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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谢 字数:4929 更新:2022-01-19 12:53:40

“只有一个?”荆红追接连问,“是谁?阿勒坦?其他人都不要了?”

  苏彦点头又摇头,摇头又点头,最后自己也混乱了,一口咬定:“对,只有阿勒坦。”

  荆红追深深地吸着寒冷的朔风,觉得自己受了严重的内伤,快要吐血。

  这句话说出口,苏彦的心念变得坚定了,是啊,原主的姘头与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造的孽。难道他苏彦会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萝卜吗?开玩笑!

  把一缕莫名其妙的愧疚与心虚感驱散后,他说:“阿追,我说过还会回来,绝不食言。至少就这一夜,你放我走吧!”

  大人说,你放我走吧,好像他是个棒打鸳鸯的恶霸一样。荆红追长叹了口气,忽然理解了豫王这几日时刻想要揍人的心情。

  但大人又做错了什么呢?受伤、失忆,被迫接受毫无印象的经历与感情。对他与豫王而言,是久别重逢,是情不自禁地亲近;而在现下的大人看来,也许只是被迫受到两个陌生人的挟持与轻亵。

  大人素来智勇双全,胸有丘壑,即使失忆也不失本色,阿勒坦能得他这般看重,想必确有过人之处,又与他情投意合,最关键的是,得与他原则立场一致,因为大人绝不会为了私情而枉顾社稷。如此看来,这一房怕是也拦不住了。

  只是不知,当大人恢复记忆后,回想起今日这一幕,回想起自己亲口说的‘我心里就只有一个’,会不会惭愧到撞墙?

  “大人非要跟他走?”荆红追语声严肃地问道。

  苏彦沉声道:“是。今夜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要救阿勒坦的性命。”

  荆红追认命地又叹了口气,转身背对他站着:“还有五十丈。今夜我会拦着豫王,天亮之后大人若不回来,我仗剑千里,不砍下阿勒坦的头颅,绝不罢休!”

  苏彦诚恳地道:“谢谢你,阿追。虽然我不记得你们说的那些,但我相信一定都是曾经存在于世的。你是个好人。”

  明日之后,真气与汤药都要加量,尽快消了大人脑中那块该死的淤血,然后——让他为这句“好人”付出代价!荆红追发狠地想。

  苏彦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下脚步。

  荆红追有一瞬间的心喜,却又听他讷讷道:“阿追,你的火折子能不能借我?林子里太黑。”

  “——要不要属下送大人去到情郎枕边?”

  苏彦尴尬道:“那倒不用。再说,未必就是那啥……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呢。”譬如用我的血来解毒?我当然能不献身就不献身啦,那是最坏的打算,牙一咬、眼一闭、心一横把自己敲晕过去的那种坏法。

  他接住抛过来的火折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了冬日枯槁的胡杨树林。

  荆红追闭目片刻,听见一声意外而欣喜的“乌尼格”,紧接着是大人松了口气似的一声“阿勒坦”。

  心情复杂……可是……这天底下如果连他都不能理解与帮助大人,大人还能找谁求助?

  不过,说是六个,沈柒叛变,老皇帝失踪,小皇帝未得大人认可。至于豫王,从前两个月在边堡骗走大人,到大人如今失忆,所谓的“情定终生”也都是豫王的一面之词,谁也没听到大人亲口承认过。还有阿勒坦这厮,等大人恢复记忆后意识到自己在北漠期间的荒唐事,搞不好会尴尬地与他撇清干系。

  荆红追蓦然睁眼,不太置信地想:所以算来算去……也许最后就剩下我一个?

第401章 算了老子不亏

  “打又不好好打,退又不肯干脆地退,跟牛蝇子一样歪死缠有什么意思!他娘的这伙烦人的北蛮子!”

  豫王一箭射翻了个马背上的北漠骑兵,听见身边的华翎骂骂咧咧。

  也难怪华翎骂娘,这支北漠骑兵队想必在他们后面远远地跟踪好几日了,趁着深夜来袭营,却不短兵相接,而是以骚扰为主。他们一追,对方就快速后撤,一停,对方就弓箭乱射,一退,又溜溜达达追过来继续挑衅。

  豫王看出来了,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要把他们的兵力耗在这里。当即对华翎说道:“我怀疑敌军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负责压阵,但小心别中了诱敌之计,敌军退兵超过三十里勿要再追。我回营地看看。”

  华翎抱拳道:“将军放心,这里尽管交给末将。”

  豫王转身离开谷口战场,匹马长槊直奔临时营地,却见一片安静,似乎并无事发生。豫王下马走到帐篷附近,见荆红追独自一人盘腿坐在湖岸边的树根上,长剑放在膝头,正闭目打坐。

  “清河在帐篷里睡觉?”豫王问。

  荆红追没有回应。豫王心头猛地一跳,三两步跨过去掀开帘门,帐篷中果然空无一人,转头厉声问:“清河呢?”

  荆红追睁开眼,一手按剑,一手按身边的酒坛:“你有两个选择,一,与我打一夜,二,与我喝一夜。选罢!”

  豫王咬牙:“你果然靠不住,把清河放跑了!”他望了望山谷另一头漆黑的胡杨林,当即纵身掠向坐骑。

  荆红追掌风一拂,满地枯叶盘旋如龙卷,每片叶都蕴含着至纯的剑意,将豫王半空中的身躯缠絷在绵密的真气中,拽向自己身边。

  豫王怒喝一声,劲力外放将缠身枯叶震做齑粉,但人已被拉着坐在树根上,一坛酒随即丢进他怀中。

  荆红追拍开手中酒坛的封泥,淡淡道:“你打不过我,但喝酒兴许能喝过我。”

  豫王憋着口恶气,道:“你无底线的纵容,只会害了清河!看看谷口外,大铭的军队仍在与北漠骑兵作战,而你就这样放他去私会敌酋,荆红追你……我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想毁了清河的仕途与声誉,好带着他一个人远走高飞?”

  荆红追给自己灌了口酒,侧过头看他:“你真的相信大人吗?无论他失势还是失忆。”

  豫王被问得一怔,不自觉地皱眉:“我当然相信清河的眼界与能力,但有些恶事的发生并不会遵从他的意愿。”

  “——譬如你当年对大人做的那些事?”

  豫王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与懊悔,没有回答。

  荆红追看到了,不为所动地再次追问:“所以你这次如此恼火,是担心失忆后的大人再次受到伤害。除此之外呢?是否也因为入了大人法眼的,竟是你战场上的夙敌阿勒坦,而令你实难接受?”

  “……”

  “你想用阿勒坦的首级,向皇帝、向朝廷证明大人没有看错人。你想让大人力排众议放你出京就藩的举动,成为他的政绩之一,而非污点,是不是?”

  豫王抬眼望向荆红追,忽然想起那日在边堡,微生武犯浑往新任监军的屋里丢进两头狼,而他知道监军是谁后吓出一身冷汗,赶过去谢罪。就在那间闭门不开的屋子里,不止有新上任的苏清河,还有侍卫荆红追。

  -

  “你重掌兵权不到一个月,凶名便已传至京城,惹得朝堂物议纷纷,说你滥杀士官、峻整军法,是为了清洗军中异己,培植自身势力,此举不仅是对先帝心怀旧怨,更是对新君傲慢不臣。”

  听了朝臣们的严厉指斥之词,豫王不怒反笑:“清河呢,又是如何想的?”

  “我想你……”屋里安静了几秒,随即传出一声清喝,“想你他娘的赶紧去打一场胜仗,好叫那些叽叽歪歪的言官闭嘴!也不枉我和小朱斗智斗勇八百回合,好容易才出了京来给你当几个月监军!”

  这哪是监军督战,分明是来助他稳定局面、扫除非议的。

  豫王朗声大笑。

  他向前一步,倾身将前额抵在门板上,语声低沉:“既然苏御史这么说了,那我就只有提着阿勒坦的脑袋来见,方能对得起苏御史的一片苦心。”

  -

  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豫王自嘲地低笑一声:“为什么非得是阿勒坦……清河属意他,哪怕是出于失忆,对我而言都是个莫大的讽刺。”

  荆红追这才微微动容,用手中酒坛轻磕了一下他怀中的酒坛:“喝酒。”

  豫王拍开封泥,对着坛口咕嘟咕嘟猛灌。

  荆红追道:“那日你因为军情匆匆离开,并未进屋,也没来得及听见大人之后说的话。大人说,两国之间除了战争以外,还有其他的路子可走,并不是简单的和谈纳贡,而是……外交术。如果大人想要实施他心中关于大国外交的构想,那么阿勒坦就是北漠首领中最有可能沟通的那一个。”

  豫王怔住,问:“外交术?清河告诉你的?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失忆前说过。失忆后什么前情旧爱都忘了,偏偏关于国策战略之流却一点不含糊,与失忆前一脉相承。”荆红追有些感慨地喝了口酒,“不愧是大人。”

  豫王沉吟片刻,叹道:“看来阿勒坦也未必是我们真正的情敌——或许这片天下江山才是。”

  “谁跟你‘我们’?”荆红追斜他一眼,手里的酒坛却微抬了一下。

  豫王倾过去与他碰了碰坛身:“喝完这口,你也别再强拉着我不放,我要回去支援华翎。”

  荆红追道:“没这必要。谷口外的北漠骑兵已经退走,华翎并未穷追,我听见靖北军折返的马蹄声了。”

  “我也猜到,那是阿勒坦派来声东击西的队伍,所以只是纠缠,并未死战。而他好趁机从另一边谷口潜入,带走清河,对不对?”

  “对。”

  “我把清河交给你守护,你倒大方,给那北蛮子开了方便之门。”豫王不甘地皱着眉,“你刚才说,要么跟我打一夜,要么拉着我喝一夜,这个‘一夜’……是时限?”

  “这是我给大人的时限。大人既然答应了我,就会遵守约定。”荆红追轻抚长剑“誓约”,面上是一片光华内敛的平静,“天亮后如若还不回来,就意味着他驯服不了阿勒坦,反被强行扣押。那么我会亲手杀了阿勒坦,以绝后患。”

  豫王沉默片刻,举坛再次与他一碰:“记得你我第一次碰面时,我想招揽你。”

  荆红追想了想:“我记得你当时说,‘明珠蒙尘,可惜了。不如弃暗投明,本王既往不咎,还会重用你’。”

  “如今看来,我的眼光一直都不错。”豫王仰头倒酒,来不及吞咽的酒液顺着下颌与脖颈蜿蜒流淌,打湿了他的衣襟,“只可惜啊,我千杯不醉。这一夜,只能坐等天明了。”

  荆红追道:“我体内真气日夜自生、流转不息,酒力亦不能侵。这一夜,我与你坐等天明。”

  华翎率军回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幅令他吃惊的景象——他们家纵横恣肆的靖北将军,与苏大人身边那个冷面寡言的宗师剑客侍卫,并肩坐在湖边的盘结拱起的胡杨树根上,望着月下微光粼粼的水面,拎着酒坛共饮,时不时聊上一两句。

  气氛如此和谐,仿佛之前那些个争风吃醋……华翎甩了甩脑袋,那些个针锋相对,都变成了错觉一样。

  -

  苏彦被阿勒坦搂在马背上,在月夜的寒冬旷野上奔驰。金黄枯美的胡杨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泊、残雪未消的丛丛白草……都从身边呼啸的风中向后飞掠。

  阿勒坦用脱下来的银狐裘裹着他的全身,只露出一双光华湛然的凤眼,在朔风劲吹中微微眯起。

  “你要带我去哪儿?”苏彦向后仰头,望着上方戴着黄金颈圈的脖颈,问阿勒坦。

  阿勒坦俯身,用下颌蹭了蹭他头顶的银狐毛:“跟我走就是。快到了。”

  就这么疾驰了小半个时辰,苏彦估摸着离靖北军营地得有几十里了,忍不住问:“你该不会想带我回旗乐和林吧?太远了,你会赶不及解毒的。”

  阿勒坦笑了起来:“乌尼格原来一直都在担心我毒发身亡,十日期限也是精心算过的吧。”

  苏彦老脸一红,嘴硬道:“我说了不想你死,是因为献策不能白献,我做事就没有半途而废的。”

  “巧了,我也没有。”阿勒坦笑着放慢马速,在一处霜草覆盖的矮坡上停了下来,“我们到了,乌尼格。”

  苏彦把挡着口鼻的狐裘拉下来,环视一圈周围,夜色茫茫什么也看不清。

  阿勒坦取下挂在梢绳上的弓箭,将箭头的火油包在火折子上点燃,随后挽弓如满月,朝着黑暗中一箭射出——

  火箭如流星拖曳着焰尾,落在地面的柴堆上,瞬间腾起了烈火。柴堆上浇了松脂,引燃得很快,眼看着两条平行火线向黑夜中蔓延,形成了一条三丈宽的、明光跃金的通道。

  火焰通道越烧越远,足足有百丈之长,到了尽头又沿着挖好的地沟,由内到外燃起一圈又一圈半圆形的篝火,层层环绕着中央一顶洁白宽敞的穹帐。

  苏彦惊叹地“嚯”了一声,心想若是从夜空中往下看,就像在黑暗的大地上逐步亮起火焰勾勒成的巨型图案,那情景一定很壮观。

  阿勒坦抱着苏彦下马后,向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是邀请的姿势:“我们北漠人迎亲时,新人要双双过火门,接受火神的洗礼,使婚后感情更加坚贞不渝。你不愿意公开举办婚礼,那么能否在这无人的原野上,陪我穿过火门,走完这一条圣火之道?”

  苏彦无从拒绝,且怀着因逃婚而损了圣汗脸面的一点愧疚之情,把手放在他掌心。

  阿勒坦牵着苏彦的手,在两侧火光的映照下走过长长的步道,来到中央空地上的穹帐前。

  外围一圈圈的篝火,将寒冬旷野上的这片空地烘成了暖融融的光焰的殿堂。阿勒坦语带遗憾:“比起之前搭建的黄金宫帐,实在是简陋太多,委屈了我的可敦。”

  苏彦摇头:“我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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