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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谢 字数:4922 更新:2022-01-19 12:51:09

  卫贵妃笑起来:“是呀,昭儿自己争气,生得像皇爷,又聪明伶俐,太后简直把他爱进心尖。我瞧皇爷看他时,目光也格外柔和。你说,皇爷喜欢昭儿,能胜过朱……太子么?”

  这话,哪怕对方问得,自己也答不得。阮红蕉后背冷汗洇湿,用理所应当的口吻说:“皇家是天,奴家是泥。泥哪里能知晓天意,顶多也就插条枝杆,开朵花儿,被娘娘摘去插鬓角,得皇爷赞一声‘人比花娇’,就算是祖上积福了。”

  卫贵妃此刻真是爱煞了她,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往自己肩上放:“你替本宫揉揉肩,推推背。”

  阮红蕉不仅照做了,还做得比卫贵妃说的更多、更舒服。

  卫贵妃双眼微阖,眼尾胭脂拖出一抹动情的飞红,回想起在侯府庭院的回廊下,与鹤先生的初见。

  朦胧的灵光,缥缈的云雾,双手合十的妙法天人向她凝目——那一幕场景始终在她心底挥之不去,却未给她带来任何清净,反倒生出一股热流在胸口潆洄,时不时熨烫得骨缝酥软,只恨不得有双手在她身上大力地揉。

  她轻促地喘息起来,咬了咬艳色欲流的红唇:“红蕉,本宫有一事要请教你……”

  阮红蕉伏在她耳畔,轻声道:“请教不敢当,有什么事娘娘尽管吩咐,奴家一定竭尽全力去办。”

  卫贵妃将脸在她脸颊上缓缓磨蹭:“角 先生无口无手,何以称之为‘先生’,又如何教化世人?”

  阮红蕉微怔,随即无声笑起来:“请娘娘入帐中,奴家请这位先生来现身说法。”

  垂下的红纱帐幔漾动起来,伸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腕,蔻丹指尖难耐地掐着掌心,随即又收了回去。良久后,帐中传出卫贵妃一声长长的呻吟。

  喘息声定,卫贵妃用微微沙哑的嗓音道:“红蕉,本宫真正想要的,是另一位先生。”

  “奴家知道,是皇爷。”

  卫贵妃低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意味:“皇爷?他是本宫这辈子的依靠与盼头,可惜,等不来了。就算本宫脱光了贴上去,也只会自取其辱。既如此,本宫又如何甘心虚耗青春,等着一场永远不会下的雨?”

  阮红蕉听出言下之意,打了个激灵。无论宫中还是民间,女眷空虚寂寞时拿触器聊以自 慰常有,虽羞于见人,也谈不上淫 乱。可要是偷人,性质就大不同了,尤其对方身为皇妃,生出这种念头,便是灭族的死罪。

  卫贵妃为何要将这心思告诉她?阮红蕉念头百转,心里紧张,语调中却没有半点慌乱,轻声问:“娘娘的意思是……”

  “……侯府内有个门客,是个气韵非凡的居士,本宫一见他便觉前世孽缘未了,想与他今生再续上一续,好成全这份因果。但他心意如何,本宫实不好亲口去问,想差遣婢女去,又担心她们笨口拙舌,反倒坏事。你这般身份,去探个口风、牵线搭桥却是再合适不过。”

  我这般身份!阮红蕉在心底冷笑,是了,再怎么用校书、花魁、行首、大家等风雅之词来粉饰,实际上还不是个鸨儿?接客都能接,拉皮条自然也是本分!卫贵妃愿意将此事交付她去做,还真是看得起她了。

  阮红蕉心底异样的平静,口中柔声应承:“娘娘尽管将他名字告诉奴家。”

  “他叫……鹤先生。”卫贵妃忽然抓住阮红蕉的手腕,盯着她的脸,“此事倘若有第四个人知晓,你可知后果?”

  阮红蕉被她攥得手腕生疼,面不改色地道:“娘娘放心,单凭今日之事,奴家已是万死。娘娘恩情在上,奴家愿为娘娘效力。”

  卫贵妃松了手,妩媚一笑:“替本宫穿衣。”

  -

  有了名医好药与高手真气的灌溉,苏晏这场高烧来得快,去得也快,昏睡大半天,夜里发了一身大汗,翌日上午热度便退了下来。

  可到底元气损耗得多了,整个人还有些头晕乏力,只能恹恹地躺在床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没滋没味地用了半碗白粥,他自觉满身汗气,很想洗个澡,但两个小厮谨遵医嘱,说一两日内先不要沐浴,以免受寒,且伤口也不宜沾水。

  就连贴身侍卫,也是愧疚自责归愧疚自责,在这件事上坚决听大夫的。

  苏老爷无往不胜的当家派头受了挫,更加蔫巴,躺在被窝里赌气,谁也不搭理。

  冷战打了一刻钟,贴身侍卫率先投降,搬来几个大火盆把房间烤得热烘烘的,再打盆热水,一点一点帮他擦身。

  苏老爷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全身上下既然都被小妾的口水洗礼过,再纠结走不走光也未免太过矫情,于是瘫在床上任其摆布,同时还不忘了警告对方:“我后面伤还没好,你别趁火打劫。”

  贴身侍卫一面漠然道“我又不是牲口”,一面庆幸自己早用银针封穴,中途不至于向自家大人举旗致敬。

  苏大人被擦得干干净净,仿佛整个人也神清气爽起来,甚至有了种“明日我就能复工去上朝”的错觉。

  荆红追无情地打破了他的错觉:“大人体内气血两虚,明日去站朝,只怕会晕在广场上。”

  苏晏气恼地用枕头砸他:“这都是谁的错!”

  “属下的错。”荆红追往床前一跪,任打任骂,骂渴了还给倒茶,“无论大人怎么责罚,属下都甘心领受。”

  苏晏拿他的狗样子没辙,也不是真生气,把面子做足之后,回归心平气和,拍了拍床沿:“你坐上来,我有话问。”

  荆红追不但屁股坐上去,还把鞋也脱了,狗胆包天地去抱他家大人。

  苏晏挠了几下,分毫挠不动,加上对方身体的确又热又结实,窝着挺舒服,也便罢了。

  荆红追高高兴兴地将大人搂在胸前,结果就被下一句话浇了个透心凉——

  苏晏问:“七郎的伤怎么样啦?”

  七郎来七郎去,把装不熟的那一丝力气都省了。

  药石罔然,回天乏术。荆红追很想如此回答,但又怕图一时之快惹怒大人,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重新缝了伤口,大夫说至少躺一个月。但依属下看,那厮体质颇类蜚蠊,又有内力辅助疗伤,估计用不了一个月。”

  蜚蠊就是蟑螂,以生命力顽强著称。这个类比十分刻薄,但也不是一点根据都没有……苏晏很是无语。

  “真空教有什么动静?”

  荆红追答:“真空教在京城内的教众脱离大半,不少头目落网,剩下的惶惶如丧家之犬,躲避锦衣卫的追捕。营主自上次与我一战后,再未现身。而真空教主更是藏得深,一点线索都查不到。我们都怀疑,真空教会狗急跳墙对大人下手,故而加强了府邸内外的守卫。”

  “我们是……你和沈柒?你们不狗咬……呃,不拆家啦?”

  尽管暂时达成一致目标,但荆红追并不想在大人面前提起,便很是侠气地说了句:“他重伤在身,我胜之不武。”

  窗外有个声音响起:“为何不告诉他,本王也有份?”

  苏晏惊道:“豫王?”

  他记得昏迷前是在豫王的马背上,想必是对方送他去就医。醒后听小厮们说,他是被豫王和荆红追一道送回家的。

  还以为豫王早已回王府,却不想人不仅在他家,还非常无耻地听起了壁角。

  苏晏推了推荆红追。荆红追只得跳下床,套上鞋子走到窗边,硬邦邦地道:“王爷到底何时回府?我家大人病中不宜见客。”

  豫王哂笑,声音仿佛消失在窗外,须臾又推门进来,对苏晏说:“为防真空教刺客反攻,本王打算在此多留几日。清河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苏晏也不和他客气,问道:“朝中风向如何,卫家呢?”

  “吹东西南北风。朝臣们当众扯皮、吵嘴和拉偏架,聒噪得很——不过朝堂一贯闹哄哄,我看皇兄也习惯了。”豫王搬了张靠背椅在床前,大马金刀地一坐,伸手将想要起身穿衣的苏晏摁了回去。

  荆红追手握剑柄,寒气凛凛地盯着豫王的爪子,若非苏晏朝他使眼色,三尺青锋早已出鞘。

  豫王朝荆红追戏谑地挑了挑眉,继续说道:“真空教现在是一颗谁也不敢沾惹的毒瘤,朝臣们都使劲把自己撇干净,卫家也不例外,上了两道疏,一道再次强调‘大义灭亲,以正国法’,另一道称‘虽无纵容之意,却有裙带之实’,自请降禄一级,以儆效尤。”

  苏晏冷笑:“好个自罚三杯。”

  “母后也为卫家说项,说谁家没有一两个赖亲戚,哪个犯法,就处置哪个,要是搞连坐,那牵扯得可就广了。”

  苏晏琢磨着太后的意思是提醒皇帝,自己也与卫家有姻亲关系,不可做绝。

  “万鑫还在诏狱写我要的材料,现在不能杀,而且我答应过他,将功折罪……皇爷表态了么?”

  “嘴上没表,行动上表了。”

  “——怎么说?”

  豫王向前倾身,凑过去故意压低嗓子,低音炮震得苏晏胸口发颤:“宫里传言,卫贵妃复宠了。皇兄一连三夜留宿永宁宫,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盛宠!”

  苏晏从发颤瞬间转为发凉。

第213章 我吃皇兄的醋

  这一瞬间苏晏脑中杂念纷沓,若是定要去飞舞的碎片中捕捉,许会抓住些凌乱的字眼,譬如“明明说过爱慕我,回头又去找别人”“他毕竟是男人,还是个皇帝,后宫是他的责任”“我自己也不见得从一而终”……

  在豫王看来,苏晏只是微怔了一下,随即露出莫测的神情,平静地吐出四个字:“耐人寻味。”

  ——就这样?豫王带着一丝失望,似笑非笑问:“清河此言何意?”

  苏晏道:“你不觉得,卫贵妃复宠的时机有些微妙么?卫家劣迹斑斑皇爷并非不知,如今又被牵扯进真空教一案,可谓是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王爷也说了,朝堂上吹什么风的都有,我猜过去,大抵分为几类。”

  “哪几类?”

  “揣摩圣意、顺从懿旨、党同伐异、见风使舵、独善其身、公道人心。”

  豫王略一思索:可不是么!抱皇帝大腿派、抱太后大腿派、抱团派、骑墙派、自保派,最后一种最难得,那是真正将道德法律与国家利益摆在前面的。

  他越想越觉得概括精妙,清河小小年纪,倒像生了一双慧眼,将朝堂上纷纷纭纭看得透彻。

  就连对朝堂之事并无兴趣的荆红追,看似面无表情地抱剑站在窗边,实际上也在竖着耳朵听苏晏说话。

  苏晏接着道:“越是局势混乱、意见不一的时候,皇爷的态度就越发重要,可以说是大部分臣子的风向标。”

  豫王颔首:“皇兄看似温和宽容,实则刚愎自用——”

  “是有主见。”苏晏插嘴。

  豫王噎了一下,轻微地撇了撇嘴角:“实则强势。可有趣的是,一旦事关各股势力之争,他的态度往往暧昧不清,让臣工们捉摸不透;要么就是抱着他那套制衡之术,时而抬举,时而打压。”

  苏晏从中听出贬义,反问道:“你不认同?”

  豫王向后倚在椅背上,懒洋洋地一笑:“本王有什么资格‘认同’或是‘不认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苏晏隐隐意识到,豫王摘了那块风流放荡的面具,脱了那身金枝玉叶的华裳,骨子里却是个性情中人,是个不屑于玩弄权术的战士。但他又不完全是耿直与端正的,否则也不会在“兵者诡道”的战场上无往不胜。只是这种“诡道”,算的是谋略,而非人心。

  这样的人,让他回到战场上,会绽放出什么样的光彩?

  苏晏陷入了短暂的失神,直到豫王逗猫似的用手指去挠他下巴,而荆红追一脸窝火地将剑鞘横在两人之间,才回过神来。

  “王爷还请自重!阿追,去搬张椅子坐,老站着腿不酸?”

  苏晏敷衍地打发了两人,思路又回到皇帝身上:“卫贵妃在这个关键时刻复宠,那便是皇爷向朝臣们、向太后释放出的一个信号——他打算继续抬举卫家。为什么?”

  “因为卫贵妃活儿好?”豫王嗤笑,“英雄难过美人关。”

  苏晏嘲他:“你以为谁都像你,就紧着床上那点事?”

  “也是。若说美人,卫贵妃不及你万一,同样是睡过的,皇兄也没想着抬举抬举你,你看你至今还是个四品。”

  苏晏气呼呼地操起硬枕头砸过去:“睡个屁,谁睡过了?胡说八道,你给我滚蛋!”

  豫王一手接住枕头,一手抓着扫来的剑鞘,笑道:“是是,本王失言。还请苏大人继续说正事。”

  苏晏余怒未消,同时觉得朱栩竟此人实在善变得很:刚认识时,满嘴不走心的甜言蜜语,只为把他骗上床。后来在浮音手上吃了苦头,又被他撕破脸皮诘责过,眼见着消沉多了,也收敛多了,甚至还有那么点端庄的模样。如今给点好脸色,尾巴就翘起来,动不动就调侃、戏弄他,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豫王被苏晏怒视着,非但不觉得自己惹人生厌,反倒从中咂摸出了某种亲切的味道——不是那种郎情妾意的绵绵,而是同袍同泽的洒落。

  前者他浸泡了十年,熟稔到生腻;而后者,他以为只属于过去,属于疆场,不想在这里捡到了一颗沧海遗珠。

  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这种相处方式,才是最为发自本心,最为轻松合意的。

  苏晏含怒道:“你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不说了,你赶紧滚蛋。”

  “有一说一,是你先嘲讽我的。”

  “是你先开的黄腔!说话还阴阳怪气。”

  豫王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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