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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量体温，看看有没有发烧，其他的以后再说。”周舟看温然的脸色真的很差，皱着眉要去拉他。

　　温然面带痛色地再次往后退了一步，他咬住嘴唇盯着周舟，眼睛里是让人看不懂的无奈。

　　然后他伸手拉起自己的校服短袖下摆，又把校服裤往下扯了扯，露出整截细瘦苍白的腰身。

　　在小腹靠下的一侧，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十多公分，还不算隐盖在裤子里的那一截，爬在光滑白皙的皮肤上，颜色不深，却足够醒目可怖。

　　在此情此景下露出这道伤疤，周舟深知它绝对不会是什么阑尾炎之类的手术留下的。

　　周舟很早就注意到温然的腺体上也有伤疤，可是温然似乎并没有要刻意遮挡的样子，从不戴护颈，平静地让疤痕展露在别人眼前，现在想来，在温然心里，腺体上的疤较肚子上的这道疤来说，应该根本不算什么。

　　温然的神色是绝望般的平静：“看见了吗。”

　　“我们不是一路人，周舟。”温然放下衣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裤子，说，“我跟你是不一样的，我们学校里没有哪个omega会像我一样，才十九岁就流过产。”

　　他说完，低下头自嘲地轻笑一声：“甚至，我根本算不上是一个omega。”

　　温然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很多东西他隐忍了太久，最终也只能道出几句，生怕说多了会捂不住那些噩梦般的过往，怕它们像洪水一样冲破心防，而他现在还没有资格将旧事和盘托出，因为噩梦一直在延续，在彻底结束之前，他宁愿全部嚼碎吞进肚子里。

　　手心一热，温然睁开眼，看见周舟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抬头，周舟正冲他笑。

　　“没关系啊，你知道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高考，你说过要去研究院拿奖学金的，我也想考去研究院，我们是一样的，可以一起努力。”

　　温然怔了几秒，而后别过头，眼泪顺着他的侧脸滑了下来。

　　对于他来说，人生里要见一次阳光，真的太难。

　　“谢谢你，周舟。”

　　-

　　高考就在眼前，高三的气氛已经很紧张，omega们向来被视为柔弱的代表，却并不见得他们就要因此而放弃变强大的机会，尤其是在知识资源的分配和争取上。每年下来，omega中心和alpha中心的研究院升学率虽然始终有差距，但不能否定的是，这个差距一直在缩小。

　　每天要面对无数张的试卷，要面对密密麻麻的笔记和错题，教室里弥漫着静谧的香甜信息素，大家埋头看书做题，只剩哗哗的翻书声。

　　学校也不强制跑步或做CAO了，高一高二在CAO场跑CAO的时候，高三的omega们被允许留在教学楼里，可以自由地走动，毕竟一大早就起来复习，偶尔的休闲也是必要的。

　　周舟趴在栏杆上，阳光太好，晒得他微微眯起眼，风也是香的，穿过嫩绿色的树叶摇摇摆摆地吹过来，明亮的视线里，周舟总觉得像是在不久前的alpha中心，每次站在走廊上，总能看到程澈嘴边带着一点点的笑，专注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

　　“周舟，上课啦。”

　　“好。”周舟回过头朝同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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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都是周默宁和简颜来接周舟放学，周舟的记忆里鲜少有这样的经历，反而在临近高考的时候好好体验了一把，他也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每次一出校门，看见靠在车边的周默宁和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点心的简颜，周舟都能笑得像个小学生。

　　“别跑那么快。”简颜把甜品盒子递到周舟手里，拿出纸巾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太热了，赶紧上车。”

　　周默宁替他们打开车门：“今天周桥下班早，一家人一起出去吃个饭。”

　　“好！”周舟缩进车里，“你们以后坐在车上等我就行了，外面好热。”

　　“你幼儿园的时候，我们来接你，有一次去得晚了，在车上就看见你被老师抱着在那儿哭，大喊‘为什么今天爸爸没有站在外面等我’，你忘了？”简颜笑着问。

　　“忘了。”周舟吃着小蛋糕，“幼儿园的事我怎么记得呢，我今年都十八岁了，太遥远了。”

　　周默宁笑着骂了一句：“你还知道你十八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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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澈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周舟走出校门口，和身边的温然告了别，然后笑着跑向他的爸爸们。

　　小omega依然是欢快爱笑的样子，似乎已经从噩梦里逃脱出来了。

　　程澈知道爷爷和周舟的爸爸们见过面，在两家人的作用下，苏晗的案子已经被敲定了，非法提取并使用omega信息素，再加上程澈的伤和温然的口供，苏晗被判了六年。

　　程澈基本每天都会在校门口等周舟，自从这件事过后，一直对他很放心的爷爷或多或少加了些管教，让他别再去打扰和影响周舟，安排了专门的司机接送程澈上下学，程澈就让司机每次接完他放学以后来omega中心等一会儿，等周舟下课，在校门口远远地看他一眼。

　　在收到周舟托程宴转交给自己的那个纸盒的时候，程澈真的不知道，高考之后，自己和周舟会走向哪一步。

　　那条领带上还残留着草莓奶昔信息素，周舟在还没有出事之前应该曾拿起来小心翼翼地翻看过，程澈没有想到，周舟送的生日礼物是用这样的方式给到他手里的。

　　这件事无论是不是自己的错，对于周舟而言，都太难以面对了。

　　只不过看见周舟还能跑能笑，程澈不免感到一丝安心。

　　“走吧。”程澈疲惫地闭上眼靠在后座，低声对司机说。

第78章

　　距离高考还有三天了，周舟就是再没心没肺，也不免有些紧张，何况他从没有在高考这回事上没心没肺过。

　　周默宁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脑靠在简颜身边处理公事，看周舟正站在落地窗前念念有词地背单词，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警告：“你干什么这么紧张，你别紧张啊，紧张什么，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一句话里四个“紧张”，周舟就是不紧张也被他说得紧张了，他这个alpha爹真的很不会说话。

　　“看你的电脑。”简颜轻声呵了周默宁一句，他转过头对周舟说，“舟舟，慢慢背就行了，看看窗外的风景，心情平静下来了自然背得快。”

　　周舟笑着点点头，继续看着窗外背单词，周默宁老老实实地看电脑，简颜拿着一本书在翻，温柔的光线铺在宽敞的客厅里，安静又温馨，周舟背单词都背得嘴角带笑。

　　-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周舟已经处于一种看着书也看不进去的状态了，现在这个时候往脑袋里死命塞东西也很没有必要，于是他干脆地合上书本伸了个懒腰，打开房门往楼下看了一眼，看见周默宁，简颜和周桥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应该是比较温和的片子，都没听到什么声音。

　　周舟关上门，拿起不久前简颜给他送来的一杯牛奶，走到阳台。

　　夏日的晚风温热，因为是独栋，由于位置原因，倒看不见太辉煌的灯火，只能听见远处的模糊汽车声，还不如楼下草丛里传来的虫鸣来得清晰。

　　周舟看着手机，他刷着朋友圈，除了一些紧张兮兮的考前感想和高考锦鲤许愿，似乎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周舟回到聊天界面，跟余炀聊了几句。

　　周舟：紧张吗？

　　余炀：紧张死了妈的，胸闷气短心发慌。

　　周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美人呢？

　　余炀：他说先不跟我见面，以免影响我的考试心情，这两天我爸妈也在我这边，好烦人啊，明明就在同一个城市，平常时候忙得不见人影，现在跑过来打扰我。

　　周舟：那我感觉我一家人还挺温馨的。

　　余炀：我们这种高三生，也就高考前爹妈态度好一点把我们当珍稀动物看待，考完了以后就是废物青年，要是天天在一个屋檐下，只有挨骂的份儿。

　　周舟：你说得好对，就我爸那人，我不止要挨骂，我还得挨打。

　　余炀：……那什么，你跟程澈，真没联系过？

　　周舟的心跳因为这个名字下意识地重了一拍，他回：没有。

　　余炀：啊，虽然在高考前跟你说这些很不好，但是我现在好紧张啊，我好想说话，就是，那件事真的不是他的错，我知道你也懂，也没有怪他的意思。但是吧，没有哪个人，会不希望在人生最重要的考试前得到喜欢的人的鼓励的，就连程澈这样的预定状元……应该也不例外。

　　周舟：嗯，知道了。

　　他结束了和余炀的聊天，看着置顶聊天的那个名字，想了很久，然后把剩下的牛奶一口喝完，杯子放在阳台栏杆上，点开了程澈的聊天框。

　　周舟：你在看书吗？

　　才过了两秒，程澈回：没有。

　　程澈：休息一下吧，别看书了，调整好心态。

　　程澈这么正经地跟他讲话，周舟倒是很不习惯，一想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程澈说过话了，一想到程澈也隐忍了很久，再看这聊天记录，就莫名有些陌生疏离的味道，周舟只觉得难受。

　　于是周舟打了个语音过去，他很想听听程澈的声音。

　　程澈很快就接起来了：“喂？”

　　周舟承认，在听到这个有些久违的声音时，他的心里是很酸涩很难过的，因为以前明明能天天听到的。

　　“嗯。”周舟深呼吸了一下，“就是，想跟你说，高考加油，虽然你的成绩已经很好很好了。”

　　“我会的。”程澈顿了顿，“你也是，我教过你的，都要记得。”

　　“都记得的。”周舟说，“化学，物理，作文框架，我全都记得的。”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些程澈在自习室和家里教他做过的题目，以及出事后程澈为他整理好发送过来的复习资料，周舟都记得的。

　　“那就好，你记得就好。”程澈再一次沉默，过了片刻，他说，“周舟，我很想你。”

　　周舟正在抠衣角的手一顿，眼睛几乎是立刻酸了起来，鼻子也堵堵的。

　　他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看着天空，说：“今天的星星好亮啊。”

　　“是么。”程澈的声音有些低下去，“我看看。”

　　他说完，周舟听到那头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阳台门被拉开的声音，没过多久，他听到程澈说：“是，很亮。”

　　“嗯。”周舟说，“星星很亮，程澈，高考加油。”

　　程澈仰头看着夜空，听到周舟的话，眼底里是星光的倒影和难言的遗憾。

　　高考加油。

　　-

　　高考时，下了三天的雨。

　　周舟忘记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他只觉得一切都紧张又混乱，很难去具体描述，好像自己正在从一个东西里慢慢抽离，而它所带来的压力却丝毫没有减少，直到考完最后一门。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不止周舟，似乎所有的考生都有些恍惚，或许大家以后的人生里还会有各种各样不同的考试，但应该再也没有一场考试会像十八岁的这场高考一样，带着多年的希冀和慌张，慢慢定格。当踏出考场的那一瞬间，不论是回首张望还是头也不回，你的青春都在此向你告别，你的中学时代，你的汗水和付出，都被收拢在这一刻。

　　心里有万种万种的风起云涌，最终也只是静静地消散，难以言说。

　　好像是最平常的一天，却又像是无法复制最与众不同的一天。

　　教室里明亮的灯光，墨水味的纸张，木质的桌椅，黑板上的粉笔字，窗外的雨，湿润草丛里的虫鸣。

　　都告别了。

第79章

　　靳吾栖来接程澈，余炀今天的晚饭时间已经被父母预定了，说是一大堆亲戚要一起吃饭。

　　余炀烦得很，但想想过了这几天他爸妈也就又该忙去了，决定还是先忍一下，马上就自由了，不要因为一时的不耐烦影响自己快乐的暑假。

　　他收拾好东西，跟父母一起往楼下走，一抬头就看到了楼梯口走上来的那个抓人眼的omega。

　　“妈的。”余炀暗骂了一声，靳吾栖不论往哪儿走都能勾起一片打量偷看的目光，余炀不知道是要把路人的眼睛捂起来还是把靳吾栖给藏起来。

　　反正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爸妈就走在前面。

　　靳吾栖轻飘飘地看着余炀，余炀有点凶狠地盯着他不放。

　　靳吾栖耸了耸肩，意思是你瞪我干什么？

　　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靳吾栖伸出手，在余炀父母的背后，修长的手指勾了勾余炀的下巴。

　　余炀一愣，抿着嘴在靳吾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靳吾栖轻笑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围观同学：？？？？？？？？

　　-

　　程澈正靠在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流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静止的，微微仰着头闭着眼，似乎是疲惫极了的模样。

　　靳吾栖都习惯程澈这样了，自从周舟受伤以后，程澈较之以前更加冷了，以前还能称得上是冷清沉静，现在干脆是沉默寡言，话都不愿意多说。

　　程澈所要承受的，并不一定比周舟少，甚至可能更多，至少愧疚和后悔这两种情绪就足够压垮一个人。

　　“收拾好了吗？”靳吾栖走过去，“家里还等着你吃晚饭。”

　　“好了。”程澈睁开眼，“雨停了。”

　　他按了按眉心：“陪我上天台待会儿吧。”

　　靳吾栖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就跟他一起去了天台。

　　刚下过雨的天空仍是阴的，清凉的色调和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