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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谢 字数:4909 更新:2022-01-19 12:50:22

小爷总不能让我出入之间一点护卫都没有吧?”

  “那你换一个侍卫,换一打也行。不要这丑八怪!”

  “他对我忠心,武功也高,用得顺手。不过既然小爷这么说了,臣就去换几个玉树临风的英俊侍卫,看着也养眼。”

  “……算了!”朱贺霖不甘地咬牙,凑到他耳边低声威胁,“以后不准他再亲你,听见没有?否则我砍他上下两个头!”

  “是是,都听小爷的。”苏晏说。

  朱贺霖嫌他态度不诚恳,把人拽上马车后,硬压着洗嘴。

  苏晏拍苍蝇似的手臂一通乱甩,恼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哪来这一套浪荡子的风气!”

  朱贺霖反驳:“哪里小了!这年一过,他们就要往我宫里塞各家淑女的画像,要让我挑太子妃哩!”

  苏晏愣住:“太子妃……这么快?”

  “过年十五了,父皇说先定下人选,让女官好好教养对方一年,十六就要大婚。小爷说什么女人都不想娶,哪怕天仙下凡也不要,还被父皇训斥了一顿。”朱贺霖有些沮丧,“想想就堵心。”

  苏晏还是觉得太早了。朱贺霖才多大呢,哪里能成熟地对待感情、经营婚姻?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入乡随俗,不能从现代人的思维出发,但总归心里不自在。

  朱贺霖问:“你呢?过年虚岁十八,父母不催婚?”

  苏晏心不在焉,随口答:“催。要替我提亲呢,但我拒绝了,说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二十以后再说。也不知父母同不同意。”

  “不同意怎么办?”

  “凉拌。腿长在我自己身上,他们还能强拉回去,摁头拜堂不成。”

  朱贺霖笑了:“说得对。”

  苏晏提到这个话题也觉得烦心,反正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干脆不想。

  朱贺霖勾着他的肩膀,在摇摇晃晃的车厢中,把脸挨过去:“你说,下次父皇再提太子妃的事,小爷就说已经有中意的人选了,非他不娶,好不好?”

  苏晏吓一跳,心里有种不祥预感,忙问:“你要拿谁家姑娘当挡箭牌?”

  朱贺霖不高兴地嘟囔:“才不是挡箭牌!更不是姑娘。小爷是说真的……”

  “说真的更完蛋!”苏晏声色俱厉,“毛还没长齐呢,就想搞基?不怕皇爷抽你,难道就不怕朝臣和天下百姓知道当朝太子好龙阳?你这太子还想不想当了?!”

  朱贺霖撇嘴:“哪个士大夫家不养娈童,民间还娶男妻。”

  “那不一样!你是储君,是国本,将来是要替大铭王朝绵延帝嗣的!你要是还记得我在东苑偏殿对你说的一番话,顾念我与你同舟共济、为你劈波斩浪的决心;还记得你向过我许过的诺言——要当个好皇帝、盛世明君,就绝对不要对皇爷说任何大逆不道的话,明白吗?!”

  朱贺霖怔怔地看他,说:“道理我都懂……”

  可不能“然并卵”啊弟弟!你这是自毁前程,会要了我的命!

  苏晏用力捏了捏他的手,“那就去做该做的事!朱贺霖,你现在没有选择的权利,更没有退路。有些话,不等你登到峰顶一览众山小的时候,就绝不能说出口,明白吗?!”

  凝重的神色在太子脸上一掠而过,他似乎在瞬间又被迫成熟了几分,品尝到撷取甜美果实之前必须忍耐的苦涩。

  朱贺霖长出一口气,神情逐渐坚实,反握住苏晏的手,“我明白,你放心。”

  -

  南书房内,蓝喜奉命去拟旨,正要告退,景隆帝忽然问:“豫王告病几日了?”

  蓝喜恭敬回禀:“五日了。”

  皇帝起身,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朕这个兄长也该去他府上探一探病,看究竟是病在身上,还是病在心里。”

第156章 天下你我共治(上)

  景隆帝轻车简行,只带了百名精锐护卫,前往豫王府。

  府中长史崔醍听闻守卫报信,忙不迭地出门跪迎圣驾。皇帝下车走进前院,并未见豫王身影,问道:“豫王病得如此严重,竟起不得床接驾了?”

  崔长史汗流浃背,“王爷……王爷不在府中。”

  皇帝笑了,“看来四弟并无大碍,还能出门走动,如此朕也就放心了。他去了哪里?”

  崔长史眼前一黑,顿首道:“皇爷恕罪!王爷出门前并未告知去处,微臣着实不知啊!”

  “出去多久了?”

  “今日是第、第三日。”

  皇帝在心底慢慢盘算过后,叫了褚渊过来吩咐几句,褚渊领命带着一队锦衣卫离开王府。皇帝往厅堂上一坐,对满院跪倒的王府官吏、侍从说道:“不亲眼看一看豫王的病情,朕这个做兄长的,心实难安。朕就在这里等到天黑,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侍奉的宫人沏茶、上点心。蓝喜搬来一箱奏折,皇帝慢悠悠地看折子、批折子,眼见日头一点点偏西,毫无急躁之色。

  锦衣卫进进出出几次,对皇帝附耳禀道:“没有。”“不在。”“未找见。”

  天色擦黑,满院灯火点燃起来,犹如无数浮海光槎,映照着一地礁石般伏首不敢动弹的人影。

  蓝喜看看天色,提醒皇帝:“皇爷,宫门要下钥了。”

  皇帝微微颔首,继续翻阅奏折,似乎打定主意,非要等到豫王不可。

  一名仆役跌跌撞撞跑进院门,叫:“王爷回来了!回来了!就在后殿里,醉酒睡着,小的刚进去洒扫,突然发现的!”

  崔长史喝令他闭嘴,对皇帝顿首:“微臣这就去唤醒王爷,过来接驾面圣。”

  皇帝放下奏折,起身道:“豫王从前可是千杯不醉的,这是喝了多少,连病体都不顾了?朕亲自去看他。”

  在內侍与锦衣卫的簇拥下,皇帝走到廊下,方才对众人说了句“都平身吧”。崔长史拖着跪了一个多时辰的、刺痛不已的膝盖,强撑着带路。

  来到后殿门外,浓郁的酒气从门缝内逸散出来。

  崔长史推了推,殿门从内栓着。

  皇帝抬手制止了想要破门而入的锦衣卫,运劲在掌,猛地推开殿门。

  门闩震落,门扉撞在两侧槅扇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

  “砰”的一声,木门被推开,传令兵气喘吁吁跪地禀报:“将军!甘州兵变!”

  朱槿城——由于兄长朱槿隚继位大宝,为避圣讳他按例改名,如今该叫“朱栩竟”了——从悬挂的边关地图前转身。油灯发出的昏黄光晕,映亮了这位少年成名的十五岁亲王殿下的脸。

  这是一张极英俊的脸,眉眼之间气度洒脱而锋锐,最后一丝属于少年人的青涩,也在战火的千锤百炼中被磨平。

  在封地大同,靖北军刚组建不久,他将昔日率领的黑云突骑并入其中,重新编练。在军中,他不喜被称为“殿下”“王爷”,要求士卒将领一律称他为“将军”。

  日间巡视边堡回来,朱栩竟一身盔甲未卸,还在研究地图,闻言皱眉问:“为何兵变?眼下情况如何?”

  传令兵喘匀气,简扼回答:“新任巡抚许隆见丰年米贱,擅自降低士兵军饷,导致总兵李茗私囤之粮卖不出去。李总兵鼓噪士兵前去巡抚衙门请愿。请愿士兵被许巡抚杖责,导致群情激愤,军队哗变。镇守太监董节劝解未果,弃职而逃。李总兵放得出,收不住,士兵们杀了许巡抚后四处劫掠,烧毁衙门,洗劫兵器库和银库,释放狱囚。眼下甘州城大乱,已经完全失控!”

  朱栩竟骂道:“许隆、李茗、董节,三个都该杀!拿我的令符,让威海率右军出发,驰援甘州,镇压叛乱。”

  传令兵领命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方圆柱形的小印,递过去:“这是李总兵手下托我一并带过来的,说将军一见便知。”

  朱栩竟接过小印看了看刻字,蓦然变色:“这是皇兄的私印!圣驾……正在甘州?!”

  他和朱槿隚都曾追随先帝征战北漠。朱槿隚登基后,在朝臣的劝说下减少了御驾亲征的次数,但偶尔也会亲自巡视九边重镇,谁料这次秘密巡到甘州,竟赶上了兵变。

  “不早说!”朱栩竟想到皇兄深陷叛军领地,心急如焚,踹了传令兵一脚,“快,全军立刻拔营,救驾!”

  火把长龙照亮了庚辰年秋夜的原野,朱栩竟率靖北军星夜急行,一骑黑马、一把长槊,率先突破甘州城门。

  甘州城已是一片火海,杀红了眼的驻军们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不分敌我,见人就砍,与靖北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埋伏在城内的鞑靼探子乘机袭杀边堡守卫,准备接应鞑靼骑兵入境,关防面临失守之危。

  朱栩竟一边指挥靖北军作战,一边在城中搜寻圣驾,最后在边堡附近发现了锦衣卫的行踪。

  “皇兄呢?”他将一名骑兵扫下马背,抖落槊头鲜血,大声催问。

  那名锦衣卫捂着伤口答:“在南城阁上!”

  南城阁建在边堡的月城门楼上,月城之外便是河套沙漠,鞑靼骑兵纵横来去,一旦突破堡墙,甘州将彻底沦陷。

  刚登基三年的年轻皇帝,在满城叛乱的硝烟中,率锦衣卫亲自镇守最后一道防线,与鞑靼的密探小队厮杀在一处。

  朱栩竟眼眶发烫,翻身下马,冲上南城阁。手中长槊破空裂地,翻成一片黑浪,遇箭挡箭,遇人杀人!

  一路敌阵如纸,被马槊撕出血肉横飞的口子,朱栩竟单人逆冲而上,犹如蛟龙分海,势不可挡!

  他在纷飞的血雨与断肢中,见到了身穿织金锦与黑漆铁方叶罩甲的朱槿隚。天子手持的雁翎刀寒光闪过,一颗人头在喷溅的血泉中滚下门楼。

  “二哥!”朱栩竟放声高呼。

  朱槿隚循声回望,看清他的刹那间,露出了微微笑意。

  “皇兄……”朱栩竟鼻腔酸楚,几乎落泪,“臣弟率军前来救驾!”

  朱槿隚张口说了句什么,隔着十几丈的距离与厮杀声,朱栩竟听不清楚。但他在昏暗火光中看见,一名敌军沿着门楼外缘爬上来,将手中弓箭对准了朱槿隚的后背。

  朱栩竟目眦尽裂,吼道:“小心背后!”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向朱槿隚疾冲过去。

  他的示警很及时,朱槿隚反手一刀削断箭矢,将那名敌军从楼上挑落。

  朱栩竟冲到朱槿隚身边。长槊在狭窄的阁楼上施展不开,他将槊头往地板上一插,拔出腰刀,“臣弟护送皇兄下楼。”

  说话间,脚下剧震,整座阁楼开始倾斜,竟是支柱被炸断了。

  楼上众人顿时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向一侧摔去,在惨叫声中翻出栏杆。

  朱栩竟一手抓住朱槿隚的胳膊,另一只手死死攀紧柱子,叫道:“皇兄,抓稳了!”

  朱槿隚听见他手臂关节咯咯作响,仿佛难堪重负,沉声道:“放手。四五丈高,摔不死朕。”

  朱栩竟咬牙笑,调侃:“这可不好说,二哥当了皇帝,身娇肉贵不比从前——”

  话音未落,忽见一杆长戟斜刺里戳过来,凶狠地朝朱槿隚的胸口掼去!

  朱槿隚此刻正吊在朱栩竟的手上,悬空躲避不得,不得已挣脱他的手腕,向下滑坠。

  而那戟尖闪着寒芒急追而去,不杀敌国之君誓不罢休。朱栩竟不假思索地松开柱子,朝下猛扑,抱住了朱槿隚,同时头也不回地,将腰刀向后方掷去。

  刀锋将那名持戟敌将钉在了倒塌的木柱子上。与此同时,戟尖也从朱栩竟的后背刺入,洞穿前胸。

  朱槿隚抱着朱栩竟,后背重重砸在地面。

  从震荡的眩晕中清醒后,他感觉胸前泡着温热的液体——那是从朱栩竟伤口处涌出的鲜血。

  周围一片漆黑,朱槿隚伸手摸索,在朱栩竟的后背上摸到了歪斜的戟杆,脸色霎时变得煞白,颤声轻唤:“槿……槿城?”

  朱栩竟仿佛回魂般长吸口气,低声答:“皇兄……二哥,我活不得了。”

  -

  皇帝走入寝殿,四下里横七竖八都是喝空的酒坛,酒气浓烈得好像打个火折子就能引爆。他踢开一个倒地的空酒坛,一步步走到床榻前。

  豫王箕坐在床前的踏板上,双腿长长地伸出去,胳膊垫着头,搁在床沿,似乎正沉醉不醒。

  皇帝走到他身旁,停住脚步,俯身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见豫王面白唇青,眉心紧皱,眼眶有些凹陷,烛火中显得阴影浓重,脸色很是憔悴难看。

  随着皇帝的动作,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神情焦灼不安,薄薄眼皮下,眼珠不停转动,仿佛深陷梦境,正苦苦挣扎。

  ——他梦见了什么?皇帝不太关心地想。

  然后听见了一声含糊而痛苦的梦呓:

  “……二哥,我活不得了。”

  这句话似曾相识,皇帝怔住了。隔着十三年逝去的时光,带着残留的硝烟血气,回忆如同郁雾一般迎面笼来。

  -

  “陛下!”“皇爷!”

  锦衣卫们围过来,想要搀扶皇帝。朱槿隚甩开他们的手,坐在残垣断壁间,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朱栩竟,用前所未有的、焦急惶然的语气叫道:“御医呢!快传御医!”

  朱栩竟半跪着,上半身扑在他怀里,脑袋沉甸甸地压在他颈窝处,双手垂在地面,鲜血湿透战袍。

  一名随驾御医小跑过来,满头大汗,检查朱栩竟前胸后背的伤口,无奈摇头:“戟锋贯穿心脉……微臣无能,救不了代王殿下。”

  “胡说八道什么!他还有救,御医,朕命你救活他!”二十二岁的年轻天子,在即将失去手足的痛楚中,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镇静,“救不活四弟,朕唯你是问!”

  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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