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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谢 字数:4932 更新:2022-01-19 12:51:01

个意思,顶多只当他是个不得不共事的同僚。旧日恩怨尚未完全冰释,连朋友都谈不上,这种醋话说出来,可不是故意削人脸面、给人难堪么?

  ……情情爱爱之事,一旦撇开了床榻,怎么就这么麻烦,这么难?豫王郁闷地叹口气,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他用另一只手顶住车门,对苏晏道:“就按你说的,公是公,私是私,方才是我越界了。”

  这话有那么点致歉的意思,苏晏绷着脸:“王爷首先要弄清楚,与下官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肉体关系?豫王试探道:“朋友?”

  苏晏翻了个白眼:“‘朋友?本王缺你一个朋友?’这可是王爷自己说的。”

  豫王吸口气,十分坚定地答:“同袍!战友!这个我绝对没有否认过。”

  苏晏转念一想,觉得这个答案可以接受,于是缓和了神色,说道:“还请王爷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既然只是同袍,去干涉别人的私事就很不适宜了。”

  见豫王似乎还有些愤懑之意,苏晏又问:“从下官认识王爷至今,出于朋友之义,只劝过王爷一次不要耽溺情爱、虚度时光,可曾打听过你的私密事,问过你有多少床伴?”

  豫王仿佛被噎住,一时无话可说,又觉得有点悲凉——不吃醋是因为不上心,苏晏真的对他全无私情——或许这一辈都不会有。

  “本王知道了。”他垂目不再看苏晏,放下手臂,颓然后退两步,“你若是想走,就走罢。”

  苏晏开门下车,朝午门方向走了百来丈,觉得皇宫实在大得离谱,有车不坐非要靠腿走路的自己是不是有点傻。

  再说,豫王方才那副饱受打击的模样,实属罕见,自己是不是说得有些过分,伤了人家的自尊心?

  苏晏飞快地反省了一下,觉得比起豫王曾经对他的所做作为,刚才他说的那几句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有车不坐,还真是傻。

  车轮声骨碌碌地从身后追上来,在他身边停住。车门打开,豫王朝他伸出一只手,无事人般说道:“有车不坐非要走路,你是不是傻?”

  “你才傻!你全家都……”惊觉再骂下去就真要犯上,苏晏噗嗤一笑,握住他的手蹬上车厢,刚才那事算是翻篇儿了。

  豫王表面上同意了苏晏“同袍之间互不干涉私事”的说法,心里自有打算,准备把苏晏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士子,当做最精锐的铁骑、最坚固的城池来攻克。

  三十六计,“假痴不癫”也使得,“苦肉计”也使得。必要时,与其他情敌之间“远交近攻”也未尝不可。只除了“走为上”,他兵不厌诈。

  -

  一纸圣旨,专案联合调查组就能在大理寺挂牌,但人员、资金调配等前期准备,还需要几日时间。

  而且交代北镇抚司去打探的关键线索尚未有回复,苏晏左右无事,翌日出现在了奉天门,想看看朝会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他没有穿大理寺右少卿的四品官服,穿了件新发的御史常服。青色,胸前的补子由基佬紫鸳鸯换成了神兽獬豸,感觉好多了。

  四更天在午门外排队注籍,他也是站在御史的那一队,听都察院的同僚们私下讨论新官服,一律满意,说是动用了内帑赶制出来的,足见圣上对言官的重视。

  苏晏在心里暗笑:重视是挺重视,但不是为了你们。再说,就算是,也不见得你们以感激之心回报皇爷,少放点嘴炮呀?

  在奉天门广场上排队站好,等待圣驾临朝时,贾公济一回头,看见了苏晏,愣道:“苏大人,站错位置了吧?”

  苏晏假装左右顾盼,又低头看看胸前补子:“没错呀,难道下官不再是监察御史与陕西巡抚御史,被撤职了?”

  朝中臣子身兼数职的大有人在,但站班排位都是以最高职位为准。

  有时就算平起平坐,也要争一争谁的兼职含金量更高。

  建国初曾经有位尚书兼任通政使,认为另一位尚书兼任都察院都御史,站班不该排在自己前面,与对方在朝会上吵嘴,为争C位当场打了起来。

  可从未见过自降身份,四品少卿非要往七品御史堆里扎的……这苏十二,还真是朵奇葩。

  贾公济促狭心起,走到苏晏身边,说道:“既然苏大人以御史身份为豪,那就该秉承谏臣的一脉作风,介直敢言,不畏强权。回头在朝会上,本官带头上谏,苏御史可不能置身事外,更不能拖后腿。”

  苏晏端然拱手,正色道:“身为御史,理当拨乱反正,直陈时弊。但听上官吩咐,无有二话。”

  贾公济对他的表态十分满意,心道:没白把他拉进御史队伍里来,果然是个俊杰。

  “贾大人且放一百个心。”苏晏朝他笑了笑,提醒,“圣驾到了。”

  贾公济赶紧归了位。苏晏抄着袖子,看他斗志昂扬的背影,嘿嘿一笑。

第200章 谁敢欺负我老

  甲午年二月初六的奉天门早朝上,景隆帝认真听取了六部尚书对各自部门事务的汇报,并发表重要讲话,敦促白纸坊清理与救灾工作要进一步落实到位,杜绝中间存在的人浮于事、推诿搪塞、中饱私囊等不良现象。同时嘱咐担任赈灾总理的太子,要采取更强有力的措施,保障灾民的基本生活需要和社会的安定稳定团结。

  皇帝的重要讲话引发强烈反响。众臣表示,要贯彻圣上的指示,以更大的力度、更果断的措施,坚决完成救灾抚民任务。

  ——以上报道来自于都察院七品监察御史苏清河。

  苏晏在心里把自编的新闻稿都念完了,终于在朝会接近尾声时,等到了贾御史的重拳出击。

  还挺沉得住气嘛。他望着贾公济越众而出的身影,扭了扭站酸的脚底,打起十二分精神。

  果然,贾公济先是询问,他与一干御史之前上呈的奏本为何留中不发,随后又旧事重提,恳请皇帝不仅要颁发圣旨追究相关大臣的责任,更要诚心斋戒沐浴,亲赴太庙祭拜,求得上苍的宽恕。最重要的是,得下罪己诏。

  当然,措辞还是委婉的:“非是天子之政有所失,行有所过,而是上天示儆,降以灾变,以致百姓死伤无数,人心惶惶……”

  翻译过来就是——这事儿不是皇帝的错,但上天既然表示不满,用大爆炸作为警告,为了安定民心,就委屈皇帝你下一份罪己诏吧!圣人尚且三省其身,皇帝你也带着储君一起反省反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多好。

  言词十分诚挚且慷慨,说到最后顿首不止,大呼:“周武王、唐太宗尚且言‘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圣上宽仁甚于周王唐宗,必不忍见苍生受苦!”

  不少言官纷纷出列声援,劝谏皇帝以天下百姓为重,颁发罪己诏,平息上天的愤怒,如此大铭定能长治久安,万事消弭。

  这是苏晏穿越到古代之后,第一次见到如此大型的道德绑架与捧杀现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妈卖批!

  你是个明君,就得有身为明君的自觉,就得像历史上那些明君一样,遇蝗灾生吃蝗虫,遇旱灾光脚祈雨。人家宋理宗都能因为彗星划过夜空的不祥预兆,而发罪己诏痛自刻责,避正殿、减常膳,以示侧身修行之意,你景隆帝可比他贤明多了,怎么就不能呢?

  说得多么大义凛然,简直把“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发挥到了极致。

  广场中央跪了一片谏官,请愿之声此起彼伏。

  文武大臣面面相觑,各怀心思,有的内心赞同但碍于天子在上不好说出口,有的感觉不妥但不愿去和言官对喷。

  阁老们则十分持重,毕竟在这种事上不好太快表态,还是得先看皇帝的意思——万一皇帝愿意为了平息舆论而下诏呢,自己太早跳出来反对,岂不是枉做好人,回头还得背上一个“媚上布利”的骂名。故而就连性情最急躁的次辅焦阳都一声不吭。

  至于首辅李乘风,毕竟年纪大了,前几日因为连夜议事受了风寒,一病不起。否则依老爷子的脾气,能暴跳如雷地用象牙笏板砸贾御史的脑袋。

  贾公济左右看了看,在乌泱泱的人头中不见苏晏,又转头在队伍里找,发现苏晏孤零零地站着,遂用眼神示意他跟紧组织别掉队。

  苏晏在袖子里把指节捏得咯咯响,面上却淡定地很,嘴角甚至微微翘起,仍是平时未语三分笑的模样。

  他的视线越过众臣,遥望玉阶之上的天子,隔得太远看不清眉目神情,却仿佛感受到了对方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

  坐在御座左下侧的太子朱贺霖怫然起身,正要发难。景隆帝转过脸看他,说道:“坐下。”

  “可是——”

  “坐下。”景隆帝加重了语气。

  太子不甘心地坐回去。

  景隆帝道:“朕的事在眼下,你的事在将来,急什么?眼下你且多听、多看,将来有你发挥的时候。”

  蓝喜站在皇帝身后侍奉,心里咯噔一下:皇爷这话可不好琢磨啊,像是劝小爷不急着发作,先学着;又隐隐有不满太子急与操权之意……可他们父子一贯亲厚,莫非是他会错了意思?

  不好说。自坤宁宫一事后,皇爷对小爷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罚小爷去太庙近一个月,不见心疼。小爷回宫后来问安,因为刺血抄经容色有些憔悴,皇爷也只是淡淡地过问两句,不像从前那般寒暖上心……啧,天家父子,真不好说。蓝喜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谏官们在下方跪求:“请陛下以天儆为戒,以苍生为念!”

  “请下罪己诏,使人心定,天意回!”

  “难道圣上爱惜自己的颜面,更胜过社稷之安稳,百姓之性命吗?”

  不少人说着说着,泪如雨下,感泣不已。有几名御史激动到难以自持,以额触地,在青砖地面留下斑斑血痕。

  苏晏冷眼看着面前的群体歇斯底里症,想建议朝廷给他们颁发一个“感动自我”奖。

  贾御史见他还不挺身而出,眼神从催促转为了失望与鄙夷。

  苏晏朝他笑笑,抖了抖袖子,郑重出列,就在贾御史身旁不远处站定。

  满朝皆知大理寺苏少卿乃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深得圣眷。如今看这架势,像也是要加入劝谏队伍的,连御史服都穿上了——莫非皇帝其实早有下诏的意思?还是苏晏宁可舍了圣宠不要,也要成就犯言直谏的铮铮美名?

  众臣暗中各种猜测,却听苏晏抬脸望向御座,气定神闲地问:“臣该死,竟忘了万寿节是什么时候?”

  ……万寿节?

  万寿节与天儆,与罪己诏什么关系!在这个节骨眼上,问此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他苏十二是不是脑子抽风了?

  蓝喜轻微地嘶了一声,去看景隆帝的脸色。

  景隆帝对他微微颔首。

  于是蓝喜上前两步,尖声说道:“万寿节是二月十四。”

  “二月十四。”苏晏掐着指头一点,“距今不过七八日!天子寿辰,乃是与‘元旦’‘冬至’并称为三大节的重大节日,依律天下诸州府当宴乐休假三日,朝野同欢。按惯例,京城的匠人们当以彩画、布匹装饰街巷,圣上登楼赏花海与歌舞,百官当结彩香案,捧觞献贺。

  “——如此隆重佳节,须得精心筹备,可臣看宫中毫无动静,再不准备,可就来不及了。”

  景隆帝目光微闪,唇边似乎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蓝喜也琢磨出了点什么,一时来不及细想,照着直觉答:“皇爷素来提倡简朴,曾道寿辰乃是个人之贺,不愿以此为由大肆操办,加重百姓负担。故而万寿节向来只在宫中设家宴。当日,群臣于奉天殿上寿行拜礼,并受赐茶汤,如此而已,无须多加筹备。”

  “原来如此。”苏晏一脸认真地点头,又道,“天子举动,乃是臣民之表率。皇爷尚简朴,臣子们也当戒奢靡,既如此,为何就在大前天,贾御史贾大人喜得麟儿,却要大操大办,重金请来戏班登台,腾龙舞狮锣鼓欢腾,广开流水席大宴亲朋同僚,整整庆祝了两日呢?”

  贾公济一怔,从地上爬起来,怒视苏晏:“苏十二你什么意思?这是要弹劾本官?本官年逾四旬,方才艰难得一子嗣,大喜之下难免多庆祝一些,怎么就触犯律例了?”

  苏晏忙摇头:“非也非也,贾大人此举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另外我还要替贾大人辟个谣——听闻京城内有些官员私下流言,说令郎是贾大人从灵光寺求来的,实大谬矣!

  “去年七月,贾大人的确去过灵光寺向继尧大师——不好意思,继尧是个妖僧,定了罪的钦犯,不能再称‘大师’了——向神棍求子,但并未携夫人同行。锦衣卫办案时,继尧把他所结交的官员情况都交待清楚了,的的确确未曾骗到贾大人头上。所以贾夫人与孩子都是清白无辜的,还请某些官员不要在背后乱嚼舌根,败坏人家的名誉。”

  贾公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去灵光寺求子一事,是他有眼无珠、误信奸邪的人生污点。灵光寺和尚骗奸信女事发后,他还为自己没有陷得太深,没有送夫人入虎口而庆幸不已,也巴不得此事随着继尧的死和灵光寺的拆除而烟消云散,不会有人知晓。

  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到底还是流出去了,有官员私底下取笑他喜得“罗汉子”,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当做没听见。

  此番众目睽睽之下,苏晏把这事捅破,诚然是替自己辟了谣——北镇抚司经手的案子,内情如何,苏晏作为整顿过锦衣卫的人,又与亲办此案的沈柒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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