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忆绵脸色苍白,目光灼灼地盯着谢玄濯。
“金巫族人?”谢玄濯一脸平静地看着云忆绵,长睫微微上扬,温和而无情,“你想说什么?”
闻言,云忆绵一咬牙说道:“皇上,绢人杀手就是天梧宫弄出来的,多少大臣要求你找来皇后娘娘问清此事......”
“到底是问罪还是问事,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谢玄濯琥珀色的眼眸里酝酿着怒意,看来云忆绵的父亲是等不住了啊。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说道:
“难道小小的刺客就能乱了我上燮?云忆绵,后宫不得干政。你今日的话,朕就当从未听过。”
“皇上你真的......真的喜欢那个妖女吗?”云忆绵恨恨地看着谢玄濯,只觉得心灰意冷。
谢玄濯笑了,眼里仿佛熔着烈火,她轻轻说:“你们都觉得她是妖女?”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呢?她已经走了,跟别人离开了你,背叛了你,你为什么还要......”
谢玄濯刚才还称得上温柔的面容,蓦地变做冷寒。
“因为我很害怕,这个世上真的有人会爱我吗?我是个废物,”谢玄濯轻声说,“父皇和母后为我死了,比我善良百倍的皇兄也死了,我却是个连剑也拔不起的废物。因为我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人欺负,我的确百无一用啊。”
“不,不是的,你是上燮的皇帝啊,是天下的主人。我父亲一直看好你,说你是最有能力继承皇位的人。”
“你父亲?忆绵当初你会与朕成为朋友,也是因为他的关系吧。”谢玄濯脸上是洞悉一切的笑容,她的眼睛失了清明,却明亮如雪,“可是,也只有她知道我是个废物,可她不在乎。”
“什么?”
“她爱我啊,”谢玄濯仰头看着门外无边的细雨,“我是不是废物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云忆绵顾不上身上的伤,恨道:
“可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你什么都给不了,所以她已经离开你了,不是吗?”
谢玄濯停下了走出殿外的脚步,心里忽然酸涩不已,“总有一天可以的。”
看着谢玄濯绝情离去的脚步,云忆绵冷冷笑了,眼角不自觉流下泪来,她对身边的侍女说道:
“告诉父亲,我同意他的计划了。上燮的皇位是该换个人坐了。”
谢玄濯这一离开,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秘密召见了陈子瑜等一众大臣,告知了他们自己将要出宫的计划。
不出所料地遭到了陈子瑜的阻止,“皇上,您既然知道云家的狼子野心,为何还要舍身犯险?”
“朕不作出一副为爱疯癫,连夜离开的样子,狐狸怎会露出尾巴来?”谢玄濯的眼神剧烈变幻,心里生出无数惆怅,“何况,再怎么逃避,也是要面对的。”
第84章 我都记起来了
高山的雪悄无声息地落下,一开始只是细碎的雪粒,被凛冽的寒风吹拂着,渐渐变成了晶莹的雪花,大片大片地飞扬。
这是天梧宫的雪,一如既往地密密麻麻落下,将整个世界覆盖成一片雪白。
谢玄濯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狐裘,几乎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寒风将她乌黑的长发吹起,飞扬在大雪泱泱的山林间。
“皇上,咱们能不能休息会了?就算是驴,也经不起这样用吧?”宁锦全身都裹在厚厚的大氅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来。
“你可以现在就回去,朕本来就希望你坐镇风淮。”莲光在谢玄濯的手上轻轻打了个转。
“反正你把风淮那都安排妥当了,连继承人都用秘旨写好了。我在不在都可以的。”宁锦追上谢玄濯的脚步,小声地问道:
“皇上,该不会咱们真的回不去,你才留下诏书定了太子的人选吧?”
“朕只是以防万一,”谢玄濯策马而立,虽有飘逸出尘的风度,却看得出她眼眸藏着轻黯,“无论如何,上燮不可乱。”
宁锦回头看了看谢玄濯带来的亲卫队,足有五百人,感觉更像是土匪要来强抢民女回去做压寨夫人。
“我说,你也有点冲动了吧,确定皇后娘娘在这儿吗?”
闻言,谢玄濯轻轻捂住了心口那朵银莲花的位置,她也知道这次的决定有些轻率,但她只是忍不了。
“据说她回到这儿了。”谢玄濯轻轻抬首,便看见了不远处的雪顶草庐。
霜雪凝结在用茅草和木枝搭建而成的高大房屋上,高翘的檐牙挂着一串剔透冰棱,尖尖的下端如同杀人的利器。
“那就是天梧宫吗?看着也太简陋了吧?”宁锦撇撇嘴瞧着那座虚幻又宏伟的建筑,突然她看见了一个穿得仙风道骨看不出年龄的美丽女人,走了出来,朝他们这儿冷冷地望了一眼,又消失不见了。
快得像一阵风,让宁锦恍惚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越往高处走,风越大,谢玄濯忽然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起来,刺骨的寒气仿佛将肺部冻住了,激得她不断咳嗽。
风雪大到如同寒刃抽刮在每个人脸上,一种犹如溺水般的窒息感压在所有人身上。宁锦眼前一阵恍惚,继而察觉到了幻术的波动。
周围的温度几乎将谢玄濯的血液冻僵,寒冷迅速抽干着人的体力和认知。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恐惧,即将死亡的恐惧。
一阵空茫中,她不禁有些想笑,原来自己也是怕死的。
死过一次的人依旧是怕死的。
“皇上,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女人啊?”
宁锦的声音很大,谢玄濯却发觉自己越来越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美丽的女人,似乎见过,”谢玄濯下马停在天梧宫门前,她的眼皮很沉,眼前也一晃一晃的,“好像是,天梧宫的宫主。”
乌红色的大门轻轻打开,谢玄濯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烛火一样“咻”地熄灭了,然后再重新亮了起来。
眼前的人依旧娇嫩白皙,美得不可方物,脸上的神情也永远明媚飞扬。
“你终于来了。”明净翡望着谢玄濯,深红色的眼眸里满是眷恋,“这一次,是带走我,还是杀死我?”
谢玄濯默然,只是轻轻笑了笑,笑容恬淡,有着如春风化雨般的灵动。
“还是说你是来替云忆绵兴师问罪的?”见她不说话,明净翡脸色沉了下来。
“云忆绵?”谢玄濯有一瞬间的怔然,似乎不太明白她的问话。
“你该不会想问我是不是刺伤她的凶手吧?我告诉你,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想知道答案,我偏不告诉你。”明净翡高高地坐在玉台之上,轻轻晃动着双脚,她仿若坐望流水,水清溪凉落花流落不回。
“明净翡,我都记起来了。”谢玄濯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要追问什么刺客的事。
“都记起来了?那你跟着我走,”明净翡语气温柔,玫瑰色的眼眸里翻涌着黑色的雾气,一颦一笑都带着无限的诱惑,“对,跟我走,我们往里走,往深处走。”
女人的指尖冰冷入骨,肌肤却柔软得不可思议,她的笑容如同千花盛开,吟吟软语仿佛被远方的风送来,又似乎一直在你耳边喃喃吐气,湿软耳背,心痒难耐。
“诶,皇上,皇上,你怎么就往里走了?”宁锦刚摆脱那种窒息般的溺水感,就听见谢玄濯喊了几声明净翡,然后没了魂似的往里走去。“谢玄濯,你中魔了啊,这儿鬼都没有一个,哪里来的明净翡!”
可惜,谢玄濯对此充耳不闻,如同木偶一般带着浅浅的微笑跨进了乌红色的大门里。
宁锦正想带着侍卫也跟着冲进去,大门却“嘭”地一声关得紧紧的。
“娘娘您莫慌,皇上吩咐过我等直接将天梧宫围起来,山下还有一千人随后就到。”
“不慌什么不慌,谢玄濯要是死了,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宁锦气得恨不得一把火把这烧了,她就想不通谢玄濯那么厉害一个人,怎么就着了这的道了,“我还要跑出宫勾搭几个坤泽......这人要是死了,我连月例都要少一大半,又怎么逛青......”
对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侍卫长眼观鼻鼻观心只能选择缄口不言,赶快安排手下的人撞门营救皇上。
纷飞的大雪里,忽然传来枯枝被踏碎的响声,宁锦心有所动地回头望去,雪地里出现两道纤细的人影,正踏雪而来。
“这么巧吗?这两人的缘分真是比乌龟的命还长啊。”宁锦几乎第一眼便认出了穿着金羽白衣的女人是明净翡,女人仿佛流云掠过山峦时所触的渺渺薄雾。
虚幻而郑重。
宁锦静静看着明净翡,心底再次生出第一次见她的那种惊艳之感。
很难说出那是一种如何绝色的美丽,只是看着她,就仿佛遇见了心中最深处的那个人,是她最为留恋思念的,梦中辗转难忘的人。
纵使许多年过去,也还一直记得,妄图寻找的影子。天地万物仿佛都静止了,宁锦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与明净翡四目相对。
于是,她说出了一句在她看来颇有些孟浪的话,所以说完又觉得很是后悔。
“姐姐,多年未见,你清减了。”
阳光在明净翡耳侧投出半透明的华丽侧影,她轻轻伸手挽起被寒风吹乱的发,有些迟疑地说道:
“宁锦?你在这,她也来了么。”
“诶,一见到你,我都差点儿把谢玄濯给忘了。”宁锦强行压下心绪,满脸愁容地说:
“皇上她跟傻了似地进了这扇大门,现在生死未卜。”
闻言,明净翡只是轻轻一笑,“她不会有事的。”
宁锦刚想放下些心来,乌红色的大门就突然碎裂开来,飞起的碎屑差点儿擦伤她的脸。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明净翡,没想到这人一出手动静就这么大,她的嘴唇张张合合几次才说出口,“有你在,看来她是不会有事了。”
“这门上加了金巫族坤泽所使的幻障,你们要强行打开的话很是费事。”明净翡取下风帽,一头如瀑的金发洒落在肩,恍若阳光普照,她朝宁锦微微一笑,率先走进了天梧宫。紫檀也紧跟着她,一齐走了过去。
与宁锦所想象的不同,这儿并不华丽,除了十分空旷几乎可以说是非常简陋,一切物什都灰扑扑的,甚至有些破破烂烂,仿佛闲置了上百年。
空旷的大殿上方,站立着那个美丽的女人,她听见明净翡叫了那人一声宫主。上燮的士兵已经把几人团团围住,却不敢轻举妄动。
而谢玄濯此时双目紧闭,被明净翡护在怀里,手中的莲光也让明净翡握在手里直指天梧宫的宫主。
“你竟然回来得这么快,”宫主捂着自己被砍伤的手腕斜倚在台阶上,惋惜地摇头,“可惜还是晚了啊,你的心上人已经陷入幻境了。”
“不会的,她有鬼眼,怎么会轻易受到幻境的影响!”明净翡感受着怀中人身体的温热,见到谢玄濯,她仍觉得心口刺痛,惘然若失,但心底隐秘地生出幸福感,却不知这是不是南柯一梦。
“是啊,本来不会的。但她身上有关于你的印记,陷入有关你的幻境,再正常不过了。”
“我的印记?”明净翡看着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的谢玄濯,回想到了这人心口与自己胎记一模一样的银莲花,她的心沉了下去。
“你在云国雾洲待了那么久,多多少少应该听说过刹那海深处有以命换命的邪法传说吧?”
“那只是......传说而已。”明净翡捏紧了手指,指尖陷入肌肤,留下深深的划痕。
“传说么?那你是怎么重生的,绝迹的月衣花又是怎么出现在你手中的?”宫主笑着看见明净翡从无措惶然到濒临崩溃的模样。“其实,你到云国雾洲去就是想弄清楚,你的心上人是不是用她的命换了你的命,对不对?”
见明净翡低着头不说话,宫主美丽的脸孔突然狰狞了许多,“本来我是不想杀你的,要留着你继续培育月衣花,可你坏了我那么多的好事,逼得我不得不联合云家,来杀了你的心上人啊。”
“你看看,前世今生,都是你害了她啊。”看不出年龄的女人再次补充道,眼中闪过妖异的光。
“都是我,害了她?”明净翡呢喃着这句话,这些年每当午夜梦回,她总会恍然想起自己所做过的事,对的错的,欢喜的难过的,好似都褪色了一般,了无生趣。
曾经因为某个人有过某种情绪,失去了以后,就再也不会生出期待。
“姐姐,别听这个老妖婆的。皇上她刚才,她刚才是自己找死,跟你没有关系!”宁锦发觉明净翡神色有异,忙脱口而出,也顾不得说的话得体不得体了,“他们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妄想颠覆朝政,你可别上当了。”
“你就算救醒了她也没用,只要我在,幻境就会无限损耗她的生命。”宫主美丽的脸上笑意盈盈,“是不是觉得很后悔啊?后悔没有早点珍惜她,没有对她好一些,没有陪在她身边......”
女人的声音如梦似幻,仿佛在吟唱着一首甜蜜深刻的歌谣,让人平静到昏昏欲睡。
明净翡轻轻抚过谢玄濯的脸颊,轻如白雪的纱衣如羽毛般绽放。宁锦发现明净翡也跟着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这两人怀抱着对方,像是深眠一般。
“这......这是怎么了?”宁锦脸色不善地盯着笑吟吟回身坐下的宫主,一面指挥着侍卫控制住她。
“很正常,那个印记自然会将她也带入幻境,搞不好她们两就一直睡下去了。”宫主看着架在自己身上的刀剑,冷冷一笑,“等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