信,可在弋邑城打听打听。”

  陆怀鸩面色难看,闭口不言。

  谢晏宁好奇地问道:“庄承祖是如何在短短的三年内赚到万两白银的?“

  庄四公子解释道:“到了弋邑城后,家父亦开了一家赌坊,万两白银是从赌坊中赚来的,但因赌坊损阴德,赚够了银子后,家父便将赌坊关了,转而做粮油生意。”

  庄致远附和道:“便是如此,赌坊名为吉利赌坊,十年前在弋邑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开赌坊有损阴德,虐人致死反是积德不成?

  陆怀鸩唇上浮起一抹讥笑。

  庄致远又带着谢晏宁与陆怀鸩去见了庄二公子与庄三公子,此二人的说辞与庄四公子一般。

  出了庄三公子府邸,庄致远为难地道:“我大哥并不住在这弋邑城,他为了做生意去了左川县。”

  左川县离弋邑城将近八百里。

  庄致远放低了身段道:“我当真并未欺骗两位公子,两位公子若要去左川县,我便带两位去。”

  谢晏宁急着赶去江南道,江南道已近在眼前,改道去与江南道截然相反方向的左川县的确不便。

  但如若庄致远有所隐瞒,让庄承祖侥幸逃生该如何是好?

  还是先去左川县,再去江南道吧。

  他有了决定,方要开口,却见一家丁到了眼前。

  这家丁想来寻了他们许久了,满头大汗。

  一见得三人,家丁赶忙禀报道:“我们并未寻到杨姑娘的尸身,但有一黄口小儿送了一封书信来,据闻是一个白衣女子让他今日午时送来的。”

  杨妘跳河寻死之时,穿的便是白衣。

  庄致远从家丁手中接过,打开信封,取出书信,展开一瞧,其上写的竟然是:妾身虽心悦于郎君,奈何郎君负情薄幸,无法与妾身相携白首,妾身身死,恐郎君留予人世间,祸害了旁的好女子,郎君不若下地狱去吧。

  难不成这杨妘压根未死,正潜伏于弋邑城?以求予他致命一击?

  他方要命家丁将弋邑城每家每户搜查一番,却陡然瞧见与书信相接的左手五指指尖无端地发黑了,黑色正在急速地蔓延。

  他忽觉吐息困难,整副身体旋即倒于地上,须臾,已是奄奄一息,只口齿含糊地不断骂道:“那贱人竟胆敢害我性命!贱人……"

  谢晏宁见状,心知那杨姑娘十之八/九在书信上下了剧毒,这庄致远即将毙命,已然救不得了。

  不过这庄致远本非善人,并无施救的必要,死便死了吧。

  片刻后,庄致远弥留之际,又来了一家丁,家丁见庄致远倒地不起,浑身发黑,吃了一惊,才将手中的书信呈予庄致远。

  庄致远明白自己命不久矣,倒要瞧瞧这溺死了的贱人还要耍什么花样,费劲地展开了书信:郎君既然不可与妾身相携白首,妾身亦不是死性子的傻子,妾身大好年华,何必在你身边苦苦煎熬?换一人相携白首便是了。妾身前日被大夫确诊怀有身孕,大夫道妾身有滑胎之相,须得静养,且不可碰冷水,如今天气转热,但河水,尤其是深夜的河水还冷着,不知妾身跃入河中,腹中胎儿可还有生机?

  他气得用余下的气力将这书信撕成了碎片。

  正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竟然又有一封书信送到了他手中:胎儿已流掉了,你庄致远将断子绝孙。

  他连骂都已骂不出来了,这杨妘是他最为宠爱的歌姬,他之妻妾、通房共计二十三人,无一人为他产下一儿半女,杨妘竟敢……竟敢流掉他的孩子!

  在极度的愤怒与怨恨中,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为了避免旁人中毒,谢晏宁将第一封淬了剧毒的书信燃烧殆尽了。

  依书信所言,庄致远对杨姑娘并无真心,且庄致远口口声声地唤杨姑娘为“贱人”,为何急匆匆地打捞杨姑娘的尸身?

  莫非……

  谢晏宁脑中灵光乍现,问两个家丁:“杨姑娘可是从府中带走了什么物件?“

  家丁见主子已死,再无顾忌:“据闻杨姑娘带走了一样极为重要的物件,至于是什么,小的便不得而知了。”

  另一家丁道:“好像是府中的银票。”

  无怪乎庄致远要急着打捞杨姑娘的尸身了。

  谢晏宁顿觉齿寒,常言道一夜夫妻百夜恩,庄致远视杨姑娘为玩物,杨姑娘死心后,带走了银票,流掉了胎儿。

  杨姑娘之所以佯作跳河自尽,一则是为了流掉胎儿,二则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逃跑。

  杨姑娘未死,望其能觅得一良人。

  两个家丁生怕中毒,赔了性命,不敢将庄致远的尸身扶起,索性弃尸而去。

  谢晏宁不知杨姑娘下的是何毒,但明白杨姑娘不会害旁人,所下之毒应当并无传染性,遂教人传信回庄府,请庄致远的妻妾来收尸。

  然而,无一人前来。

  这街道来往的过路人不多,许久后,才有一过路人,这过路人乍见庄致远身中剧毒而亡,先朝着庄致远啐了一口,又骂道:“混账东西,死得好。”

  这过路人喊了不少人来,诸人围观着庄致远的尸身抚掌称快。

  却原来这庄致远最喜强占穷人的妻女,连未及笄的幼女都不放过,为父为夫者前来要人,他若玩腻味了,便会将人还回去,他若尚未玩腻味,便会将其父其夫打上一顿,当真似极了庄承祖。

  不知那杨姑娘为何曾痴心于此等淫徒,无异于鬼迷心窍,难不成是因为庄致远模样不错,又善甜言蜜语?幸而杨姑娘及时醒悟了。

  谢晏宁最后扫了眼庄致远的尸身,又对陆怀鸩道:“我们启程去左川县吧。”

第31章

  陆怀鸩闻言,问道:“我们不是应该启程赶去江南道么?”

  “阳曦失踪一月有余,事情想必很是棘手,怕是得费不少功夫。”谢晏宁下令道,“我们先启程去左川县,再去江南道。”

  陆怀鸩不知为何谢晏宁待他这样好,顿觉眼眶发烫:“弟子谢过师尊。”

  庄致远已死,无人带路恐怕得浪费不少日才能寻到庄大公子,且他们师徒俩人均不识得庄大公子,是以,陆怀鸩强行抓了庄四公子带路。

  他之所以选择庄四公子是因为庄四公子家中并无幼子。

  他自从被生父卖入南风馆,不希望幼子缺少父亲的照料,即便他并不知庄三公子与庄二公子是否会照料幼子,或许这仅仅是他的一厢情愿吧?

  庄四公子已听闻庄致远的死讯,他虽与庄致远算不得亲近,不常走动,但终究是自家兄弟,为庄致远收尸、下葬后,才肯随谢晏宁、陆怀鸩去左川县,但他并不知晓庄大公子到底住于何处。

  陆怀鸩一一问了其他俩人,皆是不知。

  从弋邑城至左川县八百余里,谢晏宁仗着自己从二十一日起便不曾在夜间失去神志,遂命陆怀鸩日夜兼程。

  马车被术法催动着,不过一日一夜,便到了左川县。

  庄四公子并未来过左川县,只知自家长兄在左川县做米面生意,一到左川县,便下得马车打听了一番。

  然而,奇的是,竟无一人听闻过长兄的名讳。

  这左川县乃是产米大县,长兄曾在过年回来时道,自己在左川县从粮农手中收购稻米,加工后,再卖往各地。

  长兄回来之时,妻妾俱是穿金戴银,一身的绫罗绸缎,想来生意应当做得不差才是。

  他又去了田地打听,亦无粮农听闻过长兄之名。

  他回到马车边,对谢、陆俩人道:“怪得很,大哥明明说过自己在左川县,但这左川县却无人识得大哥。”

  马车内茶具俱全,方才陆怀鸩向途中的一户人家要了些热水来,沏了一壶茉莉花茶,此刻谢晏宁正饮着茉莉花茶。

  听得庄四公子此言,他传音予陆怀鸩:不是庄大公子有古怪,便是庄家余下的公子有古怪,你有何想法?

  陆怀鸩却是诚惶诚恐地回道:是弟子的私事耽误了师尊,望师尊降罪。

  谢晏宁无奈至极:你这显然是答非所问。

  陆怀鸩当即跪了下去,认错道:“望师尊降罪。”

  这陆怀鸩生得貌美,若是女子定能令天下男子折腰,岂料,竟是卑微至此。

  庄四公子不知这师徒二人间究竟发生了何事,甚是好奇,但这俩人皆是自己惹不得的,自是不发一言。

  谢晏宁伸手将陆怀鸩从地上扶起,又对庄四公子道:“或许你大哥有何事瞒着你们,不愿让你们知晓他真正之所在,免得多生事端。”

  庄四公子答道:“我们兄弟五人关系尔尔,并不亲近,大哥就算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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